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亭亭如盖》

　　周日上午。
　　闹钟的时针指在“9”上，窗外的天空却不像相应时间那样阳光明媚，反而是黑茫茫一片，狂风暴雨在天地间任意肆虐，不时还有沉闷的雷声响起。
　　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忆无心摸到枕边的手机，按亮后举到自己面前，努力睁大眼睛去看显示的时间。
　　9时45分。
　　几乎占了屏幕三分之一的数字映在朦胧的视线里，她盯着那数字想了短短几秒，又把手机丢到一边，把被子拉到下巴处，闭上眼睛继续睡。
　　好难得的假日，好舒服的阴雨天气，好适中的温度，好烦人的……雷声。
　　她闭着眼睛准备重温梦境，窗外的雷声却丝毫没有安静的迹象，反而时不时就响起一声炸雷，把剩余的睡意赶得干干净净。
　　过了好一会儿，她无奈地睁开眼，长长叹了一口气。抓起旁边的手机，她手指一滑拉下菜单，点开了□□界面。
　　由五彩碎片拼成的企鹅在屏幕上闪过后，抢占消息界面最上方的，依然还是“黑水城小伙伴们都惊呆了”群组，依然是99+的群未读消息。她戳进群聊天里，看他们在聊什么内容。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哈哈哈哈哈我刚看到一本书！！你们快看这段！！“XXX心中大是疑惑，忽然，鼻端传来一股气息。这气息无味，略显寒冷，颇是刺鼻。——杀气！早有经验的XXX蓦然一惊！”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根据这个作者的说法，我觉得我已经知道杀气是什么味道了！！
　　【纯萌】【房间里总有奇怪书籍的存在】：……呃，什么味道？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哈吉咩啊，你怎么想不到啊！杀气一定是——辣！椒！味！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等一下，不应该是芥末味吗？？
　　【静萌】【每天挥舞柳叶刀的小法医】：这作者真是……明明可以从感觉上来写，像后背一寒，像心生不祥，像浑身发毛，为什么非要把杀气写得像是一种真实存在的东西一样呢？按他的描述，我每天打开冰柜的时候不都是一阵杀气扑面而来？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二萌】【在风中吃西瓜，却吃了满嘴的沙】：午夜梦回，吾孤身一人前往某处，举手之间，眼前便突然亮起温暖的橘黄色光芒，只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冰冷的气息，望着那灯光，我不由得犹豫了，生存与死亡，原来就在我一念之间。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求解释。
　　【纯萌】【房间里总有奇怪书籍的存在】：……求解释……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这回又是讲虾米啊？修儒，快来翻译！！
　　【静萌】【每天挥舞柳叶刀的小法医】：……我在。其实大哥的意思只是他半夜饿得睡不着，打开冰箱想找吃的，可是最近他又在减肥，所以对着冰箱犹豫吃还是不吃而已……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好端端为什么老是要这样说话啊？修儒，他有没有正常一点的时候啊？
　　【二萌】【在风中吃西瓜，却吃了满嘴的沙】：╮(╯▽╰)╭你们都错啦，杀气一定是狐臭味的，那种绝对可以杀人于无形！！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等一下，这是换了一个人？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这画风一秒改变了啊！！
　　【静萌】【每天挥舞柳叶刀的小法医】：……这是大哥比较正常时候的样子，他刚换过来了。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啥鬼？！这个还能换？
　　【软萌】【爹亲不喜欢小动物怎么破急在线等】：……其实，我觉得狐臭混合香水的杀伤力更大诶……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无心你出现啦~~！！抱住蹭蹭蹭！！！
　　【软萌】【爹亲不喜欢小动物怎么破急在线等】：小玉~回抱个~~
　　【纯萌】【房间里总有奇怪书籍的存在】：……没遇到过狐臭混合香水的杀气啊……
　　【静萌】【一直在海底的俏如来】：我遇过。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这……
　　【静萌】【一直在海底的俏如来】：瞬间治好了我的重感冒。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心疼你。
　　【纯萌】【房间里总有奇怪书籍的存在】：心疼+1
　　【贱萌】【不想揍老丈人的嘴炮不是好兄弟】：心疼+2
　　【静萌】【每天挥舞柳叶刀的小法医】：心疼+3
　　【二萌】【在风中吃西瓜，却吃了满嘴的沙】：心疼+4
　　【软萌】【爹亲不喜欢小动物怎么破急在线等】：心疼+5
　　【静萌】【一直在海底的俏如来】：……谢谢你们心疼我。
　　【群主】【你们都猜不出我几岁的小玉】：不用客气~~~~~~~~~~~~~
　　噗嗤笑了出来，忆无心放下手机，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的时候，她停了一会儿，看看玻璃窗下面空无一人雨水横流的马路，随后继续趿拉着拖鞋，走进了卫生间。
　　或许是因为最近几天阴雨连绵的关系，镜子上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含着一嘴牙膏泡沫，忆无心对着镜子里双颊鼓得像个包子的自己笑了笑，低下头吐掉泡沫，喝水漱口——在她弯腰的那刻，略显模糊的镜里倒影却没有跟着她一起动作，而是低下头看着镜外的人，然后才跟着弯下腰。
　　这过程的发生，只在片刻间。
　　等忆无心直起身，镜子依然是镜子，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洗漱过后，把口杯放回架上，她踱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要用到的食材，开始给自己煮早餐。
　　一边把正在拨号的手机夹在耳朵与肩头间，一边把牛油果利落地切成扇贝状的花样，忆无心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等着接通。
　　因为某个原因，从小她就与父母亲分开，被养父抚养到一定年龄之后，才得以和父亲相认。只是她的母亲却不知道为什么，与父亲分居两国，就算逢年过节也没有传来任何音讯消息，只能从国外的时尚新闻和刊物上经常看到她的照片，依然美丽，依然妩媚。而好不容易相认的父亲，也因为工作的问题，两人难得见一面，更别说住在一起好好弥补过往缺失的亲情了。
　　只是让她父亲既内疚又骄傲的是，尽管父母都不在身边，甚至连养父和抚养她的其他人都因为事故去世后，她没有用任何放任堕落的方法来宣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而是继续安静宁和地学习，考过司法考试，找到实习的律师事务所……直到成为执业律师，她也没要求过什么帮助，只是跟自家金池阿姨说了，打算搬出来一个人住。在跟阿姨好好商讨一番之后，阿姨答应放她出来租房，条件是每周必须打一个电话汇报情况。
　　“无心？能听到我说话吗？”电话那头，姚金池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能听到啊，金池阿姨。”把鸡蛋在碗沿磕开，蛋清蛋白倒进碗，蛋壳哗啦一下扔进垃圾桶，再加了少许盐，忆无心对着电话，“最近您还好吗？”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当然很好。只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伙食和其他什么的，还习惯吗？”
　　手上筷子嗒嗒打着蛋浆，忆无心回答：“阿姨，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您真的不用担心我。”
　　“姐夫忙得一年半载都看不到人，姐姐她也——”电话那边突然停了下来。“无心，你……不生她的气？”
　　语气带着几分犹豫，又有几分试探。
　　开火，放油，把蛋浆倒进去，看着平底锅里蛋浆逐渐凝结，忆无心想了想，“不会生气啊。”
　　“……为什么？”
　　将火关掉，盖上锅盖，任由余温把鸡蛋烫熟，忆无心慢慢回答：“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啊。”
　　“我以前曾经很想知道，为什么父母亲都抛弃了我，但到现在，我已经想通了。”她把手机换了个边，然后继续将可颂面包从中间切开，“虽然他们抛下了我，但我得到的东西，也从来没比其他人少，甚至可能比其他人多。所以我为什么要去恨他们，让我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里？而且，我现在知道父亲也是疼我的，我就更没有理由去恨他们了，起码两个人之中，还是有一个爱我，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无心，那你不会觉得难过，或者辛苦吗？”
　　把熟了的鸡蛋放到面包切开的面上，再铺上切好的火腿片，牛油果，盖上上面那层，忆无心把做好的三文治盛到碟子里，“阿姨，这个世界给我的东西已经够多够好了。”
　　拧开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她看着窗外已经变小的雨，声音轻柔：“但比我更难过更辛苦的人，还有很多。”
　　姚金池又安静了一会儿，“那……无心，有空就回来吃饭。”她声音里似乎有欣慰的味道，“如果到时看到你瘦了，你就必须搬回来，知道吗？”
　　“……我考虑？”
　　……
　　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碟厨具，忆无心坐到电脑前，按下开机键。
　　屏幕上闪过winodnws的开机画面，而她则是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依然清晰的伤口痕迹，皱了皱鼻子。
　　看来是要留疤痕的样子啊……
　　算了，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受伤——她这样想着，把自动登录的□□点成最小化，打开微博主页，滑动滚轮翻看消息。
　　直到翻到第十页，她才看到了一条有关于控诉抄袭者的新微博，转发量无比惨淡，评论里更加是有人打出了“我家XXX就算抄，也是看得起你”，“我家XXX抄袭的小说能改编成电视剧，原作者算什么”的旗号，正在跟反对抄袭的人撕得一地鸡毛乱飞。
　　半个月前的反抄袭事件，在现在这种资讯日新月异的时代里，被更多更瞩目的新闻迎头击沉，静默蜷缩在抄袭作品改编成电视剧的重重阴影里。
　　忆无心看了一眼微博右边的热门话题，丝毫不意外地看到识龙影的某部小说被改编成电视剧的新闻。她轻轻抿了抿嘴，忽然在上方搜寻栏输入南宫恨的名字，点进了他的主页。
　　还是只有孤零零的一条微博，尽管底下的评论相当多，但却从没见到博主的回复。
　　她盯着那微博看了好一阵子，鼠标指针在“关注”按钮上游移几下，慢慢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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