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之叹

　　在梧桐树下站了二十分钟后，李有诚认命了。原本只想走偏一点路以避免高峰时期的塞车，可万没想到自己那辆宝马竟在半路抛了锚，打电话给修车公司，那边说一个城东一个城西，过去要将近1个小时。于是想等出租车，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就是没看见一辆空车，难道要去坐公车，多少年没坐过了。算了，李有诚泄气地走向三十米远的公交站台。
　　望了眼老旧的站牌，想着城郊而已，怎么路线就这么多呢？
　　“请问，去下街要坐哪路车？”
　　旁边的男人疑惑地转过头来，确认李有诚确实在问他，于是他微微一笑：
　　“坐65路会到。”
　　“哦，谢谢。”
　　“不用。”男人微笑地对他摇了摇头，转过脸去。
　　李有诚看了看男人，一身灰色西装，白色衬衣，条纹领带，以及一丝不苟的头发，手上提着一个公事包，是个30岁左右的上班族。是去上班吗？现在的话，是去上晚班吗？
　　车来了，车费是两元，李有诚一愣，完全忘了这一回事儿，急忙翻翻钱包，但怎么找都只有一元钱，李有诚都有心回去翻翻通胜，今天是不是不宜外出了。
　　旁边递来一元钱，李有诚抬头，是那个男人，他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
　　“那……谢谢了。”李有诚接过硬币，投了币，上车。
　　车上人并不多，但只剩一个空位了，男人站着，用眼神示意他去坐。李有诚心里一动，没有去坐，而是笑着在男人旁边站定。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而又添了几分笑意，李有诚觉得男人应该更年轻些，应该只有25岁左右吧。
　　结果两个人都在车箱内站着，公车开动，车窗进来些风，春天的风永远透着暧昧的香气，连树儿都有些动情。
　　到了下一站，位子上就有人了，两个站着，在眼神交汇时，都会浅浅地微笑。身体随着公车摇着，李有诚觉得似乎好久没这么轻松过了。
　　车内广播响起。
　　“你到了。”男人微笑地对他说。
　　“我到了。”李有诚回了他一个微笑，下了车。

　　李有诚再去新街是一个星期后了，车已经修好了，他似是无心地又去绕了远路。
　　他没有在站台看到男人的身影，心里想着，果然没有那么巧的事。开车过去，却在前方看到一个小跑的身影。他驱车向前，在男人身边防缓速度。鸣笛，男人停了下来，他打开了车窗。
　　“还记得我吗？”李有诚问。
　　男人想了想，点点头。
　　“那上车吧，我载你一程。”
　　男人有些犹豫。
　　“上车吧，我还要还钱给你呢。”
　　男人笑了起来，上了车。
　　“谢谢你。”
　　“谢啥，上次你也帮了我嘛。”李有诚开动车。
　　“小事一件。”男人淡淡地笑了，呼吸因为刚刚的小跑有些急促。
　　“到是你帮了我大忙，我错过了公车，等我跑过去是一定会迟到的。”
　　“一样的。上次我车坏了，这边我又不熟，差点回不去。”李有诚边开车边用眼角打量男人。
　　“呵呵，你是去上晚班还是回家？”
　　“是上班，我这天上晚班。”
　　“哦。”
　　两人没有再说话，男人静坐着，双手交着放在公事包上。男人有一双大手，骨架很粗，扁扁的，麦色的，并不粗糙，但感觉很有力，温暖么，鼻间传来一种淡淡的香皂香味，是春天的味道。李有诚的心有些荡漾，想去紧紧握住那双手。
　　时间总是不留痕迹的溜走，是谁静静的陪坐在身边？李有诚有种忘却的错觉。
　　快到街口了。
　　“你就在前面放我下吧。”男人开口。
　　“我直接送你到地，你应该还要再前面吧。”
　　“没关系的，你是到这里吧，不用送我过去了，没多远的。”
　　李有诚没有再争，在路旁停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男人解开安全带下车，李有诚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个赌，赌自己会不会忍不住拉住他。
　　“谢谢。”男人弯下身来道谢，然后关门离去。
　　男人在街角转个弯，消失了。他不是一路人，李有诚对自己说，然后向另一方向转了个弯，进入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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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街一如既往的奢靡，霓虹闪耀。李有诚在酒吧里与人笑闹，看到杨烨正在与一个男孩聊天，那个男孩眼神一直定在杨烨身上，杨烨自然也看到了吧。但他慢慢地与男孩聊着，他的心思与他的表面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说，”杨烨转了回来，李有诚笑侃道：
　　“你不会也看上那个小子了吧？”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杨烨楞了一下随即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了？你不也尝过男孩的味道吗？难道不销魂？”李有诚笑了起来，带着些不正经。
　　“你啊，能不能不摆出那副欲求不满的表情，也不怕你家的小朋友吓到。”杨烨皱皱眉
　　“哈哈，”李有诚干笑几声，又转身拼酒去了。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李有诚没有再说话，转头看着杨烨精致的侧脸，心里却想着那个男人，心里的那丝悸动他想说出来，却又觉得可笑，他怎么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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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迎春花盛开的下午李有诚站在路旁，等着约好的朋友。突然有人来拍他肩膀，转头，看见一个青春飞扬的脸。面前的男人微笑着。李有诚却记不得他是谁。
　　“怎么？车又坏了？”好听的男中音也是听过的。
　　“怎么，不会吧，我穿了运动服就不认识了？”男人依然微笑着，觉得有趣吧。
　　“啊。”呆了会，李有诚有点诧异道：
　　“是你啊？！”面前的人像个上大学的男孩，全然不是记忆中上班族的模样。
　　“嗯，是我，怎么在这，车坏又了？”
　　“没有……”李有诚迟疑了会，心里有什么东西闪国
　　“我迷路了。”
　　“啊？！”
　　“你知不知道……XXX研究所在哪？”
　　李有诚为自己找出这么个借口感到好笑。
　　“研究所吗？哦。跟我同路，我也要去那边，一起吧。”
　　“这样啊，谢谢啦。”
　　“这又没什么啦，顺路。”
　　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看得见里面是篮球衣，左手挽着个篮球。黑发自由地散在额前。
　　“你今天不工作吗？”
　　“嗯，也要给自己放个假嘛，走吧。”
　　男人向左转去。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呢。”
　　“嗯，来得早也去得早啊……”
　　“但是，这些个水泥墙中，也看不出什么春天了。”
　　“嗯，城郊还能看到一些的。”男人笑了笑。
　　路不是特别长，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到了，就那，向前走左拐就看见了。”
　　“哦……”
　　“我在那边打球，就这样了。”男人转身要走。
　　“哎，那个……等一下。”李有诚急道。
　　“怎么了？”男人回头。
　　“那个，谢谢。”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涌出，却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不用。”男人摆摆手，朝着太阳的方向跑去。
　　李有诚微微抬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阳光在那一瞬间格外的强烈，让一切的人与物都成了剪影。空气在那一瞬间也格外的静溢，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感觉熟悉，如同多年前的那一日。回忆过去，却只剩一片蒙胧。
　　“叮……”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
　　“喂，李有诚，大哥李，李大哥，你在哪啊？”
　　“啊？”
　　“啊什么！你不是说车借人了，让我过来接你吗？你在路口等着吗？人呢？”
　　“哦。”李有诚回了神，“我被事情耽搁了，你先去，我打的。”
　　“哦，那我去了，你也快点。”
　　“嗯，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李有诚深深地叹了口气，向后走去，他不知道男人的职业，年龄甚至姓名，他不知道，他是谁。
　　李有诚没有再刻意去绕那条路，一年只有一个春天而他的已经过去。但是李有诚还是会经常看到他，在马路对面，在车的外面，在驶过的公车窗口，在酒店窗口下的街道边，他从不知道他们那么近。男人穿着西装，运动服，休闲装，以不同的面貌在他的面前出现，短短的几秒钟。偶尔有迎面而来的相遇，最初的点头示意，最后的擦身而过。终于有一天，一个红灯，他坐在车里看到男人手牵着一个女孩，他对女孩微笑，眼里盛满的是宠爱。
　　李有诚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淡淡的忧伤，就像春天的风，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向何而去。
　　悄然飘过，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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