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出庶女

　　卫芠的婚事便是这般定下了，随后便到了过年。
　　四房里也没个喜庆的模样，都被卫四老爷给气着了，不过好在卫芠接受了自己要嫁个只童子生的后生，卫蕉也接受了自己许是可能嫁个讨厌的煤炭鬼。
　　剩下卫四老爷因两个庶女的婚事，被上面几个兄长训斥了一顿之后，竟是住在了外院去了。
　　不过卫府也不差人送饭洗衣的，卫四老爷这赌气行为也没谁在意，他想睡哪睡哪，等过年了几兄弟就让人派小辈又把人请上了桌子。

　　这是卫芠第一次与许多人一起过年，虽因自己的亲事四房之前一直乌云笼罩着，然而一群人大过年自然也不会说那些丧气事，只捡着好听的说，倒也十分热闹。
　　等到了晚间听见一阵一阵的鞭炮声，卫蕉与卫芠叹着气道：“也不知道明年咱们姐妹还能不能一道过个年。”
　　明年，明年两人都满十六了，卫蕉还好，卫芠是连庚帖都换了的，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要明年就让人嫁过去。
　　卫芠心里也有些感慨，从穿越过来这大半年，好不容易在卫府上混熟了，转眼瞧着又要去另外一家陌生人家里。
　　不说现代的婚恋自由，就是那后生她也才看过一眼，虽是细皮嫩肉，五官也不差，然而到底心中有些意不平。

　　卫芠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想过干脆逃婚算了。
　　只是再一回头想到出门就马车那速度简直不提了，何况她连京城里的几方大门朝哪都不知道，还听说出京城进京城都要有介绍信，连最后那点子心思也跟着就散了。
　　她在学校从小成绩中等偏上，高考后上的大学也只不过算一般，后来找个工作也不算多好，反正从哪看都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
　　要说她像各种穿越文里的，仗着现代知识在古代为所欲为，谋得什么一世荣华，当个什么王妃皇后的那也不可能。

　　她向来是说着随意看似胆小习惯了的，遵循着父母希望她安稳一生的意愿长大，像是从来都没有叛逆期一般，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就算是婚事，她渴望婚恋自由，在考虑到现在这种封建社会的环境之后，也认命了。
　　如嫡母说的，虽是嫁人之前相见不多，但过日子谁不这样，要实在过不下去了，还有和离一途，也并没什么妨碍。
　　如今和离的女子二嫁多的去了，也未必没有越嫁越好的，与悔婚的名声比起来，和离与二嫁并算不得什么。

　　过了年，卫芠与卫蕉便跟着梁氏四处走动人家，忙忙碌碌的到了十五。
　　十五京中的花灯自然热闹，卫府上下大一点的孩子，都跟着家里的男丁一道出了门子看灯。
　　只四房因梁氏与卫四老爷的相敬如宾，梁氏也没跟卫四老爷说过话，只多点了些下人，护送着自己一道出了门子。
　　这也算得上是卫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门，顿时把即将要嫁人的负面情绪掩盖了下去，只一脸期待的跟在梁氏身后，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才觉得这才是人间烟火气。

　　京中的路也并非处处都是平的，冬日也极冷，卫芠一只手紧了紧领口的披风，另一只手跟卫蕉的牵在一起，一起凑着脑袋往旁边小摊上凑。
　　等到了猜灯谜的时候，卫蕉尚好，还能猜对一二，卫芠就完全哑巴了，实在是学识不够，且灯谜大多为猜字，古代的字跟现代简体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卫蕉收了两盏灯。
　　最后还是卫蕉大方了一把，挑了其中一盏给卫芠，两姐妹一人一盏，也看着和睦。
　　梁氏在一边看着，想着当初盼着四房得几姐妹和睦今日能成了真，心下里也满意，只浅浅笑着看着两姐妹和睦相处，或是偶尔因某物起了小争执。

　　十五这一夜，也并非没有别的收获。
　　至少卫芠又再见得杨家那后生一面，那后生在灯笼下的脸像是蒙了一层纱，让人看不清模样，只隐约觉得是个好颜色。
　　杨家后生自然是跟着自己母亲与寄养在他家的那位姑娘一道出来的，因女眷做堆，卫芠倒是将那个姑娘看得清楚。
　　卫芠听梁氏说过，这姑娘比她要大上一岁，便是看起来也要比她长得要更丰满一些，只浅浅笑着，手里提着许是自己赢来的灯笼，比卫芠与卫蕉的都要好看几分。
　　是个漂亮的姑娘，就那双水润一般的眼睛，卫芠都觉得自己突然一眼望去，心里都有些砰砰砰的跳。

　　到最后告别回了卫府，卫芠与杨家后生并未说过几句话，不过那杨家后生倒是给她们三个姑娘买了许多小零嘴的。
　　卫芠并不是多有口腹之欲的人，不过坐在院子里与卫蕉一道吃零嘴的时候，心里也是开心的。
　　卫蕉在一边笑道：“姐姐今日可是满意罢？”
　　卫芠耳根一红，哪不知道卫蕉说的是什么，只哈哈道：“这果脯味儿倒也不错。”
　　卫蕉就道：“梅家做果脯有好几十年了，算是京城里最好的一家，自然是好味道。听说他家腌制果脯有一张秘方，味道与别家的大不同。”
　　卫芠对果脯没什么研究，听了也只点点头，好歹将令人尴尬的问题回避了过去。

　　然后出了十五，就等到了肖家人上门。
　　对于肖家这门婚事，梁氏本抱着能说没就说没的态度，也与娘家大嫂通过气，想着能不能将这门亲事作罢，毕竟卫芠已经被卫四老爷胡乱配了人家，与肖家说亲的对象都没了，再说妹妹也显得自己不地道又把卫家小看了。
　　只是当肖家将庚帖送上的时候，暗示想要求娶的是梁氏身边养大的七姑娘的时候，梁氏才发现这门亲不是那么好毁的。
　　肖家的主母，当时看中的竟是卫蕉！

　　这种事梁氏自然不会透出去让卫芠卫蕉两姐妹知晓，以免坏了姐妹情分，然而到底也是在心里十分惊讶的，没想到看似颇有主见的肖家太太竟喜欢更为大胆的卫蕉。
　　要说这门亲事，也并不是非结不可，只是肖家太太出手太利索，竟是愿意一年拿出万两银子与卫家，再允诺给卫蕉的聘礼也是价值千金。
　　就是梁氏出身勋贵，对于这一年万两的收入也颇为震动，更莫说一直靠媳妇嫁妆运转的卫家。
　　这门亲事给的筹码太重，在许氏与大小王氏的插嘴之下，梁氏竟是难以抉择。

　　要说肖家，在梁氏看来比杨家还要好一些的，就是不能科举有些遗憾。
　　当初说给卫芠，是因为卫芠看似扶不起来，嫁到商户人家，门楣比卫府低那么多，不管卫芠如何都会把人供着的。
　　可卫蕉却是极有主意的人，性子爽快，做事利索，要嫁给商户，梁氏就觉得可惜了，以她的想法，是与五姑娘一样嫁个家境尚算富裕没有累赘的读书人最好。
　　要说起来，反而是卫蕉与杨家更合适一些，而卫芠与肖家自然合适。

　　梁氏没收肖家的庚帖，只说是再考虑考虑了，毕竟当初说的也不是卫蕉。
　　肖家太太也是个知分寸的，并未露出急迫的表情来，只笑着道：“自家的姑娘自家疼，太太多想想也是对的。七姑娘有您这么一位嫡母，也是她的福气了。”
　　就自家庶出的那些，肖家太太可没这么好心，只求把人打发出去就行，还怕嫁好了给自个儿亲生的兄长作势，到时候欺辱到自己嫡亲的儿子。好在肖家也是商户人家，那些妾侍能依靠的娘家并算不得什么，加之自己儿子自幼跟着夫君学做生意，倒也与那些庶出的有一争之力，只是若是能娶一房得势的妻室，那就更好不过了。
　　梁氏听了心里也没见高兴一些，心想你要真觉得自家的女儿自家疼，我说算了你能不再提这门亲事？

　　此回肖家太太来的庚帖并未送到梁氏手上，她也并不急，只与卫家几位夫人太太说了半晌话就离开了。
　　回头见着自己儿子，心下里也软了起来，只笑着道：“我儿也莫急，卫家底子太弱，这天下再清贵的人家，没个三五代也要银子来填的。卫家的几个男人都是酸腐的，一家子靠的都是各自的媳妇嫁妆转圜，咱们也不愁卫府不会嫁姑娘出来。”
　　肖家后生闻言皱了皱眉，“她家要不愿意便也罢了，没得结亲不成倒成了仇。”

　　与肖家太太不同，肖光耀自幼跟着父亲在外做生意，生意经里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生意不成仁义在，能攀上卫府一门亲事自然比只用银子往来更为亲近，然而要因为亲事结了仇就不划算了。
　　就是要压住庶出的兄弟，也未必需要联姻，便是联姻，也未必需要一定从卫家里选。

　　肖家太太虽是爽利人，然而对自己儿子的雄心并不怎么在意，她家也是生意人，最讲究利益不过，娶卫家庶出的姑娘除了花点钱就是一本万利，她并不觉得吃亏。
　　“那姑娘不也是耀儿你自己喜欢的？这会儿说什么糊涂话来。”肖家太太也不是傻，怎么会真将人得罪。
　　她也是看出了梁氏的犹豫的，就她自己看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命不好生在商家，要运气稍微好一些，生在了一般秀才家，都有的是前程。更莫说，自己这个儿子比卫府四老爷强得多了去，要说梁氏身份再高，也是出嫁妇人，看的还是夫家，自己夫君不争气，嫡亲的女儿嫁的都只不过乡绅秀才之家，庶出的就算当嫡出的养着，也不过如此。
　　那一般乡绅之家与像他们肖家这般的大商户相比，肖家太太也还是有底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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