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九世同人]逆流

　　Deep in the dark I do not need the light.
　　(深入那黑暗之中，我不需要任何光火)
　　There is a ghost inside me.
　　(我的内心住着一个恶鬼)
　　It all belongs to the other side.
　　(它藏在内心的每一个角落)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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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克莉斯多·欧米茄·沙耶美·安德莉娅。海神的女儿，审判的后裔，天与海的公主，末路的精灵女王。
　　这些——都不重要。

　　海龟岛的地底深处沉眠着魔物，今夜它醒来，五百年一次的复苏。它是食人的恶魔，却被愚昧者奉为不死神物。
　　真是荒唐。
　　我将通往此处的大门关闭，兄长会替我阻拦闯入者，王鸟会化身封印的枷锁，没有人能进到门的这边来。
　　魔花的香气迷醉，深切的思念毫无预兆地浮现。要说亡者的国度里有使我牵挂的灵魂，唯欧阳夏空。我已知她是我的引路人，此处幻境又怎能将我迷惑。
　　我伸出手，殷红的火焰自掌心升腾，比鲜血更刺目。
　　魔物，祈求救赎吧。
　　香气仿佛成了神火的燃料，它将那甜腻尽数焚毁，化作火鸟模样盘旋在地底空洞中。死尸腐味没了甜香掩盖，渐而蔓延出来。
　　我将魔树杀死，但并未破坏它的树身。这棵魔物庞大的根系支撑着整个海龟岛，若是毁去，这岛便沉了。我要是再想把它捞上来，肯定得找海神爸爸借神器三叉戟。
　　多此一举的事我才不做。
　　神罚之火将白色人脑吞噬时，幽闭的空间里似乎响起了尖锐的惨叫。我垂了垂眼睑，置若罔闻。
　　魔树依傍着一处泉眼而生，我伸手搅了搅，泉水冰冷刺骨，水因子里游荡着细碎的能量。怪不得这魔树能成长至此，多半是泉水的缘故。
　　这是……塞壬王的眼泪啊。
　　也是海神之泪。
　　我不可避免的陷入沉思，手指仍浸在泉里。那水越来越刺骨，空气也越来越冷，终于我从失神中醒来，猛地站起。
　　水面荡起圈圈涟漪，不一会儿后归于平静，映出我的倒影。
　　深蓝大波浪卷，藏青竖瞳。人身，鱼尾，蓝宝石般流光溢彩的鳞片。潋滟眉眼流转出妖冶而冰冷的眸光。
　　现实与水面的双眸相视的瞬间，内心一股奇异之感涌出，亲切又排斥，混沌且迷茫。我缓缓低身，双膝跪在泉沿，注视着自己的倒影。
　　这是……我啊。
　　我内心居住的魔鬼、怪物、杀戮者，继承自父神的血脉而得到的，可悲的诅咒。

　　「我」朝着我微笑。

　　充满挑衅的与邪气的、毫无温度的笑容。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自己对我说，「我是从克莉斯多的绝望里诞生的，从一开始，我便对这世界充满恶意和憎恨。我只想破坏，你却想守护。这就是你与我最大的不同。」

　　我垂下眼眸，看着「我」。

　　沉寂瞳眸似无光的黑夜，凝视虚空。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对自己说，「你是我的对立面，是我杀戮之矛、自卫之盾。我必制约你、我必依赖你。你为我而生，而我是唯一能与你对话之人。你我同存，才是永恒和真理。」

　　「因为白骨锁湮，所以有恃无恐了吗。」
　　「不，因为我也需要你。你是我的一部分，是我的矛与盾。」
　　「明明我是痛苦与恐惧的产物、杀戮与破坏的怪物，这样可笑的话你还真说得出口呢！」
　　「王必须亲历苦难才能被加冕为王。你就是我成为王者的证明。父神赐予我的真名，有一半属于你。」
　　「封印崩溃之刻，我必吞噬你，化身死神判官。」
　　「倘若世间险恶至此，一同走向覆灭也未尝不可。」
　　「我憎恨这世界。」
　　「无妨，我爱这世界。」

　　我向水面的我伸出手，倾身坠入冰冷的泉水之中。
　　拥抱住，虚无的自己。
　　接受这苦痛的残忍的哭喊着的自己，补全灵魂画卷的苍白，染上浓墨重彩。

　　非黑即白的灵魂，被一分为二的真名，白骨锁湮即是见证。

　　请谨记我们的约契。
　　我若渴求生，你必向往死。我若要行善，你必要作恶。
　　我若软弱无能胆怯任人欺凌，你必强韧坚定勇敢无懈可击。
　　我若守护这世间善良美好，你必摧毁这世间污秽罪恶。

　　你沐浴圣光受苦，我沉溺深海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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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的光笼罩了古老的岛屿。
　　魔树死去，大地的震颤于脚下停止。被拒绝在门外的尚且意识清明的人类在那一瞬间意识到，门那边有什么发生了。
　　而后四周渗出光来，那样沉静的温柔的靛蓝颜色，使人凭空想到海面之下的世界，蓝鲸与细白的鱼群簇拥着游动，平和深邃，令人沉沦。它将人推入梦境，催眠一切。
　　秋海罗感受到这股力量，灵魂深处传来颤栗的共鸣。他知道释放它的人是谁。
　　没有抗拒，全身心乃至灵魂都接纳了这股力量。
　　他也闭上了眼睛。
　　恐怕再睁眼时，看见的应是圣斯丁学院一如既往的景象了。没有被魔物蛊惑的人们，也没有被侵袭而即将沉没的海岛。
　　他的妹妹，真的很厉害啊。
　　拥有这样神奇的，能够平定所有波澜、亦吞噬一切的的力量。

　　秋海罗再度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沙滩上。
　　大西洋吹来的海风无比温柔，轻轻拂过面颊，像海魔女的吻，其中冰凉迅速带走了他初醒的一缕茫然。天际银河垂落了星光，背后是孤高清冷的月，如梦似幻。
　　秋落，他的妹妹，站在他身前。
　　这个孩子穿着雪白的纱裙，风将裙摆吹出了好看的波纹，像海的浪，一重又一重。她抬起下巴注视他，目光好似洞穿了宇宙亿万光年的演变，黝黝如黑洞般，望进去即是无尽虚空。
　　秋海罗敏锐察觉到了妹妹的变化。
　　最为直观的便是右眼瞳孔，那是属于冷血动物的尖锐竖瞳，其中寒意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冻结。

　　「哥哥。」

　　妹妹用一种他从未通过的语言呼唤着，奇异的是，他居然能够听懂其中含义。
　　她说，我是王之储君，海神的女儿。而你，是我灰色的灵魂，镜中的影像。你属于我，但你不是我。这个身份，会让你感到难以承受吗？
　　秋海罗沉思，之后伸手捏住妹妹的脸。这孩子皮肤的温度如海水般冰凉。
　　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眸光温柔。

　　“你看你，”他说，“直到现在不都还在叫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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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注定漫长的夜晚。
　　不过幸运的是，无论多么漫长难捱的夜晚和黑暗，都将过去。待到黎明的光芒自东方出现，这海岛的覆灭危机便可翻过一页，开始新的篇章。
　　我将地府之国封印，使其成为神禁之地。我初次使用那继承自父神的力量，驱使岛中凡灵沉睡，回归原先的状态。晨光与苏醒一并到来时，不会有人记得他们曾在死神门前路过。
　　神迹无须被人族见证或铭记。
　　遑论这本就是不再需要神明存在的世界。

　　我站在沙滩上，面对着兄长。
　　眼前的少年是我的影子，我的镜像，被创造出来、属于我一部分的灰色灵魂。拥有他，我的灵魂才真正完整。才能被称之为「神的完美造物」。
　　此刻他掐着我的面庞，看起来并不在意自己来自何方。虽然一副嫌弃我的模样，眼底的目光却比任何人都温柔。我忽然觉着，王这个身份啊，真的非常的可悲。
　　自己拥抱自己，自己怜爱自己。
　　连对世界的爱恨，都要分成截然不同的神格，互相倾轧，相互制衡……永不止歇。
　　我伸出手，将自己藏进哥哥的怀里，贪婪地汲取这怀抱的温暖。
　　心里浮现某个念头，而后瞬间膨胀，堵在心间发酸发胀。我抱着哥哥的腰身，两手下意识抓紧他后背的衣服。
　　「哥哥，你爱我吗？」
　　我轻声问。

　　面对这个疑问，兄长并未直接回答。
　　他温暖的胸腔有绵长的起伏，似乎是叹了口气。而后我察觉到，他将手放在我头顶，而后抬起了头。也许是在注视遥远的某处，也许是在盯着银河中的某颗星辰。
　　“我对你从来没有抱有幻想或期待。”
　　兄长认真思索后说出口的话语一如既往，没有过多的感情波动，沉稳不变。就如以往他在教导我时那般，不苟言笑又极具耐心与温柔。
　　他接着说，又蠢又笨，任性顽劣，自负矫情，没有常理也不听管教。但你确实是说对了，我爱你。

　　我爱你，就如你爱我。
　　你爱我，就如我爱你。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他人称赞懂得爱人了，那教会我如何去爱的、正确行使爱人的权利的，必定是我挚爱亦挚爱我的兄长。

　　「记住我的真名吧，哥哥。」
　　我额头抵着兄长的胸膛，这样说道。
　　他沉默不语，听我将那代表血脉与尊贵的冗长真名说出口，而后再叹一口气，直白的告诉我这么长的名字没人会记住的。
　　“……”
　　我鼓了鼓脸，皱眉。伸手将兄长腰间的肉掐住，逆时针旋转一百八十度。
　　“作为世间鲜少有资格知道王者真名的人，”我语气恶狠狠地道，“记不住也得记住。”
　　“不记。太长了。”
　　“秋海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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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撒娇的表情更适合妹妹。
　　秋海罗这么想。
　　可比那种看透世间万物生死更迭的沉寂好的太多太多了。

　　妹妹的真名是真的很长，不是假的很长。秋海罗不禁想，若下次妹妹再英语末考不及格，就让她抄写一百遍自己的真名，保准有效。可按理说妹妹是海神之子，不该万事天分极高却单独对一门语言苦手才是。
　　真是头疼啊，神子也有不擅长的事吗？真是令他惊讶。
　　……还是说，因为他被剥离她身，独立成人，才致使眼前这个完美的王之储君出现了瑕疵呢？
　　秋海罗不明白。
　　但他并不想明白。他宁愿就此糊涂一世。

　　海风吹拂过来。
　　寂静海岸的那边传来了某种声响，秋海罗听出，那是属于钢筋铁骨的机械的呼吸。
　　他们兄妹二人一同侧头看去，见到巨大的轮船向着这座海岛驶来。以那样不容忽视的姿态，强硬地插入了这片只属于他们的天地之间。
　　秋海罗下意识地皱眉。
　　总感觉有什么讨厌的麻烦出现了。

　　——然后事实证明，兄长的预感是正确的。

　　这位伴随着黎明的步伐到来的异国少年，金发碧眼，好似阳光照耀下的蓝色宝石，华美无匹，优雅高贵，就如同黑夜里天生的发光体那般的——夺人眼球。
　　他不像是属于人族的少年。
　　温驯无害是表皮，内在只怕是堆难以形容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秋海罗见亚瑟的第一眼就心生不喜，而且是非常的不喜。这个少年对自己妹妹的态度，几乎令他条件反射的瞬间厌恶起来。哪怕亚瑟表现得再忠诚、恭敬、完美无可挑剔，他也不会改变丝毫对其的印象。
　　这种害虫，消失掉才好。

　　<<<

　　我望向海的那面，看见是大西洋王的船只驶来了。
　　记忆里被我多次推开的金发少年，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他举起手放在胸口，低头行礼，尊称我为「殿下」。
　　人子，人鱼之子，第一个妄图抓紧我的灵魂——他，伴着天际逐渐黯淡的星月、与撕破了黑暗的破晓之光，再度降临我的眼前。

　　“救援来迟，非常抱歉。”他说，低垂了头颅，使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表情。
　　“竟劳烦殿下您亲自出手，是我的失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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