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关于那个夜晚，后来的赵子默一直不敢想，只是午夜梦回时会梦见他拥着自己的灼热的体温，后来是怎么离开他家的，她完全记不清了，好像是他问清了她家的住址，帮她换上新买的衣服，然后看看满室狼藉的她破碎的衣物，脸色不定。
　　她从没那么庆幸自己是独自租了个一居室，之前唐芯想和她同租，方便彼此互相照顾，后来因为房子小不适合，便分开住了。其实虽小但五脏俱全，赵子默一直住得很舒心，如今她羞红了脸躲在秦漠的怀里，想着不方便行走的身体，想象着若是唐芯见到这一幕岂不得跳起来。
　　秦漠把怀里的女孩放到床上，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但他是秦少，还是开了口，“要不要……搬到我家。”她的房子小，虽然收拾得干净整洁，但既然自己现在对她有兴趣，姑且不管是对人还是对身体的兴趣，他都鬼使神差地发出了邀请。
　　她完全不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秦少第一次邀请女人搬到自己家，仓皇拒绝，“不用不用，谢谢。”然后就垂了脸不说话。
　　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有些恼意，但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风格让他没有表现出来，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先走了。”
　　他并没有回头，她也没有抬头应声，好像他离开这个房间这个家，他和她就会回到自己的轨道了。
　　再后来，他们确实没有见面，她的交际圈和他的交际圈怎会一样，各自在自己的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她的项目越来越大，节目收视也越来越高，卫视高层看见她都会笑一笑，叫她“子默”约她喝茶。他更不用说，军方报道财经专访娱乐播报，这个出生在省机关大院的孩子，除了财力雄厚背景深厚，他本身就是闪闪发光的钻石王老五，无怪乎女明星们前仆后继争着和他闹绯闻，这不，据说最近和影后莎莉打得火热。
　　赵子默放下手中的杂志，对封面的男人微微鄙夷，倒没有太大情绪，只是觉得这个人行事太过高调，不过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男人没吃过什么苦头，为什么要束缚自己低调。
　　那时她并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两人之间存在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新项目又快启动，赵子默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整个公司都听见有人叫“子默姐”，从设计到剪辑，再到渠道部的同事，往往她去找一个人，第二个第三个人加入插话，等她回答完后来者的问题，第一个人已经不记得自己要问的事情了，只得抱歉地笑笑。
　　当然，也不全是工作，家里经常打电话给她，问她的工作，然后旁敲侧击问有没有合适的交往对象，她只能苦笑，毕业还不到一年，工作圈子也小，她到哪里去找交往对象，于是乖乖地请家里帮忙找相亲对象，其实她一点都不急，只是她知道他们急，所以当他们几天之后通知她和男方见面时一点都不意外家里的高效率。
　　和秦漠荒唐的一晚似乎风过无痕。
　　再见面已时隔半年，她被老总叫去参加一场宴会，那天本不该她去，无奈老总秘书Mandy将她拉到一旁可怜兮兮地求情，“子默，我男朋友从国外回来约了我晚上一起吃饭，boss的宴会你代替我去好不好？”美目眨呀眨的。
　　赵子默心软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要拜托她帮忙，很少有不成功的，只不过如今身居高位，已不像当初谁都可以拜托她帮忙了，不过Mandy与她同年进的公司，交情尚且不错，赵子默想了想便答应了。
　　Mandy大喜过望，冲赵子默送了个飞吻，心里虽有一丝抱歉，但只有美丽动人的赵子默能帮自己这个忙了，赵子默的酒量她是知道的，虽不到千杯不醉，但即便微醺也瞧不出丝毫，不会丢了老总的面子。
　　更难得的是，赵子默还是孤家寡人，Mandy想着也许子默能有一场艳遇呢，带着这种猜测兴高采烈地赴男朋友的约会去了。
　　赵子默若知道Mandy的想法必然吐血，不仅没有艳遇，反而来了场糟糕的重逢。
　　因为宴会颇为正式，赵子默自然也是懂礼数的，换上了一席淡蓝色的礼服，长发随意盘起，只留了几缕垂在耳边，添了几分优雅性感。礼服裙摆是荷叶边的不规则设计，正面仅到膝盖以上，露出修长的美腿，胸前的V领低得恰到好处，高一分平凡，低一分露骨，偏偏这礼服穿在赵子默身上，配上她精致的面容，营造出清纯但又透出性感的味道，就连看惯了她美丽的老总也吃了一惊，良久之后才伸出手，“走吧，子默。”
　　老总叫宋之城，四十多岁，有年轻男孩没有的稳重和气度，刚进公司的小姑娘无一不为他心动的，私底下都称这才是典型的“大叔”，成熟、多斤，遗憾的是有一个相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不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能撬撬墙角也是极好的。对于小姑娘们的心思，宋之城心知肚明，于是越发看中手底下不为自己男性魅力吸引的秘书Mandy和新晋策划总监赵子默，美丽的女人大把都是，但美丽也冷静的女子就不多见了。
　　赵子默挽着宋之城进入会场时众人有一瞬间的呆愣，实在是门口那对璧人太过赏心悦目，器宇轩昂的男人和清丽脱俗的女人，比起秦少和他的女伴，丝毫不落下风。这么想着就状似无意地去看了看角落里独自饮酒的秦漠。
　　秦漠出席过太多次这样的宴会，先是和主人打了个招呼，又客气地和前来搭话的圈子里的人物寒暄，即便是心里万分不耐，表面上仍是做足了功夫。等到做好了“秦少”该做的功课，便坐在一边拿着酒杯把玩，带来的女伴和其他闲杂人等都在他“生人勿近”的气息下退避三舍。这会儿脑子里就像是有感知似的，将视线转到大门那边，就那么对上了赵子默投过来的视线。
　　赵子默。他心底忽然响起了这个名字。
　　赵子默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只是眼睛一扫，想早早找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这才看下秦漠的方向，那个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一看就是手工定制，似乎百无聊赖地转着手中的酒杯，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确定自己看见他脸上的不耐和对上她视线的惊艳，虽然一闪即逝。
　　是他。赵子默迅速垂了脸，耳朵迅速微红，好在耳畔的发丝可以帮她掩饰，她心底庆幸。
　　千篇一律的宴会，有人走上前和宋之城打招呼，高谈论阔，不时将视线转向她问一些和圈内电视走向等专业的问题，赵子默也不怯场，从容应对，让对方含笑点头，越发觉得这个女人不一般，宋之城见赵子默走得慢了些，边微低了头凑到她耳边，“子默，你要不去花园坐一坐。”
　　赵子默感激地笑笑，放开挽着他的手，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有一道视线火热地盯着自己。
　　两人的互动虽来自宋之城的好意，但外人眼里看到的可全然并非如此，亲昵、体贴、甚至是众目睽睽下的调情，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在场的单身男士愤愤地想，宋之城这个狐狸，家有贤妻还霸占着这灵动的赵小姐，女士们则是暗暗撇嘴，原来一向光明磊落的好男人宋之城也做出了包养小三这种不齿之事，可怜宋太太定不知情云云。
　　赵子默可不管众人以何眼光看她，世界那么大，若要在乎每一个人的想法，可不得累死。这么想着间，她已经找到花园里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下来拉了拉裙角，又测过身子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揉了揉有点疼的小腿。
　　夜晚的风分外凉爽，带着空气里淡淡的花香，赵子默闭上眼睛，脸色宁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她坐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该回宴会了，刚穿上鞋转过身，便看见了不愿处的秦漠，顿时愣住。
　　也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不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笑笑说“好久不见”？他和她并不是那种需要互道“好久不见”的关系。
　　倒不如不说话，就这样吧。
　　这么想着，她当真就这么做了，走到他身边微微侧身，不敢碰到他，然后离开了花园。
　　秦漠只觉得心里一阵火出也不是咽也咽不下，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看见她走出来，便也鬼使神差地跟了出来，看她脱鞋，嗅花香，月光下她的面容更是好看，比起那晚情欲中的嫣红，又是另一种美丽，莫名就有些冲动。
　　但他终究是忍住了，只是冷静地打量她，究竟她好在哪儿，比她漂亮比她懂床上技巧的女人他不是没有，不，她根本不懂床上技巧，只知道随意胡来，却逼得他几乎疯掉，在那晚之后他又有过其他女人，但每每到关键一步，他却无法动弹，心里有一个名字，叫做赵子默。
　　二十八岁的男人，哪里能总禁欲，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叶云帆无意中听到醉酒的他叫出的名字，叹了口气，愣是把兄弟和一个身材容貌皆上乘的女人送做堆，秦漠才算是对女人又有了性趣。
　　可如今这个罪魁祸首，竟然目不斜视地忽略站在一边良久的自己，然后施施然走掉。
　　算了。一向无所不能的秦漠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他要什么样的女人，都不用说一句话，就有大把的女人期待着上他的床，何必纠结着一个没情调的女人。他这样告诉自己，脸色再也不见恼怒和其他任何情绪。
　　无奈天不遂人愿，宴会快结束时，两人再次正面交锋，这次是因为宋之城主动走向秦漠，这个不足三十却不容小觑的男人，姑且不看他背后的权势地位，光是他本人，也担得起“后生可畏”四个字。
　　“秦少，这是刚回国不久么？”宋之城笑着寒暄。
　　“嗯。”他态度一样冷淡，视线仅仅扫过宋之城，并不看他边上的女人。
　　原来他出国了，所以没联系自己么？赵子默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两个出色的男人又聊了聊行业里的变动，秦漠余光看了眼赵子默，挑人的功夫倒是不错，宋之城果然有两把刷子。
　　看似融洽的氛围实则波涛汹涌，赵子默按耐不住，正欲开口告辞，尽管明知这样的做法很失礼，可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正要说话却不料秦漠话锋一转转向她的方向，“这位便是贵司的赵小姐吧？久仰大名。”笑容有礼疏离。
　　“秦少。”赵子默也笑，演戏，我定不输于你。笑得娇媚却大方，看不出丝毫异常。
　　两个同样不肯认输的男女，饶是宋之城再粗心，这会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子默，我一会儿有点事要去个地方，我先送你回去吧？”眼睛却看向秦漠。
　　“不……”
　　“我送吧。”丢下这句话，秦漠便率先走开，不给她留拒绝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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