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出庶女

　　卫芠在菱姨娘那铩羽而归的事情也瞒不过四房的人，梁氏对着找到自己来谈话的卫芠道：“你只是不想她们姐妹陪嫁过去，有没有卖身契倒是无关紧要，只把她们留在卫府就差不多了。卫府上下下人也有几十近百口，养两个丫鬟也并不是养不起。何况她们姐妹的卖身契本就是有时限的，不过十五年，等到她们姐妹过了二十，也用不着有卖身契去官府销户，也自能出府去。”
　　那时候别说送一份嫁妆，府上的主子能允许她们将自己平日累积的私产一块儿带走都是仁厚了，毕竟奴婢无私产之说。
　　要菱姨娘死活不肯把卖身契拿出来，梁氏完全不介意这般做，横竖到时候吃亏的，会被埋怨憎恨的不会是自己。

　　当然，梁氏从来都不会考虑菱姨娘怎么想，也不过是为卫芠指点一下迷津，“这事儿其实说也简单，你若执意要把人打发出去，也不用问菱姨娘要她们姐妹卖身契，只管让人往她们姐妹爹娘那递一句话就是，只把那份嫁妆出得多一些，他们自然也会心动。”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白露白霜要跟着卫芠嫁到了杨家去，一来是与卫府没干系了，二来是过府自然就会配下面的小子，要补贴娘家也不可能了，因此若在这之前能得到一大笔银子，想来他们也是愿意去找菱姨娘把卖身契要回来的。

　　这一招十分的不人道，日后白露白霜会嫁什么样的人也不过是看命。比不得跟着卫芠陪嫁去杨家，只要杨家没倒就能有好日子过。
　　也比不得卫芠私下里给她们姐妹一人一百两可以自己悄悄存着，或是能先存记在卫芠那，只等出嫁那一日当作是往日主子送的嫁妆能让她们带着到夫家，或者是换成在她们名下的田产，能让她们更好的在夫家立足。
　　要让她们姐妹的爹娘做主去找菱姨娘磨出卖身契，卫芠给她们姐妹的嫁妆，定然会收进她们爹娘的腰包，拿去买田置地留给儿子，若能凭着两个姑娘在大户人家呆过，识得几个字指不定还能更骗得一份聘礼回来。

　　梁氏把这些与卫芠说了清楚，卫芠才知道把人放出去，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门道，只看似相同的结果，过程不一样，真正的后果便不一样。
　　就如梁氏最后说的那法子，卫芠知晓这当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论她们姐妹嫁得如何有多少嫁妆都是自己的家事，旁人无权过问，然而心中到底还是心软的，“还是等着她们姐妹年满二十后再放出去罢。我在母亲这给她们姐妹一人存上一笔嫁妆，还请母亲日后在她们出嫁之时送过去，也算是这十年来的感情了。”

　　这个法子算是折中，一来不用想方设法的去找菱姨娘把卖身契磨出来，二来也能在白露白霜日后出嫁之时嫁得足够体面。
　　梁氏对此自然也是应允，无非是保管几十两银子，也并不算什么大事儿，算得上是大事的是卫芠对陪房的挑选。
　　“既然你不愿意带她们姐妹陪嫁，也得再选两个丫鬟了来。杨家虽是只有一个男丁，可当年的架子也还在，你嫁的也是杨家唯一的男丁，在陪房上至少也须得四房人才足够使唤跟体面。不过身边伺候的丫鬟，最好也要两个其他家人放在娘家里才更好拿捏，也更不容易被人收买。”梁氏道。

　　陪嫁去夫家的下人，为着各自的体面，许多时候夫家都会让他们随着自己原来的主子调配，然而实际上连女主子嫁过去了都是男方的人，何况下面的下人。
　　要一家子都带去了夫家，万一夫家有人收买了或者是威胁了那一家子下人谋害女主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在挑选陪嫁的时候，拿两个丫鬟将她们家人留在娘家也算是好控制不说，就是哪一日需要抬姨娘了，这在男主子家有自己一家子父母兄弟姐妹暗中支持的到底也比不过跟内外院没有血缘关系的丫鬟好拿捏，不易作妖。

　　卫芠听了半晌，想着卫蕉的大胆，心里也有些底气，与梁氏道：“母亲，我容不下妾侍。”
　　梁氏并没有被这话吓到，只是叹息，“这天下女子，又谁能真正容得下妾侍。也是到了万不得已，若是你运道不好不能生，或是子嗣不丰上面婆婆逼着，难道你和他能忤逆不成？更何况这天下愿意与妻子比翼双飞不愿纳妾的何其少？”
　　卫芠想到卫府上面的三房，道：“就上面的几个伯府都没有纳妾，哪算得少呢。”
　　梁氏听得笑了起来，“你也是天真了，你上面几个伯父不纳妾，一来是你几个伯母能生，二来是他们兄弟几个够多，并不担心子嗣不济，三来是卫府家底并不丰厚并无余钱可享受。可杨家就那么一根独苗，杨家那太太哪不希望自己孙子越多越好的？”

　　所以当初给卫芠挑到肖家的时候，梁氏并没有嫌弃肖家子嗣众多，只要压得住人，兄弟姐妹众多反倒是好事。
　　如今杨家子嗣稀薄，在这方面她就不得不提点上卫芠，“你也知道，我们四房里子嗣不丰，自你姨娘与你六姐她姨娘服侍你父亲这十多年来，也只堪得你们姐妹三人。为此，你老祖宗心中至今还念念不休，不管她有多少孙子，她也还想着四房能有一个继承香火的男丁来。”
　　这一点卫芠倒是知道，老祖宗要有哪一日清醒过来，刚好她们一道去请安，总免不了对梁氏言语间的敲打，能听地耳朵都起茧了。

　　梁氏继续道：“日后你若是不能生，或是生头个孩子伤了根本，而膝下并无男丁，杨家太太会怎么选？就是过继子嗣，也需得排在纳妾之后。杨家只一枝独苗，要继承香火，若是你不愿，彼时就只能以无后、善妒为由被休，看在卫家的面上，许休弃会变成和离。终究也是吃亏。”
　　一般过继子嗣，大多都会在纳妾之后，再无所出，且年纪渐长，确实难以生育后，方才会将此事提上议程。
　　在此之前，不论是甚样的法子，都是要试一试的。过继的，便是从小养着大，到底也比不过亲生的。

　　莫说是这个时代，就是换了现代，还有许多地方因为生不出儿子离婚的夫妻，或者是生不出儿子不能领证的女人，没儿子在舆论上的压力有多大，没有比她更清楚。
　　还记得她父母只生了她一个，许多时候一道出去玩儿，不论是认识不认识的，话到深处都少不了来一句，打算什么时候生二胎，没儿子还是不保险的话。
　　不说外面的，就是一栋楼里住着的老师，也有许多时不时凑上来说生儿子的话。

　　可即便是周围许多人说，她父母从来都没说过再生二胎生儿子的话，反而发现她听到那些闲话还会安慰她，说是他们两个只爱她一个孩子，儿子与女儿没什么两样。
　　卫芠咬了咬唇，心中下定了决心，“就是真到那一日，女儿宁愿和离了！”
　　梁氏听得叹气，“怎的就是个烈性人呢。”到底性子还是那般硬，失了魂也没用。
　　可卫芠已经把话说的这一步，梁氏也不能再如何，就是倒哪一日她要和离，难道自己这个做嫡母的还能不为她做主不成。
　　“那好。只要你不后悔就成。”梁氏最后道。

　　卫芠将白露白霜的未来安置好，自然也要与她们姐妹说。
　　其实白露早将此事给白霜透过气，等卫芠真说出口，两姐妹心里也愁。
　　虽然杨家比不上伯府，也比不上徐府，可到底也算是在京城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人家，下面也使唤得了一群丫鬟，在这府上呆着比去外面嫁个一般老百姓都强。
　　卫芠却是说着自己的打算，“你们也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本想把你们姐妹送一份嫁妆放出去嫁人，不过姨娘不愿把卖身契拿出来，也得委屈你们再在府上呆几年了。我这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分给你们姐妹一人刚好五十两。其实就是上回太太给的那十个金元宝，你们姐妹一人五个，我先放在太太那了，等着日后你们出府嫁人，太太再让人给你们添妝，好能自己收起来花销，总比在夫家遇着为难事没银子的好。”

　　要说遇着一般的丫鬟被放出府去，说是送五十两银子当嫁妆，定然是兴高采烈的。
　　只不过大门大户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许多日后不是当姨娘就是当管事嬷嬷的，那五十两还真算不得什么。
　　就卫府四房主母身边得用的嬷嬷，谁手里没几百上千银子，在京城里还能买个小院子安置自己家人小辈的？
　　白露白霜要是在外面伺候的二等丫鬟，这五十两许就感激涕零了，可她们姐妹从一开始就是从一等丫鬟做着走，从来都至少以梁氏身边的陈嬷嬷为榜样的。
　　五十两？陈嬷嬷住的那院子都几百两银子才买得到，何况一月拿的的月银听说比自家主子的月例还多。

　　卫芠如今越来越重用外面两个二等的丫鬟，白露白霜越加不敢跟往常一样看卫芠。
　　白露是早求过的，剩下白霜假装不知道这事儿，道：“姑娘怎的这般狠心，竟不带奴婢姐妹跟着？”
　　卫芠回道：“这是说哪的话，我之前就说了，不想你们再嫁个下人。要说句没规矩的话，说咱们是表姐妹也没错，到底也带着血缘关系的。以前你们进府来当下人，我年纪小也不懂事，可如今我也要出嫁了，哪有让自己表姐妹当下人的道理？你们也才卖身十五年，难不成真想一辈子当个下人，还要子子孙孙当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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