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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心机
甄蓁原以为和大哥一番谈话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了，谁知道第二天她父亲就要见她，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蓁儿，我听你大哥说想去试试科举，可是你的意思？”甄尚一听儿子所言便知道并非他能想到的，稍一想便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甄蓁头一次单独面对父亲，也不敢造次，低头回道：“请父亲恕罪，女儿只是不愿哥哥一身才华被埋没。”
甄尚的眼神有些复杂，半晌儿叹了一句：“哎，若是你哥哥有你这般聪慧，为父也就安心了。只是你毕竟是闺阁之女，这些事难免想得不够周到。但是为父也不需要你懂这些，你只好好跟你母亲学习就好。”
“父亲……”甄蓁有些拿不准，父亲这样说到底是何意？
甄尚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明白：“蓁儿，你哥哥若能从科举出仕，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如今咱们甄家并不需要这个锦上添花，你懂吗？”
甄蓁低头绞了会儿帕子，问道：“父亲可是怕树大招风？”若是从前的甄蓁，恐怕也只能想到这一点，但是她不一样，她所知道的要比任何人都多。毕竟这种时候，恐怕连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他会成为太上皇。如今甄家风光无限，在金陵简直就是土皇帝。皇上倚重甄家，圣宠殊荣，自然是没问题的，但若是新皇继位，甄家就会成为他心头的一根刺，一个毒瘤，只会除之而后快。
甄尚默认。甄家原本就是世家大族，又深受当今信任，如今几位长大的皇子都开始不安分了，甄家于他们来说都是一颗绝妙的棋子。但是甄尚知道，不管是功勋之后还是权贵之家，一旦涉及这事儿，可就真的掰扯不清了。若是站对了，甄家更上一层，声势更盛，迟早会成为新皇的忌讳；若是站错了，新皇上台之日，就是甄家倒台之时。
“可是父亲，甄家早已锋芒毕露，此时想要韬光养晦，怕是来不及了。”
甄尚如何不知，沉声道：“若不是韬光养晦，是真的烂泥扶不上墙呢？”
甄蓁一惊，这是要自毁长城啊！一旦甄家的继承人被认定了是个纨绔，甄家是能暂时脱身不错，但往后估计也再难找到机会复起了。尤其是，她哥哥原本就没有十分过人的本事。况且，甄家并非勋爵之家，虽说一直以来在金陵任职，皇上也俨然有意让甄家继续守着金陵。但是父亲之后，这官职到底落在谁的头上，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可是父亲，甄家毕竟还是您当家。即便哥哥真的只是个草包，为了将您拉进战局，恐怕京城里多的是愿意给哥哥一个好官职的人。”
甄尚这下是越来越赞赏女儿的聪明了，自信道：“我既然打发他去京城，自然已经安排妥当了。儿子不争气，咱们家也不过为了有些脸面，给他弄个名号响亮的虚职就是了。”
甄蓁忍不住扑哧一笑：“父亲想了这么多，怎么偏没想到这个。您如今再厉害，也是在金陵地界上。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京城里那几位即是地头蛇，又是强龙。到时候官职安下来，别说哥哥，就连您也无力回天了。”
甄尚一愣，他是对自己在京城的关系太自信了，蓁儿说的也并非没有可能。而且那几位，恐怕就等着这一天，拿捏住了蕤儿，自然拿捏住了他，拿捏住了甄家。
“那依蓁儿之见，该当如何？”
“依女儿愚见，待过了选秀再看吧，此次去了京城，哥哥只说是陪母亲和女儿上京就罢，再有就是去拜访一下周大人家。毕竟姻亲之间最是亲密，往后哥哥走什么道儿，也该问问周大人。”
这次选秀，五皇子、六皇子都该成婚了，一旦姻亲关系定下来，京城的格局便会逐渐清晰明朗。而甄蕤将来的老丈人乃是吏部侍郎，他将来何去何从，这位周大人自然是能出上力的，恐怕甄尚这次找的，也是他。
“哈哈哈，不愧是我甄家的女儿，蓁儿啊，你这小脑袋瓜可是比以前更聪明了。”甄尚十分高兴，当前的局势，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上策，他果然是心急了些，“你说的不错，横竖也没几年的时间，下届科举你哥哥果然高中也不无可能。今日这些话别叫你母亲知道，不然你可又该挨罚了。”
甄蓁前次和甄蕤谈话，已经得知母亲不喜欢她管这些“爷们儿该管的事儿”，因此也不敢在母亲面前造次，自然不会把这些说与她听。但是她不说，并不代表李夫人就不知道。
今日十五，李夫人按照惯例吃斋，但是甄蓁也被叫着一块儿用膳。好在只有一顿，甄蓁口味偏淡，倒也并不觉得不妥。只是刚一吃完，丫鬟端上来的茶都还没凉呢，李夫人就开始了盘问。
“今日你父亲突然说起上京的事，只说你哥哥的事不用着急，横竖咱们甄家的门第也不算辱没了周家姑娘。我先前倒也劝过他，非要给你哥哥弄个一官半职的，有什么意思。只是你父亲不松口，今儿倒是自己想通了。”说到这里，李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甄蓁一眼，“听说今日你父亲叫你去书房了？”
甄蓁一个激灵，心想还是暴露了，便主动坦白道：“娘既然知道了，女儿也不敢瞒着您。”
李夫人换上一副愁容，叹道：“你啊你，叫我说什么好。若是男儿身，你翻出大天去我也不管你，可是你到底是个女孩家家，管这些做什么？我以为你把事儿都忘了个干净，可这青云之志怎么就不一起忘了呢！”
青云之志？甄蓁默然，她又不是薛宝钗，能有什么青云之志？她不过是比这些人知道的多了些，不希望自己最大的靠山就这么倒了，因此才费尽心机劝服父亲，怎么会让母亲误会呢？难道原本那个甄蓁，是个有野心的女人？甄蓁觉得心好累。
按捺住种种猜想，当务之急是先安抚母亲：“娘，您多虑了。女儿不过觉得可惜，哥哥毕竟不是纨绔子弟，叫他担了那样的名声也不好听。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不缺那些个锦上添花，族中子弟也多有捐官的，可到底脸上不好看。况且未来嫂子又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若是个温婉贤淑的倒也罢了，倘或是个要强的，恐怕少不得要压哥哥一头。再者女儿也跟父亲说明白了，咱们一旦去了京城，恐怕许多事就身不由己了。与其避其锋芒，倒不如另辟蹊径，叫他们不敢随意打咱们家的主意。”
李夫人也是出身大家，有见识的女人，听甄蓁这样一说，不由得明白过来，亦同甄尚一样感叹道：“若你是个男儿身，该有多好。”
甄蓁心中哀叹，果然这个男权时代，身为女子便要处处掣肘，只是她也并没有鸿鹄之志，倒不如做个宜家宜室的小女儿家。于是甄蓁又提出了一个想法：“娘，既然父亲已经决定不能牵扯到京城局势，那么女儿此次选秀，恐怕也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李夫人一愣：“若果真如此便好了，只是你父亲的意思这事并由不得咱们，似乎已经定下了。好在那五皇子于几位皇子中最是平凡，便是有些美名也只说他侍奉皇上至诚至孝，再说和太子的关系又是极好的。”尽管李夫人不愿意，也几次劝甄蓁不要高攀，可话里话外又是已经定下了五皇子的意思，却叫人费解。
甄蓁是不知道最后谁做了皇帝，只是如今的形势让她不由得想到了康熙年间的九龙夺嫡。因笑道：“娘可是忘了，一朝进了帝王家，就是真的不问世事，在有心人看来也是韬光养晦。何况是皇子妃，和皇子同气连枝，到时候就是不想理也由不得咱们了。至于所谓定下了，总归是有办法的，大哥的事不也变卦了吗。”
“这可怎么是好，”李夫人真的着急起来，便把一直瞒着的事说了出来，“这些人里头要挑两个皇子妃，你父亲早就受到了皇上的指点，你必然是要做皇家媳妇儿的。”
甄蓁吓了一跳，原来皇上早已有了主意！甄家是皇上的心腹家奴，如此打算，必然是要将甄家的势力同下一任帝王绑在一起，即是为儿子打算，也是为甄家铺路。只是太子侧妃，五皇子妃，六皇子妃，哪一个才是皇上心中所属呢？
甄蓁还在一个人纠结，甄尚和李夫人却是松了一口气。
“夫人啊，虽然蓁儿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还是一样聪明。如此一来，不管皇上是什么安排，想必她都能应付得了。”
李夫人还是有些心疼自己的女儿：“还说呢，偏想出个这么促狭的主意，我瞧蓁儿这两天是真的在担心。她一听说皇上的打算，吓得脸都白了，恐怕也是不愿嫁入皇家的。再者蓁儿说的也不错，如今局势复杂，何必上赶着去凑热闹呢。”
甄尚无奈道：“岂是我想凑热闹，有皇上在，咱们家还真的能置身事外不成？我也不想蓁儿受这份罪，不过皇上也没明说，恐怕也并未有定论，只等明年再议吧。”甄尚抚着山羊胡，不由得将这些事慢慢捋了一遍。身不由己啊，实在是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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