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芬芳尽

　　李哥终于回来了：“芬芳，你今晚的表现真是太出色了。金爷，亲点你去呢。”

　　李哥的话，弄得我一头雾水：“李哥，我等着钱救命呢！明天，明天我就去见金爷，求你了。”

　　李哥将手指指向了自己：“你求我？那我去求谁？金爷可是百乐门的常客，岂能是你个小丫头片子，说扫兴就扫兴的。今天你乐意也得去，不乐意也得去。”

　　“我不去。我不去。”我坚决的摇头。

　　红云掐着腰走了过来：“噢，这架子还真大。伺候好了金爷，你以后就不用做舞女了。还用在这里耍手段，和我们抢饭碗吗？”

　　我被前来的人两人，一左一右的给架走了。任我尖叫着，呼喊着，舞厅里的人，统统都听到了，而他们都只是投给了我一个，事不关己的冷漠眼神。

　　金爷果然就是刚才鼓掌的那个胖子，他叫他的手下松开了我，还责备他们说：“怎么能对如花似玉的小姐，这么粗鲁。”

　　金爷走上前来，揉着我被他们抓疼的胳膊。这还不是拜他所赐，对他，我十分反感。我一把推开了他的脏手。

　　金爷有些生气，他冷哼了一声说：“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她给我带走。”

　　我死命的挣扎，但是却全然无功。

　　“住手。不知金爷能否给我二少一个面子。”

　　“沈二少的面子，哪有不给的道理。既然这小妞，二少喜欢，在下自然相送。”只见金爷领着他的手下，扬长而去。看他这欺软怕硬，好一副小人嘴脸。

　　我把头埋得很低，尽量不让二少看到我的脸。二少，他可是正人君子，拔刀相助，自然不会对一个弱女子，有诸多要求。我本想这趁他不注意，悄悄地溜走，却不曾想他早已经认出我了。

　　“陶芬芳。”他轻唤着我的名字。

　　真是丢人，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已经看到了我出现在这种地方，而且还穿成这样。想必刚才那会跳艳舞的时候，他也一定是瞧见了。

　　二少将他的衣服盖在了我的身上，他十分生气的将我拉出了百乐门。

　　见他神色匆匆，我慌忙询问：“你要带我去哪啊？”

　　他冷冷的回答：“回沈家。”

　　“我不去。”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我刚回上海，就听说冷寒萧他出事了，我派了我所有的手下，翻遍了整个上海滩，这才找到了你。”二少拉起了我的手，用祈求的语气对我说：“芬芳，跟我走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面对二少的深情，我也只能选择辜负了：“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你难道要继续在百乐门里当舞女。你可知道，这个百乐门，看表面金碧辉煌，实则内里肮脏不堪。先别说今天金爷要带你走，就是以后，那个客人点你跳脱衣舞，你就算是死，也得脱个□□。”

　　二少的话我都懂，但是虽然寒萧，已经在这个世界上不在了，但是他还在我的心里，我忘不了他。

　　“芬芳，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在上海，不容易。没有钱你是生活不了的。和我回家，你若是没考虑好，我给你时间。这些钱你先拿着。”二少将钱塞在了我的手中。

　　我多想拒绝他，但是我做不到。这钱我太需要了，还有一条命等着钱去救。

　　“二少，我求你，赶快开车带我去家医院。有个孩子在等着这些钱救命呢！”

　　二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坐着他的洋车，我们很快就来到了那家医院。

　　我看见雪松抱着孩子，一个人坐在医院的台阶上等我。这么冷的天气，他怎么还让孩子呆在外面，这要是万一在感冒了，该怎么办。

　　我在雪松眼前，晃动着二少刚给我的钱袋：“雪松，快叫大夫来，我拿到钱了。”

　　只见雪松慢慢地站起身来，抬手便是一记耳光：“不是早就告诉了你，今天晚上就没钱了，没钱就会断药的，你为什么，还来的这么晚！”他伤心的看了孩子一眼，泪刷的涌出：“孩子她死了，死了。”

　　孩子死了？怎么会呢！我只是被人拖住了，耽误了一会儿的功夫啊，今天早上孩子还好好的呢！我将雪松怀里的孩子抢了过来，我摸着她嫩嫩的小脸，还是软的，还是温的，怎么会死呢！

　　我颤抖的问他：“雪松，你别开玩笑了，你快叫大夫来。我们有钱了。我们这回，可以彻底的治好孩子的病了。”

　　雪松痛苦的攥起了拳头，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陶芬芳，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猫哭耗子了。你把我姐被害死了，现在孩子也被你害死了。难怪你把你的未婚夫死了，你的全家都被你克死了。你就是个扫把星。”只见雪松抬起他的手，像是刚才的巴掌，他打的还不过瘾。

　　我蓦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巴掌落在了雪松的脸上：“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芬芳为了这个孩子，付出了多少！她在台上大跳艳舞的时候，你在哪？她被人任欺负的时候，你在哪？你自己什么都为孩子做不了，凭什么去指责别人。”

　　我抽噎着看着两不相让的二人，我已经不想在听他们的争吵，我抱着孩子哭着跑了出去。我径直的跑到了梅姐的坟前，用我颤抖的手，摸着梅姐的墓碑，不禁再次潸然泪下。

　　我看到漫天，飘起了鹅毛大雪。我痛苦的大喊着：“梅姐，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我好痛啊，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我疯狂的挖着梅姐的坟墓，任我的十指鲜血淋漓，而我自己却浑然不知。我一边挖，一边痛苦的嘶喊着：“你出来，你给我出来，我要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给我出来。”

　　紧随而到的二少，一把将伏在地上的我抱了起来。

　　他高声规劝着我：“你冷静一点。”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抬手便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二少的脸上。我看到二少的白皙的脸上，留下了我混着泥土的血手印。

　　我再次抬起了头，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它是那么的纯白，美丽。但是这样美好的东西，只要落在了我的掌心，顷刻间便会化为乌有，我头一痛，便晕了过去。

　　***

　　即便是我有千般不愿意，但是等我再次醒来时，我已经堂而皇之的，躺在了沈家的豪宅。我看着窗外有一个风筝，在寒风中盘旋，我顺势望去，原来是二少正陪在聪儿放着风筝。这大半年的光景，聪儿长大了不少，他和二少的关系也十分亲密，看样子二少是没少疼他。

　　原以为孩子都是健忘的，却不曾想，聪儿不但还记得我，而且连我说过的话，也都记得清清楚楚。

　　“姐姐，我一直都乖乖的听话，乖乖的长大，而且聪儿现在真的好勇敢，好坚强。到底什么时候，我爹才能回来啊？”

　　我被聪儿天真的话语，问的哑口无言。回来？若人死都能复生，那这个世界上，哪还有那么多肝肠寸断呢！

　　“聪儿该睡午觉了。”聪儿被二少，从我的身边给抱走了。

　　二少很快返了回来，他手中拿着一个杯子，对我说：“送给你的。”

　　我摸着杯子上，朵朵绽放的桃花，蜂围蝶绕，花团锦簇，比之前我打碎的小翠的杯子，不知道精致多少倍。

　　二少见我满脸欣喜，笑着问我：“喜欢吗？”

　　“恩。”我轻轻的点着头。

　　他眉头一皱，又试探的问了一句：“那就是收下了？”

　　我反复观察着这个杯子，然后我轻笑了一下。一个普普通通的杯子而已，还有什么玄机奥妙啊。瞧二少的样子，还挺郑重。我从他的手中接过杯子，痛快的说了一句：“我收下了。”

　　二少眉头一展，满脸欣喜：“杯子和辈子是谐音。我送你‘我的一杯子’，就代表我送你‘我的一辈子’。”

　　我没想到这中，还有这番深意。事发突然我心一惊，手中一滑，杯子掉落在地。它就像是二少的心一样，摔了个粉碎。

　　二少勉强的笑了笑，有几分无奈的说：“没关系，既然你已经收下了，那就是你的了。反正我的这辈子，是属于你的了。”

　　“那个，二少” “芬芳”我们同时开口。

　　“你先说。”我们又异口同声。

　　二少大笑起来，捏了一下我的小鼻子说：“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不管他愿不愿意，我还是要说：“二少，我必须从沈家搬出去。”

　　“好，只要你开口，一切都依你。”二少答应的爽快也是有原因的，我虽从沈家的豪宅里搬了出去，但是换汤不换药，我搬到了沈家别处的别院。这样也好，至少这里看不到聪儿，听不到他的声声问询。我也可以在这里，暂时的忘却那段惨痛的经历。

　　我看看蓝天，像我一样的一穷二白。现在的我，身无分文，想拒绝他的好意只怕也难。

　　二少说，雪松虽已不再恨我，但却仍不想见我。二少他给了雪松一笔钱。现在的雪松，早已经坐上了去法国的游轮了。这片土地伤他太深，他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也真的也好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份悲伤。托遗响于悲风，就这样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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