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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一蓑烟雨任平生……
步入幽深的竹林,想到此行要去拜访的友人,披发的僧人不禁吟哦起东坡居士的词来。
只是到了末句那“一蓑烟雨任平生”处,却迟迟没了下文,反倒勾起了唇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无弥‘大师’近日愈见清闲了。”藤椅上的男子自顾自品着香茗,对这意料之中的访客不甚在意,不过揶揄的表情却有种心照不宣的友好。
“能闲得过你吗?”无弥也毫不客气地把过桌上的壶,自己斟了一杯。
“古木,你这次要任性多久?”
名叫古木的男子闻言仰天大笑,半天才理顺气。
“还真就你看穿了我。他们都胆战心惊地以为这又是皇上跟我的把戏,等我惊天动地地回去呢。”
怎么会看不穿?这个生着一张精明能干脸却从小就天真固执到极点的家伙。
无弥抿了口茶,微蹙起眉:“凉了。”
古木将壶里剩下的茶尽倒入自己的杯里:“只有酒才会越喝越暖,可惜是穿肠毒药。”
“权力也是。”无弥说。
“今天不谈这个好吗?”古木懒洋洋地站起身,丢下客人来到里间,翻箱倒柜。
轩辕王朝的前宰相古木古大人从来都不是会打理生活的人。关于这点,曾当了他八年师兄,为他整理了七年半房间的无弥可以作证。
“丢三落四的水平渐长呵。找什么?”无弥边等边问。
目光调往竹窗外,那里层层密密的竹子将他的来路掩了个严实,仿佛从来就未有过踪迹。
“你不是要去阳城吗?帮忙捎样东西。”神游间古木已从里间出来。
无弥盯着古木手中形似短木剑的不明物体,工艺拙劣,剑柄也刮得坑坑洼洼,但摸起来通体光滑舒适,看来磨得还不错。
“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过有人会知道。”
“……,给谁?”
“东方。”
“零非他知道?又是你们俩搞的闲事吧?”无弥一脸无奈。
“搞不好的话,没准就成国事了。”
塞外北风猎猎,一路行来飞沙走石,路人莫不觉得脸上被刮得有些生疼。但若要说在脸上蒙个布什么的又未免显得夸张了些,搞不好还被人误会成土匪。
不过有人显然觉得被误会成土匪还不够,不但脸包黑布条,头戴黑纱笠,还大咧咧地单手顶膝支颔,坐在人来人往的阳城城门下,明显的妨碍交通。
而奇怪的是平日里以整肃闻名的阳城官兵见了他也只是像其他感觉气氛不妙的路人一样绕道而走,而且,还绕得更远。
至于其中的原因么,大概就是该青年腰间一块铸着醒目“左”字的令牌,以及,与之相联系的无数血泪交织的历史吧。东方,是和慕容一般的令人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的世家大姓,不过东方家自从出了个异类——东方零非之后,就从“书香世家”直接堕落成“鸡飞狗跳”的代名了。
此时,这个“散步在外”——私自出京了一个月的现任左司谏正坐在边塞城门下昏昏欲睡——他在等人,不过由于是在啃烤鸽肉啃到爪子时才看见信的残片,他早来了整整一天。
翌日,天蒙蒙亮时,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骑,不紧不慢,一路留下僧人所特有的法铃的叮零声。
这边,东方零非也睁开了眼,伸个懒腰,站起身,朝着远处的那一小点大喊一声:“真慢啊!”
声音到达的时候,零非也紧跟着就出现在无弥的眼前了。
“我信上不是说望日才到吗?”无弥看着眼前这个先蒙了一层黑后蒙了一层沙的家伙,险些没认出来。
“哪有什么信?”装傻也是东方零非的拿手好戏。
“那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无弥心下哀叹一声,估计又不用指望信鸽飞回师傅那里了。
“我是夜观天象,得知有朋自东方来。”
“那你怎么等南城门?”
“……”
“……,味道还不错吧?”
“……,大师兄,你可不可以凡事别看得这么明白的?”
东方零非摸着无弥拿给他的东西稀奇道:“长得好奇怪的树枝啊!”
“咳咳,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惊讶的。
“这是什么?”虚心的。
“……,古木说交给你,我以为你知道。”
事实上,东方零非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的。遗憾的是古木对自己这个师弟的健忘能力还估计不足。
“算了,东西我也带到了。这‘树枝’你先收着。我去见肃亲王。”
无弥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奉师傅菖蒲大师之命来阳城迎请新近出土的梵文佛经。而这佛经现在正由常年驻守在边塞的当今圣上的皇兄——肃亲王清朗保管着。
与府外看起来庄严肃穆的气氛不同,王府里显得宁静而安定,庭院楼台简洁却不简陋。无弥不禁揣摸起这位据说挺有佛缘的肃亲王的心性来。
身着一身素白的清朗在议事厅里接见无弥,言谈之间颇平易近人又屡有风趣之言。这个几乎年年都要浴血沙场的将军从来不在战场以外的地方显出杀伐之气,或许正是这点,让仅多年前见过他一面的菖蒲大师对他称赞有加吧。
加之无弥也是慧心而淡泊的人,两人谈着谈着,也就放开了身份地位,畅所欲言了。
“听家师说当年想收你为俗家弟子却惨遭拒绝呢。”
“拒绝大师的是我的二弟。”像是想起了什么愉快的往事,清朗微笑起来,“不过说实话,比起佛经上的般若真言,我更喜欢道家的汪洋肆意,天马行空。”
“但那种自由非但无为,也不可为。”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我们不自由是因为我们画地为牢,以名义困死了自己。”
“但我们不还都甘之若醴吗?”
“是了,所以大多时候不是身不由己,而是心不由己。”
“只要还记得那一点点尘世间人性的温暖,就突然不怕现在承受的苦痛了不是么?”
“所以你披发为僧?”
“这个……只是个人喜好罢了。”
“权力也会是喜好吗?”清朗的目光透过无弥,像是问着另一个人。
“这点还真不好说,不过起码我没这种喜好。”想到了自己的师弟们,无弥有些感慨。
“一个人为什么会要想得到权力?”
“理想?热忱?不满?等等。”
“唔,应该还有心血来潮,自娱自乐,无所事事,等等。”
两个不热衷此道的人都笑了。
无弥告辞时,已是月上柳梢。盈盈的月亮在空中俯瞰人间,不远不近,也无动于衷。
清朗独自站在园子里,望着这北方早到的秋杀之气所留下的一地狼藉。
佛曰:一花一世界。那这满地该有多少个堕落尘泥静待消亡的世界呵。
一季凋零,却又前仆后继。
下个月的今天就又是中秋了,在这儿的第五个中秋。
人生在世,忽然而已。
无弥与东方零非告别后就回京城了。也是到了京城,他才知晓古木这次虽仍旧没有退出尔虞我诈的官场,但却是去撰书修史了。想来他从来就任性,会这么做仿佛理所应当的很,只可怜其他人又要绞尽脑汁算计一番妄测圣意了。但这些都与无弥没关系,他只想确认自己关心的人都还活蹦乱跳的就行了,然后就可以安心和师傅闭关译书。
却说东方零非这边,他本是道听那江湖传说中的“丽人”木叶花开与“怪叟”黑山老妖现迹于阳城才追来。现在,人影没见到半个(估计以后也没戏),师兄所托之事虽乌龙(就是那“树枝”)总也得办成不是?不然这阳城可就白来了,白来了回去编借口也没心情,没心情就会想揍人,揍了人就会被老爹念叨,念到中途又会想揍人,然后就要去见小周的脸(刑部尚书)……
啊啊啊啊啊……
怎样也得办成!
说干就干是东方零非的又一优点。于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别杀我啊!”
在第二十个人落荒而逃后,宽敞的官道也干净了。
靠!搞什么!老子要揍人的话,你妈生四条腿给你也没用!
东方零非郁闷地坐在地上,用那根“树枝”画沙。
许久,有人遮光在面前:“东方?”
东方零非举起手,黑着一张脸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哐哐哐,肃亲王的近侍都拔出了剑。
最后一根神经断裂,像亲兄长似的清朗他是不会动(也不敢动)的,东方零非决定海扁这些新调来的侍卫一通。
关节刚作响,却听清朗意外的口吻:“怎么会在你这?”
“伦王的残兵处理得怎么样了?”九五之尊的高位上,身着九龙纹袍的轩辕王朝四代帝——清静,正翻着各地的折子。
“已经收拾完毕,现在正报请圣上批示如何处理伦王的遗族。”台阶下立着的是新上任的宰相觖引。
“全部杀光。”皇帝头也不抬地下达指示。
仿佛是惊愕于这漫不经心的口吻,觖引一时呆在那里,疑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要不要再问一遍。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清静抬头换折子时看见正不知所措的宰相。
“呃……臣这里还有一份肃亲王的折子要呈上。”
“他的折子不是可以直接送到朕这吗?”看到宰相欲言又止的表情,清静才想起来在上个月他已经取消肃亲王这个特权了。
而之所以忘记是因为这是自那以来的第一个折子。
“呈上来。”
清静打开折子,看到和其他臣子如出一辙的通用开头:“吾皇万岁,卑臣祈天佑国与皇,……”
那一瞬,他几乎握不住信也看不下去了。
但往下看后,还好,只是多附了个开头,之后还是用一如既往的语词谈兵况国事风土人情,对调换了他的亲信,取消了他的特权,乃至没有要他参与平息伦王之乱这些事都只字未提。
折子的末尾,有一点因停了较长时间而化开了。
清静盯着那一处看了许久,想了很远。
回过神时,他问觖引:“听说你要娶亲了?”
觖引对这毫不相干的一问有些莫名,但还是如实以告:“是的,安排在下月中,也就是中秋。”
“是个怎样的女人?”
“呃……很……美丽,很……善良,很……好。”
清静看着这个以敦厚善良出名的前户部尚书满头大汗地找词汇的样子,不禁笑了出来。
“那,恭喜你了。”
觖引在退出殿时都还在回忆刚才帝王的那个笑容和那句“恭喜”,突然觉得其实他也并非无情吧。
目送着宰相一脸幸福地退出殿的清静,从刚才的折子里取出一份,用朱笔改批道:充军。
有个人一直很希望他能作个仁慈的君主,但他从来不说。
这天,文书房的书库里来了位稀客——刑部尚书小周。
他要求参看一下古代所有的酷吏与酷刑的历史。
古木看着这个光站着就给周围带来大团冷空气的人,突然荒谬的想:他该多跑跑御膳房的,那里的肉才更需要保鲜。
小周究竟是姓周还是名周呢?除了皇帝估计也没人敢问,不过皇帝本人也可能忘了问。因为本朝皇帝是一个做大事不拘泥于小节的真正雄才大略之人,也因此敢用这么多年轻臣子。
也因此有这么多政治战略或战术上的需要而调整甚至舍弃棋子。这是古木经过很久才明白的。
而小周的仕途由于他跋扈的个性也并非一帆风顺,在考举时他失利过三次,前两次是文章不讨喜,第三次其实是皇帝的刁难。皇帝对当时身为礼部尚书的古木说:“要不磨利他,要不磨平他。这样用起来才不会伤手。”
那是三年前的事。
年岁可以改变一个人多少?古木想起很久以前那个还未坐上至尊之位的男孩和他还是太子的哥哥在太学府出双入对的样子。
而今,他选的路,高处不胜寒,已经越走越寂寞了。
这点,对于小周和自己,也同样适用。
初看到改批为“充军”的折子,小周也是很惊讶的,因为这不像是皇帝斩草除根的风格。后来转念一想,充军也未必就是仁慈,有时活着要比死了痛苦。
完成了分配的任务再去单独面见皇帝已是四五天后的事了。小周坐在轿子里,路过宰相府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子在街对面远远地眺望着,脸上是温柔的笑容。
将到皇城的时候,小周忽地忆起那女子是风府的二小姐,是将要嫁入宰相府的风维的妹妹风弄,三年前不知因为什么被赶出了家门。
记别人的事总是比较清楚呢,小周有些自嘲的想。
为什么自己已经回忆不起那个曾说喜欢自己的女孩的脸了呢?
“伦王之事到此结束。”阅过文件的皇帝如此说道,“以后一切人事照旧。”
“也包括肃亲王的待遇吗?”宰相问道。
小周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皇帝顿了顿,瞥了忠厚的宰相一眼,淡淡道:“朕不是朝令夕改的人。”
宰相悻悻地低下头去。
出了宫门,觖引有感而发:“兄弟之间何至于此!”
一旁的小周难得地接口:“权力二字不是任何人都勘得破的。”
“究竟为什么这么多人要追求至上的权力?伦王是这样,当年的圣上……。”
“因为缺乏安全感。”
觖引停住了脚步,他这才发现跟自己讨论着的不是别人,而是有死神之称的刑部尚书小周。
死神在跟他谈安全感!?
小周也停下了步子,转向正冷汗直冒的觖引继续说道:“因为有想要得到和守护的东西。”
然后灿然一笑:“只可惜这是个要什么而得不到什么的世界。”
京城的花也开始凋谢了。昔年有武则天以人力四季留牡丹,而她不是武则天,也不喜欢牡丹。
她是嫣子危,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是一场政治婚姻下擅自脱线的傀儡,是与皇帝最亲近也是最形同陌路的人。
很轻易地背叛父王的意志,很轻易地令所有人注视,又很轻易地漠视所有人。
仿佛从没什么可在乎的。
或许正是这点讨了皇帝的喜欢。
清静坐在未央宫里,难得地小饮了几杯。
有人说“一醉解千愁”,也有人说“举杯消愁愁更愁”。
身为帝王的他需要的是清醒,所以不该有愁。因此他是小酌,他如此向自己解释着。
“不要被煽动,不要被蛊惑,不要忘记以前……
朕不会给你机会……任何背叛朕的机会……
……连动机也不要有……
哥……”
嫣子危始终沉默地听着他喃喃自语。
只是在皇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向外走去时,她开口道:
“想他知道的话,就要跟他说。”
这种猜来猜去所带来的伤害,本身就是个笑话。
未央宫外骤然被风卷起的落英不甚温柔地袭上皇帝的脸颊,他的脚步却没一点迟疑。
刚才的话想必是没听见吧。
自己又何尝听进去过呢?
“我们家里有尚方宝剑吗?”那年,6岁的七皇子清响问12岁的二皇子清静。众皇子中清响是唯一一个会称皇宫为家,父皇为爹的孩子,因为他在五岁时才被领回宫里跟着二皇子的母妃,一直改不了口。
清静也不懂这“尚方宝剑”究竟是七弟从哪里听来的,只好去问大哥清朗。
怎奈轩辕王朝从来就是不兴“尚方宝剑”这一套的,即便身为太子的清朗也没见过。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没有尚方宝剑呢?那还怎么像包青天一样声张正义?”
年幼的清响决定自己造一把。
对此,他的伴读——9岁的东方零非十分嗤之以鼻:“我大师兄说过十年磨一剑呢,你行吗?”其实他大师兄无弥的这句话是希望他不要在武学上冒进,9岁就想练剑,剑都没造好呢。显然当年谁都没认识到东方零非是真的武学天才,后来也没有。
而十年在6岁的清响的概念里就是不能在第二天把剑拿给大哥和二哥看,世间正义沦丧,这是不行的!
那就改用容易磨的东西吧,想到之前被东方一脚踹破的红木门,嗯,应该是容易上手的。后来又听说桃木剑是神器(其实是辟邪用的),能削铁如泥(这是对“神器”的联想,但小孩的逻辑总有问题,削铁如泥,那用什么削桃木?)。于是清响看中了养心殿后面的千年桃树,以一盘母妃亲制的桂花糕为交换拜托东方弄一段桃木来。
后世盛传养心殿后面的千年桃树一夜间成仙化去,令人心向往之。只有当时第二天的侍卫对那早晨地上多出来的深坑和一道不知通向何处的拖曳痕迹一直记忆犹新,常常午夜惊魂。此乃题外话。
总之,“尚方宝剑”是造出来了。
虽然歪歪斜斜,粗糙不堪甚至还有些扎手,但清朗从七弟手里接过的时候还是觉得比他以往受到的父皇赏赐的任何宝剑都要珍贵与沉重。因为清响一脸严肃地说:“拿着尚方宝剑,做个青天太子!”
而清静也笑着接口道:“将来就是青天皇帝。”
十五年后的今天,坐在龙椅上的不是清朗。
七位皇子,或阴阳永隔,或天各一方。
清响离开前对正要到边塞上任的清朗说:
“你可以表现得毫不在乎的样子,可我不能。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要发生什么。”
自此,七皇子清响再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过去说的话,还能在将来作数么?
宰相府的喜事正如火如荼地筹办着,觖引除了国家大事之外又额外多了个负担,光列个宴请名单就得耗个一两天,亲朋好友同僚可是一个都不能少。原本想向皇上告假几天,可近日都见不着皇上,上的折子也没个音讯,好像古大人最近也变得忙了,也不好意思让他越俎代庖。
所以结论是,多熬个几天吧,还好他一生只用结一次婚。
当名单写至“刑部尚书”的时候,觖引有所犹豫。
不请吧,有失情理;
请吧,多半会扫大家的兴。
不期然的,觖引想起那天宫门外的谈话,还有后来他推开侍从的伞独自淋雨离开的样子。
那样的背影,透露着一点点愤世嫉俗,还有,孤独。
不由自主地,他在“小周”两字下又写上“务必请到”。
中秋的早晨,肃亲王在窗边看到一份来信,没有署名,上书一行字:大哥,我一切安好,祝你也是。
他发自心底地微笑起来。
“现在应该是到了新疆吧,用的是那里的纸。”这话是对着东方零非说的,后者正在盯着某处发呆。
“谁?”总算回神了。
“七弟。”
“那小子不是失踪了吗?我怎么会知道?”
“你可别告诉我你每年七八月都在找高人比武却从没找到过哦?”清朗扬了扬手中的信,“每年的信使都是你吧?”
“何以见得?”怎么突然觉得自己身边那么多聪明人?
“每年有不同的糕点的气味,但都是你爱吃的。”
“……”
“而且对于你的擅离职守,皇上也不会不闻不问吧?”
“……”
“在看什么?”
“想不到会有人长得像那个某人!”话音未落,东方零非就掠了出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像阵风似的刮至那人面前,东方说了句:“先说好,我不认识你的。”然后一拳揍上了那人的脸颊。再然后就像阵风似的刮走了。
要不是当事人脸上的瘀青,众人肯定以为自己刚才大白天的在做梦。
“朕早就知道零非那小子想揍朕,本以为当着你的面还有众目睽睽他不敢。”皇帝接过湿毛巾敷脸,瞥了眼一地跪着的侍卫,“一帮饭桶。”
清朗注视着这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不得不承认,时间已经将他磨砺得越来越陌生了。五年的帝王生涯,是一种怎样的锻炼?但即便如此,晴朗感觉自己的心境一如当年,手足之情,毕竟是融在骨血里的。
“不问我为什么突然来吗?”清静看着他,没了庙堂上的那种果决气势。
“很像你做的事。”清朗笑了,而后又顿了顿,“很像你以前会做的事。”
清静闻言用力闭了闭眼睑,好一会儿才睁开。
“哥,今天是中秋……但我不想你回来。”
“我懂。”
“所以我来。”
“嗯。”
“哥,谢谢你。为以前的,现在的,将来的。一直这样好吗?不要变。”清静紧紧抓住清朗的手,正如小时候每次到了陌生而压抑的地方,他总是一边高抬头颅,一副冷心冷情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紧抓住清朗的手传递出他的不安与害怕。
“好。一直。”清朗的手覆上他的。
“七弟他怎么样?”
“还不错,我让人一直注意着。他可从来不是一个人,到哪里都是成群结队的。”
“他本就不习惯一个人。”
“是啊,当年整天不是粘你就是粘我。……最后还是恨上我了。”
“我近日得到一样东西。”清朗从腰间取出那把木剑,“七弟送的‘尚方宝剑’,失踪了这么久,竟然还能再见到。”
清静接过剑,神色有些慌张,旁顾了许久,才说:“从没失踪过,一直在我这。”
“你拿的?”还真是意外。
“我捡到的,但一直没还你。那时我们已经……对立了……”
“现在就当我真正送给你了。”这把剑之所以变得这么光滑,是因为它一直被人紧紧攥在手里吧。
“七弟肯吗?”
“东方不是已经代他给了你一拳了吗?”
“这样就算……扯平了?”
“扯平了。”
“……真好。”
“真好。”
宰相府的喜事办得热热闹闹的,众人都沉浸在喧嚣中,没人注意到那位刑部尚书还真的到了。
小周难得的没穿那件出了名的黑袍子,而是换了一件青的。
觖引看在眼里,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终于可以入洞房了。一帮子闲人借着酒意连拥带挤地抢着进去闹上一闹。
冷冷清清的另一边,小周独自酌着酒,远远地望着他们闹腾。
没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单纯喧闹,也不是那么讨厌。
正低下头走神的时候,有人来到跟前。
看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绣荷鞋,小周心里忍不住一悸,有种沉寂已久的东西在翻腾。
“是你吗?”小周抬起头,向来清明的目光此刻有些迷离,
“不是说好相互忘记的么?”我也曾以为我可以。
“如今看来,却是我配不上你了。”风弄微笑着,但笑中有泪。
“只有合不来,没有配不上。当年你说的。”小周想这一定是梦,让记忆活过来了。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
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
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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