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春回（展昭同人）

　　待眼睛逐渐适应牢中的黑暗，骆泓看向对面的展昭，囚服看起来一点都不合身，手腕和脚腕皆露出一截。头发简单束着，显得有些凌乱，面容隐在栏杆后面，看不真切。骆泓心有戚戚焉，正搜肠刮肚想找几句话安慰安慰他，牢房大门处传来声响，人影晃动，脚步踢踏愈来愈近。
　　完了，这是要开刀问斩的架势了。骆泓心头一紧，眼看着两名侍卫打开展昭的牢门，各自略施一礼，其中一人道：“展大人，请恕卑职等冒犯了。”
　　思想有片刻的停顿，忽而想到了什么，骆泓朝那二人大声道：“等一下等一下，你们难道都没有准备一顿饭菜？”
　　那二人看一眼骆泓，又相互看一眼，摇了摇头。
　　“没有饭吃？”骆泓不由为展昭感到不平，“那酒总有的喝吧？”
　　侍卫仍是茫然摇头。展昭抬眼看向骆泓，她双手扒着栏杆，凶巴巴的瞪着那两名侍卫，犹在嚷嚷：“酒也没有？你们也太抠门了点......”展昭见骆泓看向自己，便向她轻轻摇了摇头。
　　眼睁睁的看着展昭低头跨出牢房，便要随那二人走出去，骆泓探出手，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衣袖，“你们怎么能就这样砍人的头，你们也不怕展昭变成饿死鬼，回来找你们......”听她越说越离谱，展昭的脚步滞了滞，被拉住衣袖的侍卫皱起眉头，手肘直往后收，面色不悦道：“谁说要砍展大人的头，皇上有旨，着大理寺审理此案。”
　　骆泓怔住，侍卫乘机挣脱了自己的衣袖，朝展昭道：“展大人请。”展昭向二人点点头，转身。骆泓似乎才反应过来，不满的嘀咕道：“这个时辰，就算是审犯人，也得让人先吃个饭吧......”身后骆泓犹在嘟囔着，声音渐渐变小。大牢入口处涌进的亮光，映在展昭脸上，唇角渐渐上扬。

　　大理寺公审展昭的消息，不胫而走，宫中上下，一时议论纷纷。
　　宫女们三三两两，得空围在一处，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真没想到，展大人居然是那样的人！”
　　“可不是，平日咱们都被他的斯文样给骗了！”
　　“胡说，展大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就是就是，是昭仪娘娘看上的展大人也不一定......”
　　“看上了又怎样，娘娘还不是被害了！”
　　一时之间，有花容失色的，有悲痛欲绝的，有忿忿不平的，也有义愤填膺的。直到不远处一声低咳，宫女们各自噤声，纷纷低头四下散开。
　　常升摇了摇头，宫中生涯无趣，从来不缺少这些蜚短流长，宫中尚且如此，不知传到开封府大街小巷，又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心中甚是无奈，暗叹一口气，看了眼手中托盘上的茶盏，朝御书房方向走去。皇上此刻必定头疼心烦之极，娘娘的配方，希望对皇上能有所帮助。
　　御书房。
　　赵祯坐在龙椅中，案上的奏折翻了两下，便再也看不下去，一手撑住额前，眉间紧紧拧起。
　　秦枫见状，知晓皇上的偏头疼毛病又犯了，忙上前道：“圣上，可要传太医？”
　　赵祯摆摆手，秦枫心头焦急，正当无计可施之时，常升走了进来，“圣上，这是娘娘生前经常服用的艾草茶，圣上不妨试试。”
　　常升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赵祯望过去，碧绿的汤汁尚还冒着热气，他伸手端起，缓缓饮尽，复又搁下，目光越过书案落在前方某个角落，沉思良久，方开口道：“常公公，听说母妃当年有一位乳娘，母妃去世之后回了老家，你可还记得？”
　　常升略微思索之后道：“回圣上，正是，娘娘的乳娘柳氏，汉阳人士。”
　　赵祯默然不语，抬手握住小巧的杯子，把玩了片刻，道：“朕要微服出宫。”
　　在场二人皆是一惊，这当口，皇上怎么会想到这一出呢？秦枫甚是不安，忙道：“圣上三思，微服出宫可不是一件小事，须得与朝中大臣商议之后......”
　　“和他们商议，”赵祯冷笑一声，“朕就别想出这宫门了。”
　　常升惊讶之后，却显得比较镇定，他想到的是，展昭一案，早晚会闹得沸沸扬扬，与其在宫中听一些闲言碎语，不如出宫去，皇上的用意，只怕还是要弄明白一些旧事。他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圣上此行想去哪里？”
　　“汉阳。”
　　果不其然，常升听到这两个字，心中颇有些懊恼，情急之下把当年的事告诉了皇上，千万不要因此惹出什么乱子才好，他正胡思乱想间，上头之人又发话了，“入夜便出发，就尔等二人。”
　　赵祯这说一不二说做就做的性子，本以为当了皇上会有所收敛，未曾想还是照旧，常升与秦枫无奈对视一眼，秦枫仍是不死心，试着张了两下口，终于还是出声道：“圣上，那展昭一案......”
　　御书房的气息似是有些凝住，半晌，赵祯淡淡道：“朕有旨意给大理寺卿，命他秉公办理，相信自会给朕一个交代。”
　　秦枫心知圣意已决，圣命难违，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圣上带着老奴等二人，只怕不济事，为了圣驾安危，老奴建议还是带上李统领为好。”
　　“也罢，”赵祯点头，“便依你之言。”

　　天阴沉得可怕，四周烟雾缭绕，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风前一刻吹散了眼前的迷雾，下一刻，视线便又被严严实实遮挡住，骆泓漫无目的却又似被牵引着，朝一个方向走去。蓦然，一声低喝，惊得她一个冷颤，“午时已到，斩！”眼前所有的障碍突然都被吹开，跪在前面，浑身是血的，俨然是三年前那个奄奄一息的少年，旁边的刽子手，高高举起斧头，劈将下来！“不要！”骆泓一声惊叫，斧头砍在自己手掌上，钻心的疼，一下把她疼醒。原来是做梦，虚惊一场，可是右手手背处隐隐作痛，她抬起右手，仔细查看。
　　“还不快起来！”对面的声音急促，显得有些无奈。
　　骆泓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个鬼地方睡着了，她一下跳了起来，完全适应牢中的阴暗，一眼看过去，一只老鼠爬到了自己适才放手的地方，不由大惊，说话也有些结巴，“它它它，刚才咬，咬了我？”
　　展昭忙道：“没有，方才是我折了根稻草扎了你，否则......”他没有往下说。
　　骆泓暗吁一口气，她几步蹿到铁栏杆前，问道：“展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头顶的天窗几乎没有亮光落下来，看来已是夜晚了。
　　展昭盘腿靠墙坐着，“快到戌时了。”
　　骆泓仔细打量他，囚衣整齐，面目低垂，不见有何异样，她心思转来转去，一肚皮疑问终究憋不住，问道：“你的案子审得如何了？有没有被严刑拷打？”见展昭的神情有些异样，她忙解释道：“我自小去茶馆听说书，说书人讲的，你若是不招，必定大刑伺候，打得你皮开肉绽。还有，说书人也说过，临刑之人断头饭是一定要吃的......”
　　还惦记着断头饭，展昭哭笑不得，却不答她，抬眸看向她，“你适才一声惊叫，是否做噩梦了？”
　　忆起梦中之事，骆泓后怕之余，还有一些不好意思开口，总不至于要跟他说：我刚才梦到的是你被砍头......
　　展昭见她不答，垂下目光，半晌，眼底渐渐浮起一丝涩然，“我感觉，自己也做了一场噩梦。”他顿一顿，苦笑道：“但是，我的梦，好像还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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