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过来

　　等到到了饭桌上，薛中州才知道他的担忧实在是多余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了解他妈，因为原本他还以为她会多少有点不喜欢檀小介。

　　薛中州妈妈小的时候时不时的也会回去留今镇看一看，檀小介记忆里就对她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见到她了，小介恭恭敬敬的问好：“周阿姨好，我是小介。”

　　薛中州妈妈打量着檀小介的模样。他已经把来时身上穿的厚厚的羽绒服脱了下来，现在身上只穿着件毛衣。

　　“小介和小时候一样嘛，还是很讨人喜欢。”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笑纹也并不显，漂亮的并不像五十多岁的人。

　　檀小介直爽的说：“阿姨也真的好漂亮。”

　　薛夫人就问：“小介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有去经常看过你的。”

　　小介幼时的记忆里肯定是有关于她的印象的。薛夫人在小周住在留今镇的那段时间里，周末有时候就会抽空来看一看。连带着带一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还有玩具。

　　薛中州慢慢跟小介越玩越近，她当时也会捎带着给小介带些东西。

　　偶尔也会说几句话。

　　小介的印象中，薛夫人是个笑容温柔的女人。多年后见面给他的感觉也是一样。

　　“当然记得！阿姨小时候来看我和小周，会带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来。”小介不认生，干脆一屁股坐到了薛夫人身旁座位上。薛中州有点无奈，原本已经坐到了对面，这时候只得又站起来。在挨着小介的座位上重新坐了下。

　　外婆这下子就在他对面坐着。薛中州一面给她盛汤，一面听着小介和薛夫人说话。

　　饭桌上小介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说给薛夫人听。本来是该温馨的氛围，薛中州却渐渐听的有些心烦。

　　他扶着小介的脖子把小介往自己这边带：“低头吃饭，怎么今天话这么多。”

　　小介听见他低声的嘱咐，也侧过脖子跟他咬耳朵：“我好喜欢阿姨。她对我这么好......小周你之前怎么骗我？”

　　薛夫人抬头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给外婆夹菜。

　　薛中州趁机手在底下捏了捏小介的腰：“我哪有骗你。赶快吃完咱们赶快回家。你忘了晚上八点还有你爱看的电视吗。”

　　小介想了想：“咦我差点忘了，我要守直播来看的。”

　　薛中州把手掌搁在小介颈边，轻轻地摩挲：“那就专心吃饭。”声音低低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他心里还是不知道他妈妈是个什么意思。没准这会儿这点对于小介的温和都是有目的的。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想多了。虽然心里想着薛夫人的意见想法不重要，已经到了这个档口，却又不由自主的担忧疑虑。

　　等到了饭席结束之后，小介跟着赵阿姨到厨房去帮着收拾。薛中州知道他妈有话和他说，就在原座位上坐着等着。

　　薛夫人并没有薛中州想的那样心思复杂，她握着他的手：“你爸爸的意见，我想你应该不太愿意听。而且你也不会照做。你爸的想法呢，其实也很简单。他希望你作为长子，能给家里续个后。”

　　薛中州这儿听了就非常不解。薛家不是已经有了薛缀？自从十年前他妈改嫁到薛家那一年，薛缀就出生了。还是个男孩，怎么叫希望他给薛家续个后？

　　“你就从来没有把你自己当过这个家里的人......我都知道。可是你爸却一直当你是，他很重视你。”薛夫人知道他的心理，往他这边靠了靠：“他公司这里不能只靠薛缀，你是家里的长子。你既然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不得不得注意自己的私人的事。包括你和小介......”

　　薛原重视他？薛中州心里想那大概只是重视他自己的面子。毕竟他作为他的儿子已经这么多年。突然业内传出去儿子是个同性恋......薛原是感觉脸上抹不开面吧。

　　“我也没有其它意思。只是说和小介在一起，我们不反对也没法反对。但是得要个孩子。中州你就当给......宋家，给你过世的爸爸留个后也好。”说到这儿，薛中州抬头看了薛夫人一眼。“至于具体的......你可以选择代孕。又或是其它什么手段。”

　　薛中州听明白了薛夫人的意思。他脑子里想了想，答：“行，妈。等过了两三年，我就开始办这个事儿。你不用操心。”

　　小介这会儿收拾完回来，凑到他们母子这里听他们讲话。薛中州揉了揉他的脑袋：“小介先去找外婆好了，让赵阿姨给你找间屋子休息一会儿也好。一会儿我和妈妈说完就去找你。”

　　小介没有避嫌，抱住薛中州脖子：“你和阿姨在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家里的一点事儿。你等我一会儿就好，我马上就说完了。”薛中州冲屋外面叫了一声：“阿姨？您过来一下，领小介找间屋子。”

　　赵阿姨在外面的走廊里站着，应了应，小介听了他的话，乖乖的掀开门帘走出去。

　　薛夫人等到小介离开，门又被关上之后，才继续说：“还有就是很现实的问题......我不知道你和小介现在到了哪个程度。不过那些事情，我多少也会知道一点。中州你得注意。”

　　薛中州多少能听出来薛夫人话语中的隐晦含义。

　　“同性之间......患艾滋病的几率好像会很大。你得注意一点。妈不希望你有什么事。”

　　薛中州听得心里有些感动。他揽住薛夫人的肩膀：“嗯，妈。我都记着了，我会小心和注意的。”

　　薛夫人还没有讲完：“还有......妈还担心你和小介的未来。外面社会上对于同性之间好像排斥还很大。如果决定以后都大方的在一起，中州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得保护好小介。有担当一点儿。”

　　薛中州“嗯”了一声：“这些我都有想过的。也抵得住压力。”

　　薛夫人总归是放心不下他。左右又嘱咐了好久，说了很多。

　　最后薛中州看她有些疲了，才告别离开。离开之前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说：“嗯......过年的时候我会回家看爸还有小缀的。顺便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大院里团圆饭少不得要一起吃好几顿。所以我说的是正月时候专门回家看你们。”

　　唐语恒总跟他说薛夫人很爱他，这份儿心从来没有变过。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只不过有点疏远的习惯了，不喜欢和薛家人太过靠近。他还记得薛缀小的时候经常喜欢亲近他，他却总是躲薛缀躲得远远的。只是一直在拿自己当局外人看待。

　　后来薛缀长大了点，有时候会偷偷和薛夫人说：中州哥哥怎么总是对我冷冷的。薛中州那时有一次不经意间听到了他的话。

　　他想他或许有时候给人感觉会有点误解。说实话他也确实不太喜欢薛缀。

　　不硬气，总是一副软弱依赖父母的模样。莫名的就很招人讨厌。

　　不过他好歹是他的弟弟。以后这些不必要的陌生人般的疏离感他会试着驱散和抹去。

　　包括和薛原之间。即便是让他刻意扮演乖巧听话的角色都好。

　　薛中州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走廊里站着能听见屋里外婆的说话声。

　　他本来站在外婆的门前，想推门而入。但是这时却突然听见外婆说起唐语恒。

　　“那个秦易......就是岁数太大了点。不过大也有大的好处。有谱，人稳当。我看他还是很适合语恒的。你呢？有什么想法？”

　　答话的声音是院里的阿姨：“门当户对，俩人看起来特别般配。况且这是语恒第一次带男朋友回来让咱们看......小秦人也真的不错。”

　　他听的断断续续。却了解了大概情况。

　　唐语恒带秦易回来看外婆了。那么唐伯父肯定也都见过了。

　　但却什么也没有跟他说。

　　他记得上次见面他还万般叮咛：“唐语恒不能草率，有什么事都得跟我说。”

　　他心里有了点莫名其妙涌出来的失落。

　　本来还想进外婆屋里好好问问这个事。但是想着外婆可能已经睡下了，只是睡前和赵阿姨随便谈天，也就不便再进去专门去问。

　　他想了想，又转身回到了先前薛夫人的屋子里。她还靠在火烧的温暖的炕上，拿着手机似乎正在和薛缀通电话：“你好好做作业，妈妈晚点就回去......等到看完姥姥。”

　　薛中州一直等到她打完挂了电话，又为她奉了杯茶。

　　才开口问：“妈，我听说唐语恒带男朋友回来看外婆了。什么时候的事？”

　　薛夫人答：“大概就是上一周。你是说秦易吧？他和我们一起吃了顿饭，表现的很得体。你外婆很喜欢他。”

　　薛中州“嗯”了声：“其实有哪里好？我有查过他的背景，做的是风险产业。挣得多有时赔的也多，也并不是哪里可靠。父辈也都是普通家庭......没有特别配得上唐语恒。”

　　薛夫人笑起来：“小州，这真的跟你没有多大关系。你现在该想的是和小介今后的日子。而不是操心唐语恒。我和外婆还有你赵阿姨比你阅历要深，看的也更清楚。那个人适不适合小恒，最后得我们说。而不是你。你得明白。”

　　薛中州听她这样说，突然有种被刻意剥离出来的感觉。他心里闹不清楚是什么在作怪，总是在意唐语恒的事。

　　持续了这么多年。

　　说起来如果十年来檀小介是他的心头隐疾，那么唐语恒大概就是显性的。小介没有回来之前他身边一直是唐语恒。

　　他对她的感情演变发展的越来越奇怪。甚至到了现在，他有种自己已经是在嫉妒吃醋的错觉。

　　要不然呢？他对于唐语恒交不交男朋友的事这么在意，自己总是无意识潜意识想要关心。原因无非就是这个了吧。

　　但是他爱的是小介......他又能够确定。

　　薛中州陷入了混淆。

　　薛夫人拍拍他的肩：“小州你得要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我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

　　薛中州之后领着小介回了家后，自己单独确实也认真想了想。

　　想到最后却又开始思考唐语恒的事。

　　她交男朋友从来没有固定过很长时间。这次却看起来像要认真起来一样......甚至带回来见了家长。他想着，怎么心里就这么不是滋味？

　　想要给唐语恒拨过去电话。却又怕询问的性质变了味儿。何况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要问什么，怎么问。

　　他以前总是靠感觉走，不选择想太多。习惯逃避难以面对的事情。

　　现在因为自己内心的混乱，还有要对身边的檀小介负责任，第一次选择认真去想一想了。

　　虽然也还是没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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