岁在甲子

　　虽然顾澈每日处理事物如常，但是他却不再宿在书房，反而是每日住在了男宠的房间里。
　　对此，爱世子主义人士江飒表示——不能忍。
　　于是，江飒气势汹汹地跑到那个专门开辟给男宠的房间，气势汹汹地一脚踢开门。
　　当然这股气势在看到一个红衣男子自斟自饮的时候，烟消云散。
　　雍王已经习惯于有人对着他的容貌发呆了，就算是心智坚定如同顾澈，在第一次看到雍王的时候不也愣住了？
　　即使是现在雍王三分易容，但是那倾城倾国的长相和气质却是掩都掩不住。
　　面对江飒的时候，雍王表现的还是很和颜悦色的，因为顾澈很宠着江飒，他心里清楚。
　　于是他很配合江飒怔愣着的目光，露出一个微笑。
　　看到这个笑容，江飒更是大惊，连连后退几步，差点被门口的门槛绊倒。
　　然后江飒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人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绕梁三日而不绝。
　　——雍王露出了自出生以来，最扭曲的笑容。
　　江飒跑到男宠房间，然后摔倒在地，大喊人妖的事已经如同风一般传遍了镇南王府。
　　所以在这夜，两个人品茶赏月的气氛有些微妙。
　　顾澈一如既往地为两个人倒茶，一杯黄山毛尖，一杯云雾。
　　“在我手下，最有趣的恐怕就是江飒。若不是雍王给我这次机会，我可能还搜罗不到这么个有趣的人。”
　　顾澈说话平平淡淡的，只是那一如既往上挑着的眉眼，怎么看都带着三分笑意和狡黠。
　　但是机智的雍王还是听出了顾澈的画外音——没办法，这人是你塞到我这的，他出了什么事你要负责任。再进一步就是说——你丫活该。
　　雍王挑了挑眉梢，转过头看着满脸温柔笑意，眼神里都闪烁着无辜的顾澈忍不住起了调戏的心情：“说的没错，可毕竟江飒在我手上之时，还是一块尚未雕琢的璞玉，只是没想到在世子手下呆了这么久仍无甚长进。”
　　——你就别埋汰我了，江飒现在这德行是你管教不严的结果。
　　“雍王此言差矣。”顾澈笑吟吟地喝下口茶，“自江飒来我府上，虽无大作为，但也是循规蹈矩，颇受喜爱，甚少有失态之处。只是雍王天赋异禀，让人见了情难自禁也是无可厚非。”
　　——你丫长的就是个人妖样，就不要赖江飒了！
　　雍王听了这句话放下茶杯，凑近顾澈：“情难自禁——本王听了倒是十分欢喜。不知这可是世子的心里话，江飒的反应倒是罢了。不知世子对本王是如何情、难、自、禁的？”
　　顾澈默默地看了雍王半晌，然后忽然地一笑，然后伸手抓住雍王的衣领。
　　雍王微笑，很顺从地低下头去。
　　嘴唇热的发烫，相接的时候几乎烫伤对方。顾澈用力地咬了下去，然后趁对方吃痛，将舌头伸进对方的口腔，用力翻搅。
　　想强盗一样掠夺那个空间里的一切。
　　直吻到口水都沾湿了衣襟。
　　“怎样，雍王殿下，这算是……情难自禁了吗？”
　　雍王看着眉眼中都带着三分锐利的顾澈笑了笑，伸手抹去嘴角的津液，慢慢道：“算。”
　　顾澈，越发的有趣了。
　　*
　　作为关系良好的比邻王，而且在顾澈灭掉太守时杨旭也没有出手的回报。顾澈收到了杨旭的邀请，顾澈也二话不说地应了，然后将事务交代给了甘英和赵靖然，就带上江飒和叶胜男出发了。
　　当然，随行的还有江飒一直看不惯的日本舞姬，也就是现在顾澈名义上的男宠，雍王。
　　一路行车，不得不说，这些年杨旭韬光养晦倒是颇有作用。虽不如诗句中，“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这般夸张，却也相差不远了。
　　叶胜男在前面赶着马车，却也不时地说着闲话：“这边的玉器店怎么这般多，这才走了多远，就已经十几家了。”
　　江飒从马车里伸出头去，打量了好一会：“真的啊，世子，这边的玉器店好多。”
　　顾澈书都不放，一边翻着书页一边淡定道：“据说是楚王爱玉，对玉器类的行当多有照顾，自然玉器遍地。”
　　但是乱世之中，多玉器店实则是不智之举，毕竟不论哪个地方，随时都可能陷入战争，这种时刻，重农才是应该是正道。
　　顾澈转而想起开在镇南王府不远处的玉器店，难道这些玉器店的背后真的另有深意？
　　不过江飒自然没想的那么远，只是眼睛一亮：“这么说来这里的玉器也肯定很便宜喽！”
　　顾澈看着双眼放光的江飒，悠悠道：“那好，以后你的俸禄都用玉器顶了吧。”
　　江飒立即变为苦瓜脸：“世子………”
　　所幸这次旅途不甚远，快马行约两日便到了。
　　只是到时天色已暗，顾澈一行人都不免有些疲惫。楚王却没有亲自出来迎接，只是来了几个品阶高的臣子，抱拳道："恭迎镇南王世子。"
　　顾澈微笑道：“楚王呢？”
　　几个臣子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世子大人……王上他自幼体质不佳，恐怕是很难来见您了。王上命臣等恭迎世子，明日，身子转好便来相见。”
　　说到这，似乎也觉得颇为尴尬，陪着笑。
　　“你们——”
　　叶胜男向来是暴烈性子，听到这句话马上就发起飙来。还好顾澈反应快，连忙拦住要发飙的叶胜男，温然应道：“既然楚王身体不愉，沉安自然不勉强。”
　　“世子大人深明大义，臣等佩服。”几个臣子偷偷抹了把汗，连忙说了几句场面话，把事圆了过去。
　　到了杨旭安排的下榻处，叶胜男满脸都是不爽，：“世子大人，那是下马威！”
　　顾澈喝茶：“无妨。”
　　叶胜男气的跳脚，最后被突然变得懂事的江飒一把拖了出去。
　　看着叶胜男被江飒抓着，一副很想爆发又不得的样子走了很远，顾澈这才松开手——就在刚才，相互寒暄之时，有人偷偷将这东西塞进他的手里。
　　亥时三刻，偏殿相见。
　　后面甚至附着一副极小的地图。
　　如果没错，和上次的是同一个笔迹。
　　明明是极闷热的时候，偏殿里却阴凉如水，阵阵寒风吹的脊髓都跟着发冷。
　　刚刚领路的小厮早已离开，徒留顾澈默默打量着空无一人偏殿。
　　偏殿不大，却装修的细致繁丽，墙上覆了层木刻画，边边角角皆有复杂的花纹，而图上的内容则是类似海东青击杀天鹅类似的强调力量的图案，和整体瑰丽的风格相差甚远，除了那些图腾，在顾澈看来，整个偏殿更像是女子的住处。
　　顾澈不禁暗暗琢磨，杨旭从不抛头露面，表现的如此神秘的原因不会是他其实是个……女子吧。
　　他仰头看着海东青杀天鹅的木刻画，默默地脑补着。
　　而这时，身后传来一道，石板摩擦的机械旋转声。
　　顾澈连忙回头，看到本来刻着夸父逐日的墙壁竟向一侧滑开一道门来。
　　一道清冷音色，带着轻咳声传出来：“世子请进。”
　　密室里被地龙烧的极暖，或者说是暖到不正常的高温，顾澈转过阻碍视线的屏风，便看到一个清瘦的影子在对面缩成一团。
　　顾澈走过去，却只看到杨旭背对着他，后脑披散着的凌乱的长发。
　　顾澈皱了皱眉，语气冷淡：“楚王身体不愉，沉安可以理解，只是这不能见人的毛病，却从未听说过。”
　　对面的人缩了缩，却仍然没有什么反应。
　　“沉安见过许多楚王的画像，无一不是体型壮硕，今日若从背影看来，却是大有出入。”
　　然后对面的人似乎是叹了口气，但却引起了更剧烈的咳嗽，然后他默默笑了：“若我真如画像中那般模样，定然不会藏着不见世子大人。”
　　顾澈听了反而笑道：“若是沉安与人交易，定不会选一个连颜面都不知为何之人。虽然之前我们曾经做过几笔交易，但是若是这般，恐怕也不会再继续了。”
　　“我只是让世子做好心理准备，若不想让世子看到我的真面目，如今，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说完，杨旭终于转过身来。
　　饶是顾澈有所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抽了口冷气。
　　映入顾澈眼眸的第一印象便是那双异色瞳孔。
　　一只浅褐，一只绿色。
　　而后便是那从右侧额头开始的刺青，一直蔓延到那褐色眼眸之下。龙螭纹样——也是玉器上最常见的样式之一。
　　杨旭本身并不丑，端正的五官都透出清秀，只是那诡异的双色瞳孔，和那蔓延了近四分之一面孔的刺青，平添了妖异和媚气。自然，也有恐怖。
　　顾澈终于明白为何杨旭常年称病不出，流传的画像也各不相同。
　　因为，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毁了他。
　　——妖孽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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