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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8
方有容觉得自己手心有些冒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化妆间的空调温度太低了，还是自己在地上跪了太长的时间。
方有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季妍，她从来没有想过季妍会认识她。
一定是因为盛野，她这么想。
盛野说过，他和季妍是青梅竹马，这么看来他们俩真的很亲。
盛野是怎么说的呢？他是怎么介绍她的？以什么身份？什么方式呢？
盛野和季妍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呢？会有什么不同？说话也会是那副让人捉摸不透的语气嘛？还是说，他会变得温暖一些，平易近人一些，像是普通的男人那样？
方有容思绪万千，她在自己的脑海里费力地拼图，试图用她接触到的那些盛野的碎片拼出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你见到盛野了吗？他应该在外面做准备吧。”季妍平时的声音很柔，现在用兴致高昂的音调讲话，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刺耳。
“嗯，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方有容笑了一下，转身去饰品箱子里去拿那个Fiona说的金属镯子。
身后的季妍看了一下方有容的眼色，继续说道：“你别介意，盛野那家伙总是这样的，一工作起来就不理人。如果你心里有什么不快的话，和我讲，我帮你教训他。”
方有容瞥了一眼季妍的表情便低下头帮她戴手镯。
“没关系，他在忙。”
季妍低头看了看方有容，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她俩脚上现在都穿着高跟鞋，可方有容却比她矮了大半个头。相较于盛野以前的女人，方有容和她们差了很多，不管是相貌或是身材，都太过普通了。
季妍舔了舔嘴唇，又重新笑起来，说：“难怪盛野会喜欢你。”
这回换方有容发愣了，她抬头，一脸不解地问：“喜欢我？”
方有容内心自嘲两声：盛野只是觉得她简单又方便吧……不，这样说自己好像不太对。那就，觉得自己乖巧可爱不麻烦？
“他以前的女人都嫌他太冷冰了，不接电话，不回短讯，动不动就消失不见。总是以工作忙为借口，完全不懂得体贴女人。”
“可是如果不努力工作的话，怎么会有好的作品呢？”方有容每每想起家里收藏的盛野的作品，总会觉得，这样的男人是不该被束缚住的。
她的眼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糟糕，那小粉丝模样又跑出来了。
“一般女生不会这么想吧。不过，也因为这样，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就那么几个。”季妍小心翼翼地瞥了方有容一眼，继续道：“之前是Sarah，现在是你，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她刚说完，就看到了方有容整理裙摆的手顿了一下，嘴角不自觉泛起了满意的微笑。
方有容调整了一下呼吸，才忍住心里正在喷涌的负面情绪。
而季妍，好像从小就没有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继续喋喋不休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你和盛野的事情的。”
“没关系的。”方有容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只好不断地摸着鬓角的头发。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化妆室里又有些闷，让她想要立刻逃离出去。
“怎么会没关系呢？”季妍刻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你喜欢上他了？”
“诶？”方有容忽然变得更慌张了，正准备开口，季妍却又抢了先。
“对不起，对不起，你当我刚才的话都没说好了。”说完，她就抱歉地看着方有容，然后作势要离开化妆室。
“不不，”方有容拉住她，“没关系的，这些我都知道的。”
季妍叹了口气，说：“虽然我和盛野从小一起长大，但是在这方面，我也没有办法维护他。他可以是很好的摄影师，工作伙伴，甚至是朋友，但他并不是个好男人。”
方有容听完季妍的话便皱了一下眉头。
季妍的话很正常，也很有道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方有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却不知道这“奇怪”从何而来。
“虽然第一次见到你，但是我能看出来，你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你是个好姑娘。”
“这……你和她们好像还蛮熟的吧，这么讲是不是不太好？”
“不，就是因为熟，才能这么说。她们也都知道的，和盛野那家伙玩玩是可以的，走心的话，会受伤的。”
方有容忽然明白刚才觉得怪异的是什么了。
说道盛野身边的女人，她少算了一个，季妍，那个和盛野认识几十年，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在那样张扬又嚣张的男人身边，怎么可能不被吸引。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拥有全世界女人羡慕的相貌，又有哪个男人不会动心呢？
所以盛野和她，是不是也有过什么“曾经”呢？如果是那样的话，现在的他们为什么还能这样相处，而季妍又为什么能够讲出刚才的这一番话呢？
她突然变得很好奇，好奇盛野的过去，季妍的过去，他们两个人一同经历的过去。但她又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千万不能去想这些和她无关的，不然她只会一步步掉到深渊里，然后再也爬不出来。
方有容觉得有些释然了，抬起头，对着季妍微笑道：“你放心，我没认真，我也不会喜欢他。”
***
摄影棚里灯光很亮，但是仅限于布景前的一小片地方，其余的地方被覆盖在阴影之下。所有人都清楚，只有那镜头对着的地方才可以是目光的焦点，其他的，都必须默默无闻。
方有容站在阴影里，看着白光之中光彩夺目的季妍，只有在空当才能上去帮忙设计师和模特调整衣服。
她专心工作，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不去看盛野。
但是余光总是瞥见，盛野亦是对她视而不见。
“应该一会儿就能结束了。”Fiona在一旁伸了个懒腰，低声对方有容说。
“这么快吗？”方有容有些不解。
若是以往，即使是模特设计师不迟到，摄影进度也总是比预定的时间长，不是他们不专业，只是现场的事情说不准。
“大概只有季妍才会让盛野不那么吹毛求疵，他镜头下的季妍，总是最好的。”
不好，那该死的好奇心又涌上心头了。
她想起了她高中时候读到的第一篇关于盛野的采访。记者问他，为什么会成为摄影师，他说，想要记录下美好的东西。
所以，他说的美好的东西是什么？会是季妍嘛？
因为她是模特，所以他是摄影师；还是因为他是摄影师，所以她是模特？
这个问题就像是“这世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复杂。但是毫无疑问，季妍和盛野是绑定在一起的。
“季妍也是一直在盛野身边，却没有被他碰过的女人。”Fiona说。
快门咔嚓咔嚓地响，闪光灯随着那快门的声响忽明忽灭，闪烁的强光让方有容有些恍惚，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再抬头去看棚里的人的时候，视线竟有些模糊。
她低声对Fiona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跑去了洗手间。
从大学开始，每天醒来洗漱完毕便会化妆，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现在和吃饭睡觉一样习以为常。但是今天，眼睛不知怎的，好像有些过敏。刚刚揉眼睛的动作太大，眼线有些晕开了，眼珠也开始泛红。
她打开水龙头，笨拙地用清水洗眼睛，结果也把妆弄花了。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用纸巾将脸上的水擦干。
粉底可以把脸上的不完美遮盖，眼线和睫毛膏可以把眼睛变大。好像有了化妆品，每个女人都可以变美。可是那有怎样，即使她浓妆艳抹，即使她穿着昂贵的服装，比起季妍，她还是差了一大截。
盛野一定是疯了，才会放着那样完美夺目的季妍不要，来招惹她。
她没有季妍漂亮，就连性格也……
她忽然想起汪璐教训她的话。
她总是只想着自己，自说自话地以为是在对别人好，结果其实只是压力和累赘。所以每一次的恋爱都失败，叶子健选了别的女人，就连妈妈也更喜欢弟弟而不是自己。
在这样下去，盛野也会对她厌倦的。
不，他应该已经厌倦了吧，或者说，其实他的眼中根本没有过自己。
她想起了几个小时前的摄影棚外，盛野没有看自己就走了，他连要去出差也没有说。本来也就两三周才能见一次，一个月后回来，大概也不会再联络了吧。
她补好妆回到棚内，和Fiona说自己眼睛不舒服申请先回去，Fiona只是客套地问了她的情况就放她走了。
六月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日落的时间越来越晚，明明已经快要到七点了，天却还是全亮着的。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路上的白领们很多。他们大多疲惫不堪，身上的套装也再没有早晨上班时候的整齐。
方有容觉得脚跟有些痛，穿了一天的高跟鞋在下午的时候格外的膈脚，她抬起脚后跟看，结果已经破皮流血了。放下脚，又发现膝盖也磨破了皮。
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她走去转角的便利店买了盒创可贴，然后随意地坐在路边的花坛边，翘着腿贴创可贴。
把脚重新塞进鞋子后，她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后面的灰，一抬头正好看见了赵北辰。
赵北辰刚从便利店出来，举着瓶冰绿茶正仰着头灌下去，眼睛瞥到方有容的时候被呛到了，大半口绿茶喷在了地上，而他自己则开始不停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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