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奸妃自新

作者:沈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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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梦


      安平公主出事,皇帝也无心再狩猎。安平公主已经送回寝宫休息,皇帝和梁宸妃放心不下,都在一旁守着。安平公主约摸睡了一两个时辰,这才醒了过来。她一眼瞧见皇帝和梁宸妃,便羞愧地低下了头,“女儿顽皮,让父皇母妃忧心……”

      梁宸妃叹息了一声,梁宸妃执着安平公主的手,细细地看她包扎好的手腕,手上已经不再渗血。这次伤在手腕的地方,只怕会落下疤呢。

      皇帝原本准备了许多责备的话,但见安平公主此刻容色苍白,她素来便不是任性的,此刻已是这般愧悔难过,当下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无事便好。是侍卫未曾好好保护你。”安平公主急得抓住皇帝的袍袖,“是女儿的错。我原在竹林子里面休憩,一时贪玩,才会被竹叶青咬了一口。这是个意外,他们本无什么过错。”

      皇帝不以为然,“你有事,他们便是大大地失职。凡事不能为主上分忧,这样的御前侍卫还能干什么。”——皇家的道理便是这般的任性。

      安平公主求情道:“那便罚点俸禄罢了。他们若为此事受罚,女儿于心不安。”

      “好了好了。”皇帝随口敷衍道。

      赵平安独自坐在郊外的一间茶寮里,他在那里已经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见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驰来。赵平安往外紧走几步,他细看了几眼,高声道:“义父?”

      马车停了下来,有个老者揭了帘子,“几年不见,还是毛毛躁躁的,不见丝毫稳重。”

      赵平安一反在宫中时的老成持重,脸上有几分年轻人的跳脱之态,他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声,“义父,这不是想您想的嘛。”

      这老者自然就是前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敏,昔日在宫中可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如今却是只身前来,境况凄凉。

      赵平安也爬上马车,他见马车如此简陋,不由心酸,他略略平复了下心情,方道:“义父来得正好,宸妃娘娘正盼着您来呢。”

      张敏一愣,下意识问道:“宸妃?”

      赵平安忙解释道:“这是皇上新立的位号,位在四妃之上。”

      张敏抿着嘴不作声,这皇帝又突发奇想了。若要以示宠褒,便该立梁氏为后,她是太子之母,这后位原就非她莫属。皇帝偏偏又不肯,反而立为宸妃,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看来皇帝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还是丝毫未改,张敏甫一回来便深感无奈,“我不知道自己这次回来究竟是对还是错。”

      张敏在太宗皇帝跟前伺候了几十年,他的忠心自是不用说的,如今要他帮着女主干政,心里十分矛盾。

      赵平安明白张敏的心情,他默然半晌,才说:“总要有人做该做的事情。”皇帝不做事,那些事总要有人替他完成。

      张敏半靠在车厢上,他人生经历过太多,宫中繁华转眼成空,个人荣辱他也可以不计较,他只怕自己帮错了人,那罪过可就大了。

      赵平安又道:“太子仁孝英果,乃天下万民所望。娘娘是太子的亲生母亲,由她帮着太子把持着局面,也是不得已为之的事情。”

      赵平安说的自是实情,张敏又何尝不知道其中利弊,他深思良久,终于点了点头,“我既然来了,自然会帮她分忧。”

      赵平安又笑着宽慰他,“娘娘聪慧过人,为人颇有见地,此次浙江、福建赈灾一事,便多亏了她……”

      “哦?”张敏一听来了精神。

      赵平安压低了声音,将近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张敏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

      安平公主再次被允许外出已经是十几天之后的事情了,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事,虽然被竹叶青来了一下下,但薛琰当时处置得当,太医又开了药方,外敷内服的,三五天就好了个大概。不过皇帝并不放心,梁宸妃为了稳妥起见,又让她在床上静养了十天。

      因为是被蛇咬伤,最后到底是留下了点疤痕,宫中虽然有不少疗伤圣药,日复一日地抹着,那疤痕便渐渐地淡了下来。

      长平公主每日都过来陪她,她坐在她的床头,叽叽呱呱地说着每日的趣事,每次她一过来,就显得很闹腾。安平公主总是半靠在迎枕上听她絮絮叨叨,脸上带着纵容的笑容,总觉得长平这般不谙世事,是何等天真美好。其实安平公主也不过十三岁,再过两三年,她便该出嫁了,她又这般聪明,总是透着几分早熟的世故。

      长平公主拿着她的手腕反反复复地看,轻声问她:“皇姐,还疼不疼?”

      安平公主看着那道轻浅的痕迹,目光无限温柔,“早就已经不疼了。”那声音极轻,仿若春天里风的细吟,带着轻微的细响,温柔得像是一场梦。

      长平公主忽然对着那伤口频频呵气,“这样就好了。”阳光里,长平公主笑得眉眼弯弯,安平公主的心早就驰骋到了远方,她望着长平公主只是无声地微笑。

      安平公主被允许外出走动时,她便跑去湖边钓鱼,也算是透透气。因为她受伤一事,上至领侍卫内大臣,下到那日她身边当值的侍卫,无一不受罚。除了薛琰之外,其他人可是挨了几十板子,这些侍卫回京之后只怕还会有处分。

      薛琰虽也难逃失职之嫌,好在他当时处置得宜,又是公主之子,是这群人当中唯一没有受罚的一个。不过,他也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在床上昏睡了两三日。人受了毒蛇咬伤,用水冲洗伤口是最佳应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用嘴巴吸吮毒血。薛琰便是在吮吸毒血的时候,一个不当心,便将那毒血吸了进去,是以他的情况,竟然比安平公主更严重些。最近几日身体调养好了,方才又到安平公主身边当值。

      许是许久不曾到外面走动,安平公主的心情极佳,面上带着神采飞扬的神色,她身旁的人因为有了前车之鉴,都是极尽小心,她要到湖泊旁钓鱼,这事原该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她身边的侍卫还是五步一人,将她团团护卫住。

      避暑山庄四面环山,触目皆是青翠之色,湖泊水质澄静,湖面上闪着点点碎金般的波光,风轻柔地吹着,掀动着安平公主额头的刘海,她的脸莹白如玉,执着钓竿的手纤细柔美,纱质的衣衫随风鼓动,在这风景如画的行宫里,她看起来宛若画中的仙子,竟牢牢地定格在每个人的心中。

      薛琰原本跨着佩刀站在安平公主三步远的地方,目光逡巡着周遭的一切,视线不经意地转到安平公主身上,他竟忽然心跳如擂鼓起来。安平公主光艳动天下,传言果然不虚。

      钓鱼这事,需要执钓者的平心静气及耐心,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会喜欢的爱好,多半只是一时新鲜罢了。果不其然,安平公主在那边坐了一刻钟之后,便开始有些漫不经心起来,有好几次渔杆已经在晃动了,也不见她有丝毫的动作。

      安平公主转头去看薛琰,在年轻一辈的亲贵子弟当中,薛琰算得上是吃苦耐劳的。也许是平日里经常骑马的缘故,不像一般的纨绔子弟那般的孱弱,薛琰黑亮的眼睛极有神,当他佩刀站在那里的时候,自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英气在。

      安平公主不敢太肆意地看他,她掉转目光,轻抚了下手腕上的伤痕,忽然轻声问道:“表哥,你身体好了吗?”

      薛琰心中一动,忙道:“蒙皇上隆恩,遣了太医来看过。臣已经大好了,谢公主关怀。”

      安平公主笑道:“表哥也是皇亲国戚,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再说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

      “是。”薛琰低声应了,语气上仍是恭敬万分。

      薛琰虽是咸宜公主之子,但皇帝一向待咸宜公主不冷不热,以致薛琰进宫的次数竟是屈指可数。安平公主对自己的父皇也颇有几分认识,她知道皇帝的心结在那儿,但人这心弦一撩拨开,又哪是说止住就能止住的呢。

      安平公主又道:“那日承蒙表哥相救,还未对表哥道声谢。”

      薛琰赶忙道:“这是臣分内之事,臣在公主身旁,护公主乃是臣的职责。公主如此褒奖,臣实在不敢当。”

      “方才说不要拘谨,表哥这会儿又来了。”安平公主声音极轻快,“再这么客气下去,倒显得见外了。”

      薛琰也笑了下,“这是臣的肺腑之言。”

      “我信。”安平公主把身边侍候都撵得远了些,“可是那日在我身边的侍卫何其多,终究只有表哥是真正记挂我的安危,这一点,我心里实是感激得很。”

      薛琰道:“臣身为当日的侍卫首领,原就比其他人担着更大的干系,哪敢不尽心呢。”

      “表哥这回倒是直言不讳呢。”安平公主微笑道。安平公主自然也知道薛琰拼尽全力救她,自然也是职责所在的缘故,不过她一想到他们近在咫尺间他那张焦虑的面孔,心里总是莫名地一暖。

      薛琰低声道:“请公主不要怪臣啰嗦。公主下回可别再这么兴之所至了,您要到什么地方,请让御前侍卫先行,待我们安排妥当了您再过来。这里毕竟山林多,时常有野物出没,要是冲撞了您的坐骑,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您的坐骑,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但它终究是蓄牲,总有野性的时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侍卫们担责事小,连累皇上和娘娘忧心事大。那一日公主受伤,皇上和宸妃娘娘都急得不得了,连狩猎都顾不得了,在您的寝宫里守了好久。好在是有惊无险。古语有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公主您是万金之驱,不可轻易涉险。”

      安平公主自受伤以来,已经来来回回地听过好多劝谏了,耳朵都听得快起茧子了。这回薛琰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安平公主也未不耐烦,她老老实实地听完薛琰这么一篇长篇大论,许诺道:“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就算我敢,你们也不依啊。”

      薛琰听得安平公主这话莫名地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像极了自己家中极爱闯祸的幼妹,不知不觉就带出几分笑意,“公主的安全,就请交由臣等负责。臣虽不才,自会尽全力护得公主周全。”

      薛琰虽然大多都回答得规规矩矩的,但神色已然放松许多,安平公主心里便有些高兴,又问道:“表哥当差多久了?”

      薛琰竟认认真真地数了数日子,“臣在御前当差也不过才四十六天。”

      安平公主见他将日子计算得清清楚楚,这种傻乎乎的认真劲比起身边人的阿谀奉承竟是受用太多,不由道:“表哥才堪大用,若是觉得眼前这个不好,我可以和父皇说……”

      薛琰忙忙地道:“在哪个地方都是历练。臣年轻,能在御前当差已是无上荣耀,实在不敢再奢求什么。”

      安平公主悠悠道:“那再过几年呢?表哥可有什么打算?”御前侍卫自然没有什么不好,如非朝中亲贵大臣的子弟,寻常人家能到御前当差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御前的一品侍卫是三品,天底下那些苦读书的少年郎,寒窗数载,就算点中状元,最后也不过是六品的翰林编修,所以,这御前侍卫,实是极好极顺的仕途之路,不但职衔高,还能常在御前露脸,一旦外放出去,最最不济的,好歹也是地方上的大员。

      “臣还没想过。”薛琰倒是没想那么远,他毕竟刚被皇帝提拔,当差的时间并不长。咸宜公主倒是有替他打算来着,她卯着劲闭门教子,自然是心气极高的。不过她心里头的盘算,尚来不及与薛琰细说,儿子还小,眼下时候未到。

      安平公主倒是真心实意地替他的将来打算,她颇懂朝中掌故,“外放到地方倒是不错,若是到边境磨练一番更佳。”像薛琰这样的,到了地方便是封疆大吏,好好做上几任,拿出实政出来,倘若皇帝肯提拔,再调回中*央,便可充任宰相了。这仕途看起来光明之极,平顺之极,这样的康庄大道,寻常人求都求不来的。不过安平公主私心里倒是希望他能到军队里练一番本事,她虽然足迹甚少出宫门,但在宫中耳目尚算灵便,她总觉得这政局不甚太平。好男儿金戈铁马,方不失为大丈夫。年轻时总是有太多太多华丽的绮想,它们飘在半空中,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做着梦的时候并不觉得它如何地海市蜃楼,每日里抱着这样的绮想,便是抱着它入梦,梦里也尽是香甜的气息。

      薛琰在安平公主的鼓动下亦是细想了一番,他到底是男子,想法也务实得多了,“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呢。”朝中的地方大员,再是才情出众,熬到那个位置,至少也是三十开外了。薛琰现在不过二十出头,他很难想象自己蓄着胡子,一本正经办公的样子。驸马薛斌去世得很早,只留给薛琰一个混沌的印象,他只记得,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是快乐的,家中也总是一派和乐融融的气氛。自从父亲去世,先帝驾崩,一切就都变了,母亲鲜少露出笑容,她待他的教育,总是极尽认真和严厉。薛琰能体察到母亲的苦心,他也知道如今家中的尴尬,他一直很努力,但他也一直很不快活。他预感到了自己的人生路,是已经被母亲铺就好了的,他不想辜负她的期望,但他终究不是木偶,有时候也想有自己轻松过活的一天。然而终究不被允许,皇族中人,看着荣华至极,总有太多太多的不得已。

      安平公主听得薛琰这话有多的感叹轻愁,不由笑道:“表哥年纪也不大,怎么似有无限烦恼似的。”

      “是人皆有烦恼,臣也不过是俗人,而且是俗人中的俗人。”薛琰心想,安平公主是皇帝爱女,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威风无限,哪里知道他身为咸宜公主之子一步一步皆要小心谨慎的辛苦呢。

      安平公主笑道:“何谓俗人中的俗人?”

      薛琰被问住了,他抓破脑袋想了一遭,才说道:“大抵是比寻常的人的烦恼多上那么一点。”

      安平公主被逗得乐了起来,她的笑声如廊下的风铃,晃晃悠悠,飘荡到极远。

      “今天风和日丽,咱们却在说这等事,真是煞风景。”安平公主伸了伸懒腰,“真是奇怪了,怎么不见一只鱼上钩?”

      薛琰候了半晌,忍不住道:“公主,那鱼钩……”

      安平公主转头去看他,“嗯……”

      薛琰忙低了头,说话却忽然急促起来,“那鱼饵……只怕早就没了。”

      “是吗?”安平公主拉起鱼钩,果不其然,上面的鱼饵早就被鱼吃掉了,她方才心不正焉,哪里理会过这个渔杆,安平公主不由笑道,“这可真成了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薛琰弯下腰,一旁的盒子里面还有好多活蹦乱跳的蚯蚓,他拈了一条,用锐利的鱼钩将它洞穿了,又小心地将鱼线放回水里,“这样便行了,湖里的鱼极多,公主今日定会收获颇丰。”

      “喔。”安平公主方才一直用眼角瞄他的动作,他一举一动无不透着利落潇洒之意,便越发心猿意马起来,她原本也不是为了钓鱼而来的,不过是藉此见一见想见的人罢了。她虽是公主之尊,但宫中毕竟管教森严,安平公主身边除了宫女便是太监,她要不找着由头,还真的见不着人呢。

      “这钓鱼,累死了。”过了一会儿,安平公主见鱼老不上钩,便抱怨道。其实这湖泊里还真的是水产丰富,只不过她一直动来动去,偶有来咬饵的人,也是被她给吓跑了。

      薛琰心想,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鱼哪那么容易上钩的?薛琰赶紧劝道:“公主请耐心守候片刻,这鱼儿胆子小,您一动,它就跑了。”又过了片刻,薛琰见安平公主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又道:“公主要是觉得无趣,不如找别的玩耍……”

      “我不会,我就不信钓不着一尾鱼上来。”安平公主愤愤道。

      这么一来薛琰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只好在一旁道:“那好。臣在一旁帮您盯着。要是渔杆动了,臣便告诉您。”

      也不知道是安平公主终于定下心来的缘故,还是薛琰目力极佳,短短一刻钟内,安平公主便真的钓上了两尾鱼,虽然它们也不大,因为是刚钓上来的,放在桶里还活跃得很。

      “这两个贪吃的呆子,一有鱼饵,就什么都忘了。”安平公主笑着道。

      薛琰忽然感慨道:“呆的又何止它们?”世人有时比它们还要愚蠢,一点蝇头小利,便不管不顾地去争去抢,有时候付出的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安平公主微微一愣,才慢慢说道:“表哥这话倒是颇有深意。”安平公主虽然年纪比薛琰小,见识却并不比他少多少,这些道理她自是懂得,也很明白薛琰的感慨究竟源自于哪里。

      薛琰已觉得自己失言,仓促道:“臣不过是随口一说,并未多想。”

      安平公主微一点头,她问道:“你眼睛累不累?”方才薛琰眼睛动都不动地盯着湖面,尽职尽责地替安平公主看着渔杆,安平公主能钓上这几尾鱼,多半都是来自薛琰的功劳。

      “还好。”薛琰话虽这么说,却是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倒是累了。”安平公主站了起来,“想到处走走。”

      现在安平公主无论到哪里,人前人后都跟着许多人,薛琰倒是被那些宫女太监挤到后边去了。

      安平公主让他们退后两步,随身侍候的宫女太监迟疑了一下,安平公主毫不妥协,“有薛大人在,你们就放心吧。”

      安平公主绕着湖边散步,薛琰落她半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后面还缀着一大帮宫女、太监、侍卫。

      安平公主不紧不慢地走着,她似乎在欣赏着的湖边的风光,又似乎不是,“这里表哥是不是也是头一回来?”

      “第二回,臣先前来探过一回路。”湖边种着成排的柳树,柳树的枝条倒垂下来,傍晚正是风大的时候,枝条迎风摆动,薛琰一边帮安平公主将这些枝条挡开一边道。

      安平公主道:“倒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因为有了前车之鉴,侍卫们都成了惊弓之鸟,领侍卫内大臣更是对公主身边的人耳提面命。毕竟他的身家前程都系在此处,再有什么差池,他便是自刎谢罪亦是难辞其咎。

      薛琰笑笑,“这都是臣等的职责。公主,您慢点,这边虽然有护堤,但这地方毕竟窄得很。”

      安平公主便依言放慢了脚步,“这个地方,以往我也常来,却没有一日像今天这般觉得这里这么美。”

      薛琰道:“这里是前朝行宫,这湖泊听闻也是费了无数人力才开凿出来的,这里一花一木,皆有来头,臣第一次过来的时候,也觉得此处美不胜收。怪不得京中的大臣一到夏季便都眼巴巴地盼着能到这里来。”薛琰这话说的是实情。京中炎热异常是一回事,能被皇帝带到避暑山庄的大臣都是皇帝心目中极看重的大臣,这份荣耀实是比别的什么都强太多。

      安平公主微微蹙眉道:“是呀,当年这里费了不少人力,宫里每年都还拨银子修缮此处,所以这边的景色,竟是比皇宫还好上几分呢。倒是不知道内务府的那些人,每年都填了多少银子进去?”

      这话薛琰便不敢再答,皇帝生性喜欢安逸,平日里享乐的主意一个接着一个,这银子流水般地花出去,自然也是实情。不过薛琰一个刚入朝堂的新人,哪里敢多说一个字?更不必说安平公主话里话外,对内务府的这帮人颇有不满,薛琰更是不敢答腔。跟在后面的那些宫女太监,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和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一个不谨慎,便容易得罪好大一泼人。

      薛琰陪笑了几声,顾左右而言其他,“公主请看,那边的花儿开得很漂亮。”

      安平公主转头一看,不由得微笑道:“确实如此。却不知是什么品种?”

      薛琰看了又看,“臣也说不上名目,想来是这山中漫山遍野都是野花,这风吹落了种子,便在那处开出这么多的花儿来。臣瞧着它们虽然不如宫中的名品,却也是勃勃生机,别有一番野趣。”薛琰见安平公主听得不住点头,便有心讨她欢喜,“不如臣去撷一捧来,让公主带回宫中,插在花瓶里养着。”

      安平公主虽然有些心动,却仍摇头道:“莫要如此,摘下来,它们便鲜活不过几天了。”

      话虽如此,薛琰见安平公主目中极是欣喜之色,他心念一动,又道:“那便挖几株回去种,公主觉得这样如何?这些花想来没有那么娇弱,纵是移植到盆里,也是极好养活。”

      “如此甚好。”安平公主奔过去,脸上多了一分雀跃的喜色,“表哥,那便麻烦你。”

      安平公主站在花丛中,实是人比花娇,眼前纵是繁花似锦,也不及安平公主的笑靥娇美,薛琰只觉得目眩神迷,直到安平公主指了好几株鲜花,“这个,还有这个,这个我也要。”

      这本该拿了花锄,小心地莫锄掉了它们的根方好,但薛琰不愿安平公主失望,他用自己佩刀的刀鞘小心翼翼地掘着土,又叮嘱道:“公主快靠后,当心被泥圭污了衣裳。”

      薛琰一下一下地挖着,他毕竟不是专门的花匠,平时在家也没干过一点粗活,偶尔力气用得大了,那泥土就扑到他脸上。薛琰猝不及防,整个人都跌到地上,有泥沙迷了眼睛,他下意识地用衣袖去擦,没几下就弄得眼睛通红。

      “怎么样?怎么样?”安平公主赶紧上前问道。

      薛琰万分狼狈地站了起来,连连摆手,“公主,臣没事。”他急急地示意,“您往后靠靠,再过一会儿,臣便能办妥了。”

      安平公主见他眼睛红得像兔子似的,心里万分地舍不得,正想到叫后面的太监上前帮忙,薛琰却又在那边忙活了起来,安平公主心中一动,慢慢地退到一旁。

      薛琰毕竟聪明,这活也不难,在他英勇地锄断几根花的根之后,他已经连花带土地将它们都捧在了手上。薛琰欣喜地回头去看,“公主,您要的便是这几株吗?还要不要其他别的?”

      御前侍卫穿的是深蓝色的袍褂,作为皇帝身边的人,他们平日昂首阔步,衣服都是笔挺挺的,极是威武。然而薛琰刚刚蹲下来劳作了一番,此刻侍卫服上早就多了好多褶皱,更别说泥土脏兮兮的,往日风流倜傥的风范早没有了,他偏偏还在站在那里傻乎乎地笑着,安平公主心里一酸一喜,只觉得胸臆间的情绪与往日的截然不同,竟是从所未有的快乐,“这些就很好。”

      安平公主回头望了薛琰一眼,她朝着他微微一笑,“咱们便回去了。”

      薛琰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些花往回走,耳中听着安平公主在那边道:“表哥费了这么多力气方帮我把这些花带回来,这些花自是再珍贵不过。我把它们放在自己的寝宫,找最好的花盆养起来,每日浇水,细心伺候着。母妃曾说,花草怡人,我往日怎么就没动过这样的心思呢。”

      薛琰一想到安平公主在花丛中穿梭的情景,心里也是美滋滋的,“公主心思灵秀,伺弄花草,实是不在话下。想来明年夏天的时候,这些花儿便能开了。”
      他此刻心里想的没有别的,只盼着人与花永远娇妍才好。

      他们一行人原路返回,回到了曾经钓鱼的地方。薛琰刚把那些花放下,安平公主便一迭声地说:“你先净净手。”

      想来安平公主是极爱干净的,看不得他这副邋遢的样子。湖泊旁尽是水,薛琰蹲下来洗手,碰着水才觉得手上有轻微的刺痛,他毕竟还是不惯做这个,不经意间手上便划了些细碎的伤口。不过这些伤口倒也不碍事,薛琰洗干净了手,旁边有人递过一条丝帕,安平公主微笑道:“快擦干水。”

      这是一方素白的丝帕,上面并无任何花纹,只是带了一点淡淡的幽香,这与公主身上的香气如出一辙,薛琰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竟然红了一红,默默地接过丝帕,细细地抹干了手。许是习惯使然,薛琰顺手将丝帕往袖子里一掖,又道:“公主,天快黑了,咱们这便回去吧,不然皇上和娘娘又该急了。”

      “喔。”安平公主漫不经心地应着,心里忽然有一丝丝的难过,这次回去,尚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出来。她心里不舍,有些犹豫道:“可是,这鱼,还没钓上来几条呢。”

      桶里只有两尾小鱼孤孤单单地游来游去,这成绩与安平公主一行浩浩荡荡几十人实在是不相匹配。

      薛琰心知再逗留下去不妥,口中不知为何却道:“那便再等等。”

      傍晚的避暑山庄更是凉爽,安平公主感到自己前所未所的心平气和,微风吹过,湖面泛起了涟漪,一些不知名的花儿被风卷着飘落在湖面上,安平公主双手持着渔杆,她盯着湖面,竟像是百看不倦似的。薛琰一面抬头望着天色,一面看着安平公主,一直没有作声。

      底下伺候的人渐渐等得焦躁,安平公主身边的宫女上前道:“公主,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您喜欢钓鱼,咱们明天再来。”

      安平公主下意识就望了望薛琰,薛琰迟疑了一下,走上前道:“公主……”

      “知道了,你们把这里收一收,这便回去了。”安平公主正欲站起身,忽然感到手中的渔杆猛烈地动了下,她高兴地叫道:“鱼上钩了!”

      安平公主用力拉鱼线,她只觉得底下沉甸甸的,薛琰不待她出声,立刻上前道:“臣帮您。”他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擦过她的手背,也许是练武的缘故,他的手掌并不十分纤细,薄薄的茧划过肌肤,酥酥麻麻的,那份战栗从手臂一路传过来,刹那间心房都为之颤动。他的手掌极为有力,渔杆顺着他的力度一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十几斤的草鱼被拽出水面,在半空中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扑腾出来的水珠一颗颗地滚落,安平公主甚至能听到那水滴落到湖面的声音,他的声音欣喜无限,“看,好大的鱼!”

      安平公主侧过头去看他,他也正好回望过来,两人挨得极近,近到似乎能在瞳孔中看到对方的影子,以及对方眼中的情意。

      这一刻,他们心有灵犀。

      这一刻,晚霞绚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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