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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
第二十八章
福宝爹对这个地方显然有着不可言说的亲近感情，不停向妤怀安描述密林深处的情人岩，附近景色如何引人入胜，但话语里总有些欲言又止，神秘兮兮地似乎隐瞒了什么。
坐在火堆旁大啖烤兔肉的车夫听着听着不禁疑惑地问他：“大哥说的地方这般好，怎得我走车这么多年都没听人说过，我只依稀记得有人传说离人岭密林深处有险地，像情人岩这种福地怎么没人谈论呢？”
车夫的质问再加上福宝爹躲躲闪闪的话语，妤怀安不得不绷起精神，有些警惕起来，火堆旁愉快的气氛变了，福宝爹也感觉到变化，最后看了小娘子一眼，得到对方支持的眼神，一拍大腿，嘶着嘴道：“我也不与你们转弯抹角了，实话跟你们都说了吧，那情人岩——”他说到这里沉吟了半晌，才压低声音道：“有神仙。”
妤怀安诧异地挑挑眉毛，瞥了墨轻尘一眼，但对方没什么表情，依旧安静地低垂眉眼啄饮小娘子带来的米酒，仿佛对这事不感兴趣。
妤怀安收回视线，偷偷撇撇嘴，顺着福宝爹的话问道：“大哥如何说那处有神仙？”
福宝爹低头咬了口兔肉，又饮了一大口米酒，长舒一口气，坐直身板便开始讲他当初遇到的奇事。
原来小夫妻俩原本是住在离人岭西边的一个小村落里，新婚后不久附近河流闹了洪灾，整个村子都被淹没，房屋银财都随大水奔流而去，两人一无所有。小娘子一度想寻短见，还是福宝爹用满腔爱意将小娘子从绝望边缘拉回，告诉她两个人还在一起就有希望，看着憔悴消瘦眼神中却亮起生机的爱人，福宝爹决定带着小娘子穿过离人岭，到另一边的村子里重建他们的家。
他是打猎的好手，离人岭他也算熟悉，夏季的密林从不缺乏食物，他一路抓野味供两人充饥，小娘子也会采摘些可以食用的野果，但连续几日的丛林跋涉对于娇弱的女人来说还是太艰难了，森林里潮湿的气候不久便侵蚀了小娘子的身体，她开始整日高烧不退，最后甚至昏迷不醒。
背着奄奄一息的爱人，福宝爹心中失了镇定和方寸，他焦急地赶路最后迷失了方向，四周都是参天大树，目之所及一片葱茏，毫无人烟。他不知道所在地距离离人岭的官道有多远，试过大喊呼救和燃火生烟都没有人来，背上的小娘子气息越来越弱，七尺男儿急得直掉眼泪，不停自扇巴掌懊悔当初为什么要带她进来。
他昏天黑日地走着，不知不觉行到一处空地，习惯性地想将小娘子放下，让她躺下歇息，一抬眼却被面前的景色所惊异。这是一片山岭中不多见的宽阔草地，芳草萋萋，缀满了可爱娇美的花朵，花心中还不断吐露出飘飘渺渺的萤光，福宝爹常年在山中打猎，可他竟一朵也认不出这些稀奇的花，草地中间耸立着一块两人高的翠绿色巨石，天然纯朴不经雕饰，在夜色中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微光。
福宝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昏睡一天的小娘子在这时忽然转醒，虚弱地嘤咛一声，让福宝爹回过神，赶紧快步走向巨石，将她放下靠着石头休息，又专心喂她喝水。
空地上慢慢起了风，夜风打着旋儿掠过草地和周围的树丛，卷起飒飒响声，地上不知名的萤光小花也跟着左右摇摆，忽然周围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分不清从哪里来，好似渗透在四面八方的空气里，威严又低沉。
“可怜人，到得这里是你的命中造化，吾可以送你出林，再予你万贯家产，你的后半生将富足美满，有数不清的妻妾，花不完的钱财，只要你与吾做一个交易。”
夫妻俩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娘子抱住福宝爹的脖子，攥紧了他的领口，紧紧依附在他胸前。福宝爹拍拍她的后背，咽了口口水，颤声问道：“什，什么交易？”
“把你的妻子留在这里，吾就实现刚才所许诺的一切。”
福宝爹倒吸了口冷气，慢慢低头看向小娘子，他柔弱的妻子正双眼含泪地看着他，一双秋水眼眸里饱含道不完的爱意，虚弱的嗓音带着动人的坚定：“阿哥，……我活不久了，答应它！比起在这山岭里……活活拖累你，最后毫无价值的埋骨树林，……我倒期望我的命能给你带去荣华富贵，……阿哥，答应它！出去……找一个爱你的女人，好好活着！”
福宝爹看着从不这般硬声要求什么娇妻，虽然因为连日病弱憔悴不已，但整个面容都因爱意绽放着绚烂的光华，让他想起了新婚那夜，他揭开盖头的一刹那，她也是这般美得惊人。
他慢慢低下头，将在山林里整日风吹日得晒黝黑脏污的脸靠在小娘子颊旁，露出了一个满足安心的微笑，憨声答：“我们还在一起就有希望，走到哪里都是家，能陪你一起埋在这山岭里，比我一个人出去荣华富贵的活着，幸福多了。”
小娘子抱着福宝爹的脖颈泣不成声。
看到两人流露的情真意切，那个声音似乎临在发怒边缘：“你娘子没几个时辰的寿命了，唾手可得的财富，你真不后悔？！”
福宝爹抱着小娘子，微笑着摇头。
良久周围再没有动静，只有飒飒风声还在，福宝爹以为它走了，准备同小娘子倾诉衷肠时，那声音突然又出现，只是这次不再咄咄逼人，还带着些许称赞：“你们经过了吾之测试，确是一对佳偶良缘，吾可以给你们一些奖赏。说罢，想要何种恩赐？”
本来以为相聚无多的小两口惊诧地互看一眼，福宝爹警惕地抱紧娇妻，厉声道：“我们不要！你快离开！”
那声音似乎没料到自己会遭到斥撵，怔愣了半晌，回过神后简直气急败坏，周围的夜风骤起，摇晃着树木枝干猎猎作响，一地花瓣零落，吹得福宝爹乱发飞散睁不开眼睛，只将小娘子紧紧箍在怀里。过了许久强风才停下，那个声音又说话了，只是怎么听都有一种忍无可忍却必须要忍在里面：“算了……，这年头佳偶实在不多，顶撞吾的事，……吾大度！不与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计较。”
说完便有一道光华自巨石后闪过小娘子胸口，福宝爹以为是那隐在暗处的东西要伤她，大喝一声就抽出腰间的猎刀，却看见小娘子惊奇地打量自己，突然站起来蹦跳两下，显然病已经好了。
“吾说是奖赏就不会食言，……你们还想要什么？”
看到面色瞬间红润的健康娘子，福宝爹高兴地说不出话，连问题都不答了，就激动地抱着小娘子上看下看，最后一把搂在怀里，嘴里叨咕着“感谢老天”，还有一些语无伦次的情话。
被忽视的声音：“……”
等到两人的心情逐渐平复了，才想起那个不真身为何物的声音，福宝爹直接跪下就磕头，快速地脑门抢地没有一点儿含糊，不断高声喊着：“感谢神仙！感谢神仙！”
“哼……咳！吾还会给你们最需要的，跟着这只匹马，它会带你们出去。”话音刚落，就有一匹剽悍健壮的白色骏马从丛林中奔驰而来，停在二人面前，温驯地低头吃草。那声音又道：“出林之后去东边的村落，那里有房屋和田产，是吾予你们的恩赐。现在，快走罢！”
最后那一句就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随它一声指令，白马嘶鸣一声屈膝顶起小夫妻俩，风驰电掣一般跑走了。
白马一路奔驰，最后将他们放在了离村口不远的大路上，头也不回扬长而去。小两口将信将疑地进村，时值深夜，果然被村里打更的人盘问，扭送到村长家，福宝爹犹豫着说在这里有一处房产，村长问了他们姓名和来处，变得热情起来，亲自将他们带到村西头一处院落，有三间收整利落的瓦房和一个带水井的小院，屋后还有两亩良田，村长说小两口先前着村人帮忙置办的房屋他们早就留好了，还埋怨他们怎么这么久才过来住。
魂游天外地送走了热情亲切的村长，福宝爹对着小娘子衣襟里忽然多出的一袋足够维持家计的银两，目瞪口呆。
后来的日子顺心又安稳，福宝爹曾去问过村里人离人岭中有没有一处那样的福地，村中人都说没听过，倒是见多识广的村长告诉他传说离人岭深处有一块险地，里面住着妖魔，路过的人回来都会飞来横祸，家破人亡。福宝爹回来对小娘子说了，两个人抱着福宝和刚出生的娥儿都笑了，村长说的一定不是他们路过的那个有神仙的地方。
“所以，”福宝爹讲完了他的经历，又不禁牵起了石桌边小娘子的手，“我们将那处无人知道的地方叫做情人岩，我后来又凭记忆找到那个地方，也同娘子回去看过，但是神仙再没出现，我夫妻俩也没将情人岩的事说给别人听，今日与道长投机，而且——”看看被藕团子拽着裙角的妤怀安，“姑娘又是心善之人，本以为你们是情侣，到情人岩求一求神仙眷佑一定好极，可惜缘分未到，那去饱览一番美景也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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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猜猜神仙真身是什么？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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