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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遇
第二十六章
被妤怀安这般晃了一下，娇姨娘表情尴尬，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但也就暗自恼火了一会儿，凤眸稍转，又是一副心慈眉善的好面相，摩挲着妤怀安的手说：“姑娘就算不是我小妹，我瞧着姑娘也十分亲切，我观姑娘的马车不是富贵人家吧？我夫君家境阔绰，不若认你一个干妹妹，正好陪我去四明城成亲，做我娘家人，阿姊带你上街置办些漂亮衣饰，女儿家最不能短了这些个行头。”
说完一双凤眼来回扫视妤怀安的身体，不知是看衣着，还是在看其他。
倒是薛老爷一双贼目也将妤怀安打量了一遍，笑得眯缝起眼儿：“娘子说得是，不若去我家小住几日，我娘子娘家无人，成亲之日也给她撑撑场面，她若认了你，你便也是我的好妹妹，自然满足你的所有需求。”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珠里闪着异样的光。
妤怀安从小就不是个安分性子，皇宫那座宏伟高墙她从来就没放在眼里，偷偷拽着妤风麟去过京城好多鱼龙混杂的地方，又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没见过世面，这两人不怀好意简直就一目了然，虽然娇姨娘不知是为了什么，但那个薛老爷的目光叫她鸡皮疙瘩起一身。
她身上穿得都是在石墓县临时置办的女装，小县城的铺子自然比不上大城里的布庄高档，为方便赶路，她今日就穿了一身艾绿色的素色衣裙，首饰都没带，反倒叫人盯上了。
天家的孩子从小就学防身功夫，妤怀安也从没在这一点上懈怠，打不过妖怪，对付一些江湖宵小也算绰绰有余，不然当初也不敢自己出来独闯。她直勾勾地瞅着薛老板，已经开始认真思量痛揍他，要从哪里下手会比较疼。
正巧墨轻尘在此时缓步走来，他在平坦的车道上阔步而行，衣角却没沾上一星灰尘。妤怀安瞥见他的身影，赶忙跳起来挥手示意他。墨轻尘自然没有回应，他只是慢慢行过来，到妤怀安面前也没说什么，忽然凌冽目光就落在娇姨娘身上。
刚才还妖娆婀娜的娇姨娘从墨轻尘出现开始就浑身僵硬，像是忍受不了那冰寒目光一样不自在地往薛老板身后躲闪。
墨轻尘微微抬袖，她便突然扶额说不舒服要回车里去，薛老板赶忙扶起她回车上了，墨轻尘的目光也紧随着他们落到马车上，启步就要过去，却倏尔被人拽住了裤脚。
是那个最大的男孩子。
小家伙身后还跟着他两个小尾巴似的弟妹，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都仰着扎辫子的小脑袋一辍不辍地瞅着他。
“你是神仙么？”男孩子终于开了口。
“不是。”
“骗人，我们村里之前来了个大妖怪，就是穿你这样衣裳的神仙来打败它的。”说完睁大一双猫眼，还肯定地重复：“就是这样的衣裳，你和神仙是一伙儿的！”
小孩子不会用词，妤怀安在旁边噗嗤就笑了出来，引来墨轻尘微微侧目，但随后又被男孩儿再次拽他裤腿的动作吸引回去。
“你会法术吗？”他身后两个豆丁大的弟妹因为这个问题，目光发亮，紧紧盯住墨轻尘。
“……”
墨轻尘的沉默并不影响小男孩蹦豆子一样说话，“上次来村里的那个神仙，特别厉害，他拿了一把剑，”说到这里用小手两个指头摆出一个剑的姿势，口里乌里哇啦叫着轮着小圆胳膊一通乱甩，还打到一旁妹妹的羊角小辫，小姑娘马上咧起了嘴，他的小手也被抽出了个红印子，才捂着手背停下来，又瞅着墨轻尘，“就是这样打的，比我爹娘带我进城看得皮影戏还好看。”随后撇撇小嘴儿，小身板好似抖了一下，才小声说：“就是有一点儿吓人。”
墨轻尘错开视线望了薛老板的马车一瞬，又转回来看这几个孩子，眼神复杂。
妤怀安马上便领悟了，满脸惊讶。
小男孩被人冷落，不甘寂寞又扯扯墨轻尘的裤腿，学他娘说教的样子：“你可能不会法术，也不打紧，做不了神仙没什么大不了，我娘说神仙都不能哭也不能笑，还要守好多规矩，十分无趣，大概不能像我一样总是下河摸鱼，上树摘果子什么的，你不要难过。”
在修仙者面前说这样的话，虽然童言无忌但妤怀安还是稍稍感觉到了不妥，而墨轻尘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实在揣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不悦。
小男孩说了好多话，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也不回答他，他有点儿无趣，但是架不住遇见有人穿道袍这种好奇感，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你会讲故事吗？讲你同伙儿的故事。”
妤怀安实在忍不住了，掩住唇靠在身后的树杆上大笑起来，墨轻尘也破天荒显出一丝莫名的神情，大概没见过这般坚持的小孩子。他身后的藕团弟弟，呲着还没张齐的小米牙，咯咯笑着就跌跌撞撞扑上来抱住墨轻尘的小腿，含含糊糊地喊：“……讲故事……讲故事！”
藕团子边嘻笑着边咿呀地喊，还仰着头抱柱子一样要往上爬。
墨轻尘微垂下头就那么看着他。
藕团子刚开始还咯咯笑，流了一嘴巴口水，仰头用葡萄一样的眼珠盯着墨轻尘，盯着盯着忽然咧嘴“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居然把小孩子吓哭了，妤怀安在一旁憋笑憋得实在痛苦，捂着肚子不停地用手锤树干。墨轻尘瞥了她一眼，妤怀安惊奇地发现他脸上居然隐约有了表情，大概可以被称之为苦恼，而且收回去的冷淡眼神，明显带着一点儿不自在。
妤怀安简直和那些小孩子一样新奇！
本来还想再仔细观察，但藕团子的哭声实在震天动地，他爹娘已经往这边跑来了，妤怀安怕他们误会是墨轻尘故意惹哭的，赶紧蹲下去哄他：“大哥哥不会讲故事，你要是想听，阿姐给你讲好不好？”
小孩子对年岁不大的小姑娘总有种说不出原因的亲切感，见到妤怀安哄他，扑到她腿上哭得那叫一个嘹亮，藕团子爹娘大概是对这样的景象习以为常了，那个头戴布巾的小娘子走过来连声跟妤怀安道谢，他壮实的爹也一直跟墨轻尘说些“幼子不懂事，请道长多担待”这样的话。
墨轻尘微点了点头，目光不经意落在哭出鼻涕泡的藕团子身上，又略微快速地移开，道了句：“无妨。”
藕团子娘知道怎样哄他，叫来大儿，细声告诉他：“我还要摘些野菜，福宝你来给娥儿和幺儿讲故事，不要打扰到哥哥姐姐。”
于是藕团子的大哥就过来要抱走幼弟。这孩子也不大，却要看管两个弟妹，妤怀安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儿妤风麟的影子，大概小时她一哭，小皇叔也如男孩这样头痛，但还是会过来哄她。她微笑起来，抱起藕团子，向不及她腰高的福宝说：“阿姐知道好多有趣的故事，我来给他讲。”然后托着藕团子的小肉腚就向自己的马车走去，没出两步，回头看见福宝领着妹妹在后面眼巴巴地跟着，妤怀安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也过来听，阿姐给你分糖吃。”两个孩子欢呼着就往马车冲去。
福宝爹是个健谈的人，对穿道袍的墨轻尘也觉得新鲜，又觉得他气质通透，颇有好感，就站在那里兴致高昂地同他讲村里道长来降妖的故事，一看就知道福宝是随了谁的性子。还问墨轻尘和当初的道长是不是师出同门，墨轻尘出于礼貌答了句“是”，他就又兴高采烈地开始追问“临渊观远不远啊”，“真人多不多啊”，“修炼苦不苦啊”……
薛老板的马车就在这时悄悄驶走了，墨轻尘在福宝爹滔滔不绝的说话声中偏头注视着马车在车道上疾驰，直到不见踪影，才又转回来回答福宝爹的问题。
妤怀安坐在马车前，将带着路上吃的蜜饯酥糖分给三个孩子，哥哥姐姐都被冬暖分了一个小手帕，用来兜着一小堆零食，只有藕团子牙还没长齐，只得了一枚蜜杏子，看看哥哥，再看看姐姐，小手抓着杏子要哭不哭的样子，妤怀安便开始给他讲故事，他才收住眼泪。常公公无疑在哄孩子的问题上下了一番功夫，堪称大家，小时候妤怀安听他讲故事从来没有重样的，什么有明珠的大龟壳啦，老虎驮走新娘子去成亲啦，山里有会法术的仙姑啦，内容之宽广简直涵盖了各个方面。
妤怀安把这些故事也讲给三个萝卜头听，小家伙们听得眼睛里都落了星星，听完一个还吵着要听下一个，零食都顾不上吃，妤怀安就一个接一个地讲，眼睛却时不时留意墨轻尘那边，她看见薛老板和娇姨娘已经逃走了，但是墨轻尘没有去追，她便知道不用担心。
正午的艳阳就这样不知不觉溜下了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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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有彩蛋啊，常公公讲得故事泥萌猜是哪里的？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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