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魂

　　午夜是阴气最重的时候，而且七月半快到了，最近沈白就算不经意间，都能看见一些阴暗角落有骚动不安的迹象，按理说像沈白这种带着长生锁，还八字极轻的人，这种时候就该乖乖待在阳气旺的人身边，然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偏偏又赶上这档子事儿，好在有朝歌在身边，很多孤魂野鬼见到阴差都会绕着走，生怕被抓去了地府——总有鬼魂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留恋人间。
　　一般情况下，鬼差也不是会专门去理会，更不用说朝歌这种什么都不想管就只想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盯着沈白的家伙。
　　有了朝歌这种便捷“交通工具”，沈白也懒得开车了，跟朝歌说明意图，然后一脸期待的盯着。
　　朝歌无语半晌，一手揽过沈白的腰，一手遮住他的眼睛，再放下时，沈白就发现他们已经站在秦家的后院门口了。
　　来不及感叹这种瞬移的美妙，沈白拉着朝歌就闪到了一边，脸色难看的指了指墙头的一个小红点，凑在沈白耳边悄声开口。
　　“摄像头，别被这玩意儿拍到，我们现在是打算私闯民宅，被拍到很麻烦的。”
　　不自在的动了动，朝歌脸上的表情有点呆，他还是不太能习惯沈白这种调戏一样的说话方式。
　　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朝歌抬了抬手，秦家院子里养的藏獒就蔫答答的趴在了地上，几秒钟之内，沉沉睡去。
　　翻墙而入的沈白看见这副场景，纠结的眉毛都有点抽搐。
　　“你做了啥？”
　　朝歌有点无辜，还有点费解沈白此刻的纠结。
　　“我就是让它们睡着了，你不知道动物也会做梦的么，我只是让它们迷失在深沉的梦里，不到明天早上是醒不来的，你放心吧。”
　　语气带着一点点讨好，沈白这次连胃都有点抽搐了，他觉得自己这么些年的咒术都白瞎了，还不如朝歌动动手指来的轻松。
　　“跟你一起果然就像开了挂一样啊……”
　　沈白唏嘘感叹着，朝歌有点不好意思 。
　　“也不是，咒术也是我们用不来的东西，阳间的咒术克制阴物，就像食物链一样，厉害的天师，就是鬼差都要绕着走的。”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言下之意就好像是在说“沈白你丫还嫩呢”。
　　好像也察觉出自己说错话了，朝歌目光飘向了别处，不去看沈白的眼睛。
　　被埋汰了的沈白伸手捂住胃，故作虚弱。
　　“不行了，七爷胃疼了。”
　　刚闹了两句，沈白就浑身一震，他感觉到了咒术的波动，有人在施咒，肯定又在偷他二哥的寿！
　　脸色阴戾，沈白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善类，有人敢动他二哥，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朝歌自然也发觉了，仔细感觉了一下，伸手揽住沈白的腰，一下消失在原地。
　　此时沈白在一个房间的半空中，屁股下面坐的是一只巨大的毛笔，腰间是朝歌的手，稳稳当当扶着他。
　　而下面，有三个人在，两个站着一个躺着，站着的一个他没见过，一个事秦云山，而躺着的，却是脸色苍白如纸的柳圆圆。
　　沈白不认识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术士，就看那术士嘴里念念有词，躺着的柳圆圆周身就散发出妖冶的红光，红光过后，就看柳圆圆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秦先生，柳小姐好了很多，再需施术三次，就彻底换命了。”
　　“这就多谢卫大师了，只要圆圆能好起来，酬谢一定会让大师满意。”
　　朝歌为难的握着沈白双肩，他可以感受到沈白的情绪已经濒临爆发，沈白向来看重家人，下面这些人实在是太不知死活了。
　　“少爷，我可以短时间迷惑他们，现在不会被发现，不过这个术士我不能保证他多久会发现，这术士只是个替身在这里，本体根本不在，你快些想办法。”
　　“不用快些了，就现在。”
　　沈白的声音冷好像腊月里带着冰碴子的冷水，冻的朝歌都忍不住一哆嗦。
　　沈白满脸戾气的看着面色红润的柳圆圆，再想到自家气息微弱的二哥，滔天怒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翻身从半空中跳下来，惊到了正在交谈的两个人。
　　秦云山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沈白会凭空出现在秦家，顿时有些心虚，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柳圆圆，侧身一步挡在了床前。
　　“沈家七爷？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你这可是私闯民宅！”
　　秦云山的话更刺激了沈白，一纸定身咒拍在了秦云山脑门上，沈白飞起一脚狠踹在秦云山的腹部，直把他踹出好几米远。
　　再转头盯着姓卫的术士，眼神跟刀子一样刮过去。
　　“早闻沈家七爷天资了得，卫某本想亲自讨教讨教，不过看来今天实在是不太合适。”
　　“动人动到沈家头上，你以为，沈家会放过你么。”
　　沈白手指微动，就想发难，没想到这人却更快一步，没等沈白做什么，姓卫的术士浑身冒起火光，转眼烧的一干二净，半空中还有一句余音为散的话。
　　“改日卫某再来跟沈七爷讨教，后会有期。”
　　地上掉落了一个烧毁的纸人，已经看不出什么了，沈白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
　　此时朝歌已经站在床边，从柳圆圆脖子上扯下了一条红绳，绳子上坠着一个球，发着微微金光——是沈越的寿命。
　　红绳被递到沈白手中，沈白小心收好，转头看着被自己踹到一边半天缓不过气来的秦云山。
　　“我沈家自认不是什么厚道人家，但也从未干过这种夺人姓名的事情，秦云山，我二哥替你家休□□水，你却要夺他寿命。就为了你心爱的女人？就能让别人去死么。”
　　沈白慢慢走向秦云山，每靠近一步，就看秦云山哆嗦一下，眼中的恐惧几乎遮掩不住。
　　秦云山以前从没把天师这类人当回事，更不会知道，总是笑脸迎人的沈七爷会有这么暴戾的一面。
　　“咳……咳咳，我，我只是想救圆圆，卫先生说，只是借了一点寿命，不会有什么，我不知会……”
　　秦云山自知理亏，说了两句也再辩不下去，被下了定身咒动弹不得，只能看着靠近的沈白，不停哆嗦。
　　沈白一想起自家二哥青灰的脸色和老爷子担忧的神情，就出奇的愤怒，更何况，再晚两天，等那姓卫的施术成功，他二哥就再也回天乏力。
　　沈白恨不得就这么活生生的撕了秦云山。
　　朝歌见沈白神色实在恐怖，急忙伸手拦在了沈白腰上把他拖了回来，凑近沈白耳边耳语了几句。
　　沈白徒然就笑了出来，这笑容堪称是恶毒了。
　　低头伸手拍了拍秦云山的脸，沈白语气轻飘飘的。
　　“秦大少爷，你可知，你这么费尽心思要救的人，根本不是柳圆圆，这壳子里的，早叫人掉包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心爱的女人身体里，住着的是你那青梅竹马——杜兰双的魂魄。至于柳圆圆，估计早都死了吧。”
　　秦云山双眼爆睁，死死盯着床上的人。
　　“不可能，你骗我，怎么会是双儿，这明明是圆圆！”
　　秦云山猛地想到，这几天柳圆圆醒着的时候，就特别爱粘着他，而且还吃了几个从来不爱吃的香蕉，而香蕉，恰恰是杜兰双最喜欢的东西。
　　思及此，秦云山浑身如坠冰窖，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真不错，这下一死死俩，这就是报应啊，秦大少爷。”
　　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沈白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再施舍给秦云山，推开窗户，翻身而下。
　　朝歌回头看了秦云山一眼，跟着沈白翻身下去。
　　秦云山彻底愣住，刚刚朝歌的目光让还在哆嗦的他呼吸一滞，他几乎觉得朝歌目光中的恶意都要实质化了，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
　　两人回到沈家，沈白急忙敢去沈越的房间，凑近床边，小心翼翼取出那一截子红绳，温柔的捏碎了泛着金光的小球。
　　小球碎了的瞬间化为尘埃一般的东西，夹杂着一缕白色，没入沈越眉心，刚才还面如死灰的沈越，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出红润，变得生机勃勃。
　　沈白这才算松了口气，朝歌告诉他，捏碎这个装了沈越寿命的球，就等于破坏了咒，不但寿命偷取失败，另一方还会受到反噬，也就是说，施术人的寿命，会慢慢枯竭。
　　那个姓卫的，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回到房间，墙上的石英钟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两点，对付着洗了个澡，沈白几乎是瘫在了床上。
　　朝歌也换了柔软的睡衣，坐在沈白床边。
　　沈白抬起手遮住眼睛，声音闷闷的。
　　“朝歌，谢谢你。”
　　朝歌不自在的笑了笑，局促的扯了扯自己衣角。
　　“谢我什么，今晚是你自己解决的，我也没能帮上什么。”
　　翻身坐起来，沈白额头抵上朝歌后背，声音愈加低沉。
　　“不，如果不是你，今天我可能就要杀人了，当时如果你不拦着我，我真的会控制不住。”
　　朝歌脊背僵了一下又放松下来，语气轻缓，只是在沈白看不见的地方，表情有些森然。
　　“我拦着你是应该的，怎么能让那种人污了你的手，你就是不去管他，他做了如此损阴德的事情，报应来的很快的。”
　　闻言沈白叹了口气，语气带上一点可怜巴巴的味道。
　　“我也干了不少坏事，也会遭报应么？”
　　朝歌转身，沈白的脑袋就顺势蹭进了他怀里。
　　“怎么会呢，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安心吧，”
　　朝歌目光低垂，心里有句没说完的话。
　　就算有报应，我也能替你担着。
　　一时间，房间里只有轻缓的呼吸声，宁静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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