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红]葬心

　　新上任的长沙督军张启山，人称长大佛爷，这个别称据说无人知晓来历，盛传最多的说法就是因为他家院中摆设着一座不知从什么地方请过来的大佛而得了此尊称。

　　作为军人出身的佛爷，其实平日对于戏曲之类的也不是很有研究，是否喜欢他也说不上来，只不过今日他刚在长沙安顿下来，地方官们就纷纷前来孝敬，不是送礼送钱就是送女人，最后实在送得腻了，就干脆在自家摆上台面子，请戏子到家唱堂会，然后请他老人家来看戏。

　　起初张启山自己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却拗不过自家的女眷们喜欢看，他就只能是打着自己家刚从美国回来的表妹张忆然的旗号，才亲自过府看戏的。

　　这一家人自然是精心经过了一番的准备，张启山一进门就好似皇帝登门感觉，一下子就被一大群人包围住了，就连他身后的小尾巴，年岁才不过十五岁的张忆然也是被当作了座上宾一般的招待。

　　虽说也是啃过洋面包的，不过好似公主身份一般的感觉，张忆然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表哥感慨道：“表哥，想不到你现在这么有身份有势力啊！早知道我就不吵着去美国，最后还跟我爹闹僵了，我就应该跟着你混差事才是啊！”

　　张启山瞧着眼前这个一头黑色头发却已经被烫成卷毛长发的洋表妹，他只能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道：“军队里也不招收女兵啊！况且前段日子我带着队伍到处东拼西杀的，吃的苦有多少自然不必多言，你这个小人儿，就别想着跟我做什么了，还是早点给自己找个婆家才是！”

　　张忆然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小嘴儿，娇滴滴地反唇相讥道：“我才不随便嫁人呢！除非……嘻嘻，除非那人像今晚的角儿这么俊美还差不多！”

　　这次换做张启山有些不悦了，他又对张忆然说道：“忆然，你说什么呢？虽说咱们张家是从北方一路拼杀，才在长沙混出一些名堂，虽说家里算不得王宫贵胄，可你觉得你爹那样子的老古板，会答应你嫁给戏子吗？况且你还不知道那些戏子都是无情的，只是一心想着赚大洋而已！”

　　“哥，你说什么呢！我几时说过我要嫁给戏子了？就算我不嫁给戏子，你也不能跟我爹一样这么不讲理啊！二月红跟别的戏子不一样，他心无杂念，一心只想唱戏，这次我听说他家里因为一些困难他缺钱，才答应来唱堂会的，不然你根本没机会在私人的宅子里见到他的表演。”

　　之后张启山没有在反驳什么。

　　张忆然想嫁给谁，其实张启山根本不会去理会，只不过他却因为小女孩的话，对这个即将出场的二月红有了几分兴趣。

　　待不久，宾客纷纷落座之后，宴席前的大幕徐徐被拉开，一旁的锣鼓京胡也一并演奏起来，演奏的曲调是花鼓戏当中比较出名的《思夫》。

　　张启山自之后基本上就是手端着茶杯，在和身旁的人有一搭无地聊天，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舞台接下来即将表演的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接下来的表演。

　　待一段过门之后，身着素衣的二月红迈着缓慢的碎步有戏台的上场门走出，脚下随着锣鼓点有节奏地往前走，水秀轻摇好不轻盈，婀娜的身姿在粉嫩颜色的石榴裙下格外美艳；还没有看到二月红的相貌，张启山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再他瞧见二月红身姿的刹那，他就已经相信，自己被眼前的人儿彻底迷住了。

　　舞台周围有灯光，将戏台照射得灯火通明，为此二月红并没有察觉观众的反应，不然他一定会瞧见一双饱含着灼热的目光正在盯着他瞧。

　　随着锣鼓点的起伏，二月红一个亮相，他的相貌这才呈现在了大家眼前；不等张启山有什么反应，身边的人就个个赞叹起来，纷纷在暗自赞许着二月红的美，还有他独到圆润的嗓音。

　　而张启山则是一只手掌紧紧攥着茶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待戏散场之后，二月红还未完全卸妆，取下紧紧扎住的头箍和头饰，披散着长发，脸上挂着脂粉还身着粉色的戏装，就等不及地过去向主家索取今晚演出的包银；二月红并不是爱财如命的人，但他毕竟是班主，戏班子里边还有很多拖家带口的人等着他的大洋活命呢！

　　今日堂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长大佛爷高兴，显然这个目的达到了，主家很是满意，在见到二月红之后更是喜出望外地打算给他更多的包银还有赏赐。

　　只见那男人笑眯眯却一副色相地对着二月红说道：“红二爷不愧是长沙的名角啊，不管是唱念作打，还是您着扮相可谓都是一流啊！咱们的贵客对您是特别的满意，为此一些小小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看着那色男人手上两大卷红色纸包包成了大洋，不用想都明白里边是足足的两百块大洋，这最初谈妥的五十块大洋的价格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如果说平日，二月红一定当这些钱是一种侮辱，他一定不会收那么多，但是想到之前被钱志明那混蛋勒索了那么多大洋，他自己的积蓄没了不说，戏班子的其他人也是跟着挨饿了……左思右想之后，二月红决定为了戏班子里的大家，他破例拿一次多余的赏钱。

　　“啊，您太客气了，咱们做艺的，吃的就是一个开口的饭，既然您老几位都稀罕，咱们也就安心不少了。”二月红尽量挤出一个笑脸，应付和客气了一阵之后便过来接过大洋。

　　就在二月红的手刚触碰到大洋的时候，眼前这男人突然转换了一个动作，用另外一只手伸过来搂住了二月红的腰身，将他揽

　　入了自己的怀中，然后就不顾他反对地开始大肆隔着衣服抚摸他的腰身，嘴上还不断说着特别放肆的话语。

　　“红老板，您这腰身儿还真是他娘的细啊，就您这身子简直把我家那几个婆娘都比下去了，只要您愿意，我愿意再加两百块如何，您今晚就别走了……”

　　说罢，根本不等二月红反应，那人便丢下大洋，直接就将二月红朝着身后的条案按压过去。

　　二月红一下子慌神了，虽说之前也有过许多登徒子之类的人多方调戏他，但这个大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这位爷……你别这样，外边还有好多的宾客，甚至还有您的妻儿……让他们撞见了不好……”二月红不断地推搡，试图用语言把这个人劝走。

　　显然这个办法根本不奏效，那人见二月红的软弱，便更加大胆了起来。

　　“这里是我家，那几个臭婆娘还不是都听我的，红老板，您就从了我吧，这日后我在佛爷手下干事儿，绝对少不了您的好处！”

　　那人越说越是激动，双眼几乎都火红火红的了。

　　不过也就在这个时候，张忆然带着两个副官突然开门闯了进来。

　　“张大佛爷要见二月红，请二月红到佛爷住处饮茶。”

　　就在其中一个副官说完，门就被打开了，待眼前这一幕呈现开来，另外一位副官赶忙用手蒙住了张忆然的眼睛，同时还斥责这个色男人吼道：“你他娘的不要命了，佛爷瞧上的人你也敢动？”

　　那人听后，吓得赶紧从二月红的身上下来，然后站在一边装得非常小心翼翼又不敢多言的样子。

　　二月红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被人救下也是好事。

　　“你们不用遮住我眼睛，我也知道这胖色鬼在做什么。”张忆然推开副官的手，过来拉住二月红的手，对他说道：“红老板你跟我来，我表哥要见你！”

　　“好啊，那……那有劳小姐了，我们快去吧！”

　　情急之下，二月红只想赶紧逃离这个色鬼的魔爪，为此想都没想的就跟着张忆然和两位副官一起出了房间。

　　由张忆然带路，二月红被送到了张启山的卧房当中。

　　因为刚才调戏二月红那家伙的热情招待，张启山一行人都住在了这里，二月红什么都不知道的就被送了进来，待他人进来后，张忆然就被请到了外边，只由两名副官把守在门外。

　　二月红听到身后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之后，心脏便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了，而且他一低下头便看到自己的戏装已经被刚才那家伙给撕扯得有些凌乱了。

　　就在二月红有些犹豫的时候，张启山缓缓从屏风中走了出来。

　　在两人四目相对的情况下，二月红忍不住开始打量眼前这个身着考究军装的男人，他的脸型非常有棱角，而且饱含战争的沧桑感，虽说瞧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不过二月红的断定这男人的年岁不会很大；除此之外，二月红还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样跟自己身上一些相近的东西，那就是孤独，只不过这个男人的孤独感似乎比他还要重得多。

　　“红老板！”张启山眯着双眼一边像是打招呼一般地说着，一边慢慢走进他，到膝盖的黑色军靴踩在厚实的地毯上也能听到轻微的摩擦声。

　　“请问您是？”二月红也主动问道。

　　张启山没说话，一个箭步过来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二月红顿时给吓得不轻，正因为有刚才的经历，这次二月红就比刚才警觉了不少，待他的后背刚触碰到张启山的手臂之际，他便伸出手，狠狠甩了张启山一个耳光。

　　张启山吃痛，才赶紧放开了他。

　　二月红虽说有些害怕，不过见张启山放开了自己，他便赶紧推开门，幸好门口的副官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快步逃走了；见二月红跑了，副官本想追过去，不过张启山示意他们不用去了。

　　捂着还有一些灼烧感的脸颊，张启山不禁玩味地笑了笑，并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嫩手，打起人来还当真有些疼！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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