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好雨知时节

作者:三月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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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章:床底有人



      无月无星的漆夜,厚棉被一样的乌云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寒凉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一直安坐在井边的萧钧这才站起身,准备回屋。

      恰时,院外传来一阵疾走的脚步声,萧钧侧目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们来得正好,燕大、燕二,留下收拾屋子,其余三人,把这两名八面楼的贵客送到白露院休息。”

      刚刚行至院门口的五名劲装皂靴的侍卫,一眼就看见院内一身素色中衣的王爷,迅速簇拥过来。听到命令,五人又一齐看向主屋门台上躺着的两名女子,那绳子绑得比她们身上穿的衣服还厚实,一眼就能看出是四铭的手法。

      既是引得四铭都出手了,那便什么也不用多说了,不管被绑的是男女老幼病残孕,都已失去了受礼遇的资格。

      不过,就在三名侍卫领了命令,准备干粗活的时候,又听自家王爷吩咐了声:“对待这样精美瓷瓶一样的妙人儿,下手都轻点,只需让她们安静即可。”

      三名侍卫闻言,虎步豹趋的身形一顿,然后就变得缓和了许多。三人对视了一眼,便有两人分别从怀中摸出一块黑布,这本来是他们在必要时用来蒙面的,此时这两条还带着他们些微汗味的黑布便强塞进了两个妙伶娇色欲滴的小嘴里。

      一名侍卫在前面打着灯笼,后头两人各自扛起红莺、白莺,一并五人向西院疾步而去。随着他们的离开,院子里那种异香也仿佛淡化了许多。

      面对今夜的荒唐事,萧钧的心情,比起恼怒,更多的是无奈。即便那两个风尘女子惯用假巧之辞,对于刚才她们所说,他却大致是不疑的。王府里能越过他促成此事的,只有母亲。但也正如他自己在侍卫面前说过的,他不可能与母亲置气。

      肩头微暖,是侍卫燕大把带来的镶绒大氅给他披上了。

      尽管他刚才以井水醒神,身上全都浇透,还来不及换,这么内湿外干的穿法,着实不舒服,但他理解燕大的焦急和好意。虽然不适,但总比只有一件湿冷的轻罗中衣要暖和些。

      不过,目光在扫过大氅前的系带时,注意到带子上加缝的一道针脚,走线的形样有些眼熟,萧钧忽然心起一个念头,问燕大:“老王妃最近心情如何,可有出过王府去邻家串门?”

      燕二递了一个眼神给燕大,然后就低下头,禀了句:“属下去帮四铭收拾屋子。”便闪灵一般飘进屋里去了。

      燕大虽然有些疑惑,这个时候,王爷怎么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但是思虑片刻,并不觉得回答这个问题会破坏掉今晚的事情,便如实回禀:“老王妃三天前去过毅国公府,国公夫人赠了老王妃两盒子绿豆糕,说是今年秋收头次的绿豆磨制的,老王妃回来后还请王爷去尝过。”

      这件事,萧钧其实是记得的。

      毅国公夫人冯氏,闺家名慧娇,相貌端丽,知书达理,年轻时娴淑的名头便响彻玉京贵族圈子。难得的是,嫁入毅国公府后,冯慧娇不仅没有参与到宅门醋风里头,反而历经二十余年,红颜虽老,却不改初心,亲手料理毅国公的饮食,做得一手好菜,女红亦是细腻精巧,明贤老王妃年轻时常登门求教,有几道连线走针法就是从冯慧娇那里学来的。

      冯慧娇是一个识大体、能忍让,蕙质兰心的女人。

      虽然毅国公不似老靖王那样专一到令人咂舌,毅国公府还有一平妻,四妾,六名掌房大丫鬟,但国公夫人的位置一直都是冯慧娇稳坐——尽管她嫁进来二十余年,未给毅国公添一子半女。

      毅国公夫人与明贤老王妃交情甚笃,这已不是什么秘密。有旁人就说,也许除了两人的个性相投,还有着这层相似经历而产生的精神共鸣。

      毅国公夫人与十一个女人共侍一夫,雨露匮乏在所难免;明贤王妃虽然年轻时坐享丈夫全部的爱,也只生出了一个儿子,似乎这战绩与国公夫人也胜不到哪儿去。

      但再怎么姐妹感情深厚,也不至于为了两盒糕点,让如今年逾花甲的明贤老王妃拄着手杖亲自跑一趟吧?

      关于此事,萧钧是心存质疑的。偏偏上次母亲召自己去尝糕点,还一个劲的夸那冯氏,这样的热情终于将他内心的那丝质疑激到另一种层面。他便暗里命人去查了,只是查的人还没回来罢了。

      从这方面暂时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萧钧也就没有再多想。正好在这时,屋内传出四铭的禀告声,屋子已经清理好了,他便走了进去。

      四铭在之前刚进屋时,第一眼就察觉到了屋角烛台的异样,刮了点蜡皮嗅了嗅,当即就从柜子里找出囤积备用的普通白蜡,将那香蜡全部换掉。打开所有的窗户散了散屋内的气味。没了那香蜡点燃持续散发出的气味,屋内的异香很快便挥散得几不可闻了。

      见王爷进来,四铭行了礼,然后就拿着收拾起来的一包东西出去了。刚才比四铭后一步进来的燕二已经准备好替换的衣服,还有几条干帕子,侯在一旁,准备替王爷擦头发。

      萧钧进里屋来,只扫了一眼燕二手里的干帕子,便伸手取来,一边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抬手示意:“待会儿叫四铭去厨房烧几桶热水,再备些薄荷、冰片,我要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几个人继续负责王府晚上的巡视,去吧。”

      “是。”燕大、燕二异口同声,躬了躬身,便一起出去了,并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整个小院也仿佛恢复了平日里的宁静,只有屋外渐渐大了起来的雨声,如轻风拍着细沙皮。并没有什么起伏的自然低吟声,覆盖了一切微小的虫鸣杂音。

      夜之静,静于耳膜。而雨夜的静,却静在心境。细雨飘洒的时节,无论是夜晚还是白昼,都有着种让人安心的氛围。

      至少对于萧钧是这样。

      今夜虽然处理了一场闹剧,搅得人有些心生烦腻,但现在有着这样的纷纷雨声,应该不会教人失陪于一场好梦吧?

      萧钧用干帕子擦了脸,然后就伸手取下了头上的发冠,搁在桌上。竹节一样直长匀称的五指稍开为梳,随意的拢了拢及肩的湿发,然后他才另取了一条干帕,草草的绞了绞顺着头发滴落下来的水珠子。

      他的发质很好的中和了父母各自头发的特点,如父亲那样带有些微的卷曲,又有着母亲发质的黑亮。他的面孔生得并不粗犷,养病三年,以前在沙场战阵中磨砺出的微黑皮肤也养回了少年时的白皙,但配着这一头微卷的长发,使得他看起来并没有文弱的气质,反而时常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丝狂野之势。

      不过,此时的他全身放松,方才与玉京双莺交谈时,眼眸中隐隐若现的锋芒已近淡化。微卷的头发湿透,自然变得垂直,黏了一缕在额角,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这样的他,倒真有些弱不禁风的模样。

      取了一根绸带随便将湿发绑了下,他便脱掉了披在肩上的那件镶绒大氅。自半开的一扇窗户外吹进来的风卷着秋雨的湿寒袭在背后,里面那层刚捂热的潮湿薄衣很快变得如冰面一般,激得胸臆间再次涌现那种刺痒的不适感。

      萧钧忍不住咳了几声,但他手上的动作未停,褪掉湿衣,他又取了第三条干帕子擦身,然后便伸手取向摆在床边的干净衣服。

      然而就在这时,异相陡生。

      卧室里的这张床,今天与平时本没什么两样,可在今天,他的手不过碰到床沿,床板却突然竖着翻开了!这张床下的夹层是他亲手设计的,开启的关卡在哪里,他自然比谁都熟悉,绝不可能在床沿。

      除非,床底有人!

      来势突然,萧钧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虽然他知道自己所处的这间房子,断然不可能藏有外人。如若有心怀歹念之人潜入,意欲行刺,此人绝不可能稳稳的走进来,便会在刚踏入院门时就被随时守在附近的影卫击杀。但在毫无预料的前提下,自己所熟悉的地方突然混入了陌生气息,这种强烈的意识反差,使他的退步全然出自本能。

      难道……母亲今夜备在房里的姑娘,并不止玉京双莺?

      紧接着,他果然就看见一个姑娘从床下夹层里钻了出来!

      玉宁和杏花被关进床板下的夹层,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时辰。刚关进去那会儿,她俩绞尽脑汁想要把机关打开,可盏茶工夫过去,机关没打开,她们吸入鼻子里的那种异样蜡香味却开始发挥起药力来。

      当她们听见院外的人已经进来了时,便打算暂时放弃寻找出路。那个怪癖王爷既然回来了,还随行带着几名王府侍卫,来势如此之快,绝非等闲之辈,她们这时出去反而等于自投罗网。

      可是天意难测。随着香蜡的药力在体内蹿得愈发猛烈,玉宁尚且还能再撑一会儿,杏花却已浑身禁不住的颤抖起来,也不知是手捣到了哪出,还是脚蹬到了哪边,竟误打误撞碰开了床下夹层里的卡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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