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出庶女

　　杨美人生下一子，随后并未被皇帝封赏，又住在皇后宫里，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没有人去试探皇帝对废太子的态度，纷纷将目光放在了杨美人生的这个儿子身上，琢磨着皇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
　　皇帝年老，要下任皇帝年幼，许是主弱臣强不利于江山稳定，然而皇帝大多爱幼子，嫡皇子早被废了，同样是庶出为何不选自己喜欢的一个？
　　再主弱臣强不利江山，到底也招架不住有这样的皇帝，何况下面的臣子谁又不想强一些的？
　　可惜前面的皇子们都已经成了气候，下面各自团了一堆臣子辅佐，如此境况之下更有得乱的。
　　杨家依然还得缩着脖子过日子，免得被人当磨刀石使了。

　　到新儿满月，皇帝大手一挥，封穆王的旨意就下来了，接下来的还有抱于中宫抚养及杨美人升昭仪的旨意。
　　昭仪离能拥有一宫的四妃也不过一步之遥，然而上面从皇后到四妃名额早已经定下，杨昭仪除非等到哪一日四妃里谁嗝屁了，且那时自己恩宠还在，不然这辈子也不过止步于此。
　　所以杨美人升为杨昭仪之后，依旧住在皇后的配殿里。
　　本因升得过快，快被议论为妖妇的杨昭仪也在中宫有子的大事之下被朝臣后宫们集体忽视了过去。

　　朝廷内外，越来越多的人认为皇帝是想要封穆王为太子，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手笔，满月封王，抱与中宫抚养。
　　想皇帝虽然年老，然而也还没到七八十的年纪不是？平日也没见御医说哪不好，也没听说天天嗑药要成仙，这要再活个十年也不是不可能，就上一代皇帝嗑药也磕了二三十年才彻底嗝屁来着，不说二十年就说十年，那时候穆王也知事了。
　　所以，皇后这是重显风光了，杨家乃是真正外家，也跟着更热闹起来。

　　杨家夫人明显也相信了这个说法，自己的外孙养在皇后膝下日后是要当皇帝的，可正是如此才不见得高兴。
　　养在皇后膝下，亲生母亲还在，就算是为了把孩子养熟，怕皇后也要去母留子的，这让杨家夫人如何高兴得起来。
　　杨昭仪要是在宫里没了，日后穆王自然只会亲近皇后那一边的亲眷，他们杨家连送个陪读的人都没有，日后只会跟穆王越来越远。
　　杨家夫人因此反而叹气了，只盯着卫芠的肚子道：“你也快些生个孩子出来也好。”
　　就是小一岁，日后送到穆王身边也靠得住些。

　　卫芠因此而压力极大，难得抽空跟卫芊抱怨，“夫君要忙着读书，哪来时间生孩子呢。”
　　虽然是新婚燕尔的，然而和谐运动也不能当饭吃不是，她对那事儿兴致并不浓烈，也有不想打扰夫君读书的想法。
　　当然，更多的是卫芠觉得自己跟杨泽很明显在培养精神上的共鸣，每日杨泽读完书，还要与她指导，哪还有时间做那些淡事。
　　卫芊倒是不急，道：“母亲也是在进门三年后才生了我，虽你姨娘生你的时日不长，可四房子嗣艰难，就是我也是嫁过门快两年了才有的孩子，你这才一年急什么呢。”

　　卫芠把杨家夫人的话说了，卫芊听了一笑，“哪那么容易啊，选伴读都是要大上两三岁的，大四五岁七八岁的都有。这小一岁两岁的，哪是去陪读，是让人养孩子吧？何况要是生的不是儿子是个女儿怎么办？难不成去给人家做小老婆？”
　　反正卫芊是没见着哪个王爷的表妹有当上王妃的，本朝王妃都是要从官宦人家里选，四品以上，但似乎特地的绕过了表姑娘这一门亲。
　　就是有表姑娘嫁王爷表哥当妾的，好像也只有王爷成了皇帝才这样。当然，也有不讲究的人家，因为底蕴薄，本就因为因女得宠的，送个孙女给外孙当庶妃也不奇怪。横竖是不要脸的人了，也不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再搭上个不正经的王爷，这事儿倒也能成。
　　但是杨家好歹也算是出过四品官的，杨家夫人在京城里呆的时间也不晚，娶的儿媳还是卫家出来的，该是怎么都不会做出这种事。
　　所以追着卫芠现在生孩子，到底还是想着要传宗接代，想来说是给穆王当陪读也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卫芊本想说哪家不是三年没有喜讯才开始急，然而一想到也不是哪家都只剩下一个男丁，嘴里话就变了，“你婆婆说一说，也是心里急，毕竟她就一个儿子，想要孙子也不奇怪。说是生个儿子给穆王殿下陪读，怕也是说说而已，你只当耳旁风听听就算了。只把人哄着，生孩子还是得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急也是急不得的。就是看脉吃药，不也得等到三年后？”
　　京城里约定成俗的事情多的去了，这姑娘要过门三年没有生育才会想抬妾的也是一条，三年还没生就要四处求子也是一条。要有些书香门第，也是十年无子才开始急的。
　　卫芠才嫁过去一年，跟孩子的缘分还没到，也并不奇怪。

　　卫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暗想自己连二十都还没，人家三十才生孩子的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她还真不急，“我就是听着有些不舒服，才嫁过去一年，就开始追着生孩子了。”换现代，像她身体这个年纪，还在读高中呢。
　　卫芊就道：“她家子嗣少，要有两三个儿子，哄自己儿子都来不及，哪还有时间盯着你肚子看。”
　　不过这事儿除非是卫芠立马怀上了，不然杨家夫人那张嘴是停不下来的，“你也得慢慢习惯。孩子也不是她念就念得出的。”

　　说完孩子的事，卫芊还是关心杨府的那位喻姑娘，“如今可是有人愿意上门求亲了？”
　　卫芠一听这个就又叹气了，“有是有，可就是婆婆只觉得人家是冲着宫里的来的，都没安什么好心，不是良配。”
　　再拖下去就十九了，又不是家里在守孝，卫芊道：“你这婆婆，嘿！”
　　卫芠悄悄与卫芊道：“我听夫君的意思是，说不定喻姑娘她爹有可能被召回京中，到时候再说亲更好一些呢。就是对方年纪小两三岁也不当什么，女大三抱金砖。”
　　卫芊一听，就点了点头，“你别多嘴就是了。让他们等吧。”
　　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当年废太子之事，许多官员也都不过是被皇帝迁怒罢了。

　　再到了年关，喻姑娘十五了，流放边关的喻少詹事被皇帝召回京了！
　　这个消息一从朝中传出来，喻姑娘当场就激动得坐地大哭起来，让卫芠看得心酸，也忙上前安抚人，还得劝着人再把人扶起来好好坐着。
　　也不只是把人召回来了，就当年没收入国库的东西，许多还在的也都还了回来，因喻少詹事还在流放之地，还家产的圣旨的太监只到了杨府宣旨，召喻少詹事回京的圣旨才是出了京城。
　　喻姑娘接了圣旨，送走了太监，竟是一高兴就晕了过去。

　　杨家夫人尖着声音叫人去请大夫，只等着喻姑娘醒了才放下心来，只让人好好歇息，“丫头，你就歇着吧！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头，可别一惊一喜的还身子带累了。你可得好好养着，等着你爹从边关回来！”
　　喻姑娘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姑姑，我爹终于能回来了！”
　　“嗯。这是真的！”杨家夫人又拍了拍喻姑娘的手。

　　因喻家的起复，喻姑娘的亲事也算是热闹了起来，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国公侯爷，一品二品三品大员之家，可好歹也算是配得起当初喻家四品官之女的身份了。
　　这一回杨家夫人也不再直言拒绝，只跟所有人都道自己虽是养着喻姑娘，但喻姑娘还有亲爹在，如今也要回京了，亲事不论怎么样都是要有亲爹做主的。
　　杨老夫人与卫芠道：“以前她爹不知何日是归期，这亲事自然只得赖我相看，只是如今她爹能起复了，自然也得她爹亲自说定才行，不然就是我越矩了。”
　　卫芠忙恭维道：“还是婆婆想得周全。”
　　杨老夫人虽心有得意，然而面上却不显，“读书人家的规矩，就算是只有一人了，那也是不能丢的。”

　　国库归还喻家的产业并不算多，然而当初的田土地契却还是在的，丢的是喻姑娘母亲当初留下来的嫁妆，里面不乏一些孤本、古董、首饰之类的。
　　这些是早就被抄家的兵丁们贪墨的，也绝不可能现在拿得回来，喻姑娘得杨家夫人的令，把这些东西都清点完了，才跟一道帮忙，在一边记账的卫芠道：“能留下这些，已然不错了。只要爹好好的，我也不求其他了。”
　　没爹的孩子苦，就算是杨家夫人待她如亲女，然而当初杨家也没有成年男丁，吃得苦现在竟是连怎么说都找不到说头来。

　　卫芠在一边看着喻姑娘每清点一样，就念叨一样的来历，就觉得这古代动不动的抄家灭族简直就太不人道了。
　　喻姑娘清点完产业，再看卫芠做的账目，就赞叹道：“还是嫂子厉害，这记账的法子一点都不麻烦。”
　　杨泽比喻姑娘大，卫芠比喻姑娘小。喻姑娘只当杨泽是亲大哥一般，叫卫芠嫂子。而卫芠因喻姑娘不姓杨但又被婆婆当做亲女儿看待就叫了姐姐。两相矛盾，但这么叫着在府上却也没人会说什么。

　　卫芠忙谦虚道：“哪里，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听说他们生意人都这样做账的。”
　　也不过是现代的统计学分类，高中都学过的东西，卫芠估摸着古代人数学当也不错，不然也不会传下那么多数学知识下来，就自当最爱跟钱和物打交道的商户也这般计量了。
　　喻姑娘知晓卫芠的妹妹嫁的是商户，只当是他妹妹教的她，也没多疑，只翻着账本道：“留下来的也不过是些粗木头家什，还有些田地地契与房契，不比当年收走时候的十分之一。”
　　卫芠只能叹气，也找不到什么好说的话来，毕竟她手里也没多少银子，说是能补贴喻姑娘一点。

　　杨家夫人知晓后，也只能道：“田地与房契在就好，其他的慢慢补也是能补起来的。”
　　话虽是这般说，只当年喻少詹事替东宫打理那些年得到的东西，又哪是慢慢补补得起来的，也只能认了。
　　“何况如今你父亲起复，想来你外祖家与你祖父家当也会再往来，当初他们怕被牵连，将你爹逐出家门，与你们父女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想再续上情义，自然也不会亏了你。他们想给什么，你是小辈，只管收着就是，都是你该得得。”杨老夫人又道。
　　卫芠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敢情喻姑娘还有长辈在的，只是不知道为何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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