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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麻馅儿的师父（十五）
白术不会轻功，要真的从这里跑去百草园，不说认识路的问题，就是时间上也太慢了！白术听了师父的吩咐，就忙跑出去抓住一个正在打扫的婢女，着急的喊：“快！去百草园叫寒奇过来。”
说完他便迅速折返。师父还在小孩的床前站着，“师父，她怎么样了？”
百里沨卿收回手，摇了摇头：“...你见到她时，她和现在一样吗？”
“我......想来，从在月楼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木愣愣的。像是太过受惊。和以前活泼的样子也大不一样了。她是不是受到欺负了？能不能...能不能放她离开这里？也许离开她就好了！”
“......术儿莫要担心。”百里沨卿柔和了面孔，安慰道，“十六楼里，谈不上欺负。虽然做月楼的婢女，的确会有人来严格教导她们礼仪，甚至是武艺。且如果这丫头连月楼这样温柔的地界都待不下去的话，就更别提暗楼那种地方。”
“不是，我是说......能不能放她出去，真的离开。”
百里闻言轻声一笑：“她离不开的。所有进来楼里的人，不论是哪里的楼，都再也离不开了。”
“......”
小小孩童步伐陡然变的沉重。他缓慢走上前，床上的小人神情依旧僵硬，表情木然。
白术有些难过。这明明不是他的世界，眼前的人他也明明不是特别熟悉。可人的情感是共通的，他会被别人的苦难影响，就像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影响到别的人。
他朝则她伸出手去，想安慰她。
百里抓住了白术的手臂，柔声道：“现在还是不要碰她的好。她如今情况不明，等寒奇过来。”
百里沨卿自然会阻止白术触碰小孩。因为死人的皮肤，一摸就能感觉的出来。
片刻，门口传来寒奇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我才刚从你月楼离开，正准备回门派呢，怎么半路把我截来了？”
白术忙上前讲了情况，寒奇听的一愣。拨开两人见到病人，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快步走过去，起手一探鼻息、把了脉络：“这是！”
百里无声的看着他。
寒奇的鼻尖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强自转过视线，对白术吩咐道：“去摘一朵雪莲来，还有，回你的房间，把她之前接触过的东西都拿过来。”
白术依言出去，先是嘱咐会轻功的婢女去取雪莲，然后又向自己的房间跑去——小孩之前接触过什么，自然只有他知道。
白术一走，寒奇伸手在小孩的眼上抚过，合上她的眼皮。
“...你这样，小心被你徒弟发现。”
百里沉默了片刻：“......就是不想让他发现。——这丫头在月楼里乱跑，撞见了我的事。我念她是术儿带来的玩伴，只让她变的昏沉不记事，没下死手。没想到她竟在见到术儿后自己清醒了。”
“毕竟是叶家的千金。”寒奇感叹了一句。
“从她父亲把她送来暗楼，她就和人世再没有任何联系了。”
寒奇叹息一声，换了个话题：“...昨日送过来的那些孩子呢？”
“在密室。你待会走的时候一并带走吧。用的上吗？”
寒奇无奈的摇头：“百草门是名门正派，哪会用得上这些。要不我顺便给你送去尸棺，他们用的上。”
“多谢。”
“百里楼主客气了。”
白术赶回房间，把小孩之前触碰过的脸盆啊、毛巾啊、衣物啊一股脑的抱着又冲了出去。
“师父！寒奇大夫！”
小小的孩子抱着一堆比自己堆的还高的东西跑过来，“东西都拿过来了！寒奇大夫！她到底怎么了？”
“东西放这里。你先回去。”寒奇淡漠的开口。
“寒奇大夫！她......”
“从娘胎里带来的病。”寒奇微微一嘲，“你也不必自责，本就与你无关。”
“寒奇大夫......”
“好了。术儿回去吧，不要打扰寒奇诊治了。”百里淡淡道，“寒奇大夫问诊时，连为师也是要回避的。走吧。”说着牵起白术的手，往二人住的地方走去。
白术被牵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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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白术都闷闷不乐的。连师父要教他剑谱，他都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术儿。”百里沨卿无奈道，“为师说过多少遍，月梦那小丫头没事，被寒奇带回百草门了。欺负那丫头的月姒不是也招认了吗？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小孩出事的第二天，月姒就跪在白术面前，承认了是自己不高兴服侍小公子的工作交给了一个小丫头，就处处欺负她。谁知那丫头有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怪毛病，半点不经吓。
月姒被关了起来，伺候他的活又分到了月华的手里。
白术有些不信。
可是月姒亲口承认，他再不相信，这也成了事实。
日子总要一天一天的过，百里沨卿的眼睛好了，拿来了一本剑谱，照着上面开始教他。白术每天跟着认真的学。师父说，这本剑谱邪门的很，只要是一个动作错了一步，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于是他几乎是被力求毫不出错！经常一个持剑出剑的动作就要接连练个三天。
师父依旧是温柔的，只是在他练功的时候又变得严厉了起来。师父对他实在是极好，连他现在练习用的木剑，都是师父一刀一刀刻出来的。
只是他不经常笑了，变得越来越沉默。他有时总会觉得小孩的声音在他脑中低低的喊着：“大哥哥...救我......”，他仍记得小孩在他怀里害怕颤抖的感觉。他有时会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心——是什么让小孩突然变得害怕了呢？
月姒说，是她嫉妒小孩抢了她的工作才吓她的。不说这个工作有什么好抢，就算如此，那也是在小孩服侍他之后才会嫉妒，不可能之前就吓她。可她明明一来到月楼就不对劲了，似乎突兀的从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木偶。
某天，白术突然朝着百里沨卿道：“师父，你为何这些天，都没有再摸术儿的头？”
百里微怔，低声笑开：“术儿是在撒娇？”说着伸出手去轻抚他的发丝。
微微的触感传来，白术干涩的眨了眨眼。他仿佛一下子觉得自己好累。
百里沨卿无奈的蹲下，平视着白术的双眼：“术儿，你太善良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何必费心劳神的记那么久？莫说她是去百草园当百草侍女，就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你也得学会闭上眼。”
百里沨卿半蹲在他的面前，温柔的握住他稚嫩的双肩，温柔的看这他说道：“...你得学会冷漠，学会杀人不见血，学会放弃没有价值的和选择有价值的。你还太小，但你也是月楼的少楼主，你得慢慢学会不能太善良。”
白术闭上了眼。
不管在哪个世界，教徒弟学坏，师父你是第一个。
如果他真的只是个小孩的话。
白术一直是个很认真的人，不论是在哪方面的学习。对于剑法，现在的白术已经可以做到每个招式，力度也好角度也好，几近完美。
“可以了。”百里沨卿微笑着递过锦帕，“休息一会儿。过不日便是除夕，术儿可有什么打算？”
“师父做主便是。”白术道。他接过师父的帕子擦起汗来，小小的少年竹笋般的往上蹿个儿，现在提着长剑也能如臂使指，颇有些少年侠士的风范。往那儿一站，也能称得上一句玉树临风、仪表非凡。
只是他那一身不知从哪儿来的浩然正气，不像楼中人，倒像是哪位武林世家中出来的公子，或是浪迹武林的大侠。
除夕这天，月楼也随大流的张灯结彩。以往柔白的纱幔换成了赤红，装扮的像是谁要结亲了一样。
晚上吃过团圆饭，百里沨卿微笑着拿出一个红色的纸包：“术儿，收好。”
白术呆愣了片刻，抬头望着师父的脸。那熟悉的微笑在红色灯笼的掩映下，显得那样温暖。
他还未收到过红包！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不管是谁也好。
白术接过红包，摸了摸，触感异常的真实。
百里沨卿微微一笑，“今天除夕，城里有花灯看，术儿去吗？”
白术看着师父，绽出一个笑来。
红灯的灯笼下，那笑容无比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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