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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自由
豚儿和南家寨其他孩子一样，从小的玩具就是弓箭，会走路时就跟在父亲身后学打猎，对他来说，拉弓射箭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
南峭让豚儿教射箭，可把这熊孩子为难死了。他就不明白，拉弓射箭这么简单的事，大兄怎么就不行呢？
“你手不要抖啊，大兄！”
“我也不想抖啊！”南峭勉力拉开弓弦，手臂就开始发抖，松手射箭，箭矢在准备碰到箭靶时就掉到地上。
豚儿都不知道自己该嫌弃还是同情了，大兄看起来很聪明，其实钝钝的，山路走不了，箭也射不好，也不会打猎。自己生活的话，大概会饿死吧！
“大兄，你学射箭是想猎什么吗？我去给你打回来好了！”
被鄙视了。
虽然豚儿尽量没表现出来，但是，无疑是被鄙视了。
南峭捂胸，摸了摸自己破碎的自尊心:“没事，大兄就是学射箭而已。”
被七岁孩子鄙视真是太伤了，南峭回家自己练。练了一会，胳膊酸了，南峭甩甩手休息，抬头见小河站在一边伺候，眼中透着羡慕。
南峭笑着把弓箭递给小河:“要试试吗？”
小河吓得急忙跪下:“君子原谅，小人不敢。”
南峭温言道:“我没生气，你尽管来试试。”
小河迟疑了一会，小心翼翼爬起来接过弓箭，见南峭目光充满鼓励，方转向箭靶。
最近南峭经常在家练箭，小河旁观着也会个架势，只见他侧身，平举弓箭，稳稳的拉开弓。箭尖向下，放，箭矢稳稳插入地上——南峭每次射箭都掉到地上，小河以为射箭就是这么射的。
“……”南峭默默捂胸口:“我的自尊心真的碎了……”
小河大惊:“君子，什么东西碎了？我……我弄坏什么了吗？”
“不，没事，和你无关。”南峭摆摆手:“箭矢是要射到箭靶上的，不是往地上射。”
小河不解:“我看君子总是往地上射……”
南峭:“……我那是没射好。你若喜欢就自己慢慢玩，我要去休息一下。”
小河闻言愣住:“君子，我是野人……”
这时代的野人，指的是为逃避苛捐杂税和徭役而躲进山里，失去户籍的流民。国家对野人的处罚很重，一旦抓到便直接沦为奴隶，庶民杀野人不算犯法，南家寨若不是借着豪强的关系，早就沦为野人，哪有现在不必交税还能自给自足的生活。
小河跟山竹都是野人的后代，被人贩子捉了卖掉的。野人会反抗，会逃跑，因此一般人不会给野人武器。
南峭并不觉得这两个小孩会伤人，但寨中妇孺多，不可不防，于是他收回弓箭。
小河不舍，却又露出理当如此的模样。
“有一件事，本也打算这几天告知你们。”南峭温言道:“我想放你和山竹自由，你们若想去找家人，只需说一声，我给你们盘缠，若还没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暂时住在这里，想走时提前跟我说就行。”
“……”小河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南峭说了什么，他嘴唇发抖:“真……真的……君子，请不要逗小的……”
原来小河一直很想离开吗？
南峭并不因此生气，肯定道:“真的，你若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走。”
小河低下头，呐呐道:“我……我还不想走……”
南峭能感觉到，小河确实很想离开，又不知什么原因而犹豫，于是温言道:“无妨，你可以慢慢考虑，也一并告诉山竹，我不会收回这句话的。”
或许是每个人对自由的定义不同，得到小河传话的山竹跑来找南峭时，已哭得满脸是泪:“君子，您不要山竹了吗？”
“怎么哭了？”南峭忙解释道:“我是想着，你还那么小，或许爹娘会担心你，我放你自由，让你一家团聚可好？”
山竹抹着泪摇头:“我就是被爹娘卖的，若君子赶我下山，我肯定又被人贩子抓去卖掉，呜呜……山竹喜欢伺候君子，求君子不要让我走。”
南峭怜惜的摸摸她的头:“无妨，你若不想走就留下。”
刚哄好山竹，就有人来唤南峭往宗祀。南峭已猜到是为了那“二桃杀三士”的故事，还以为宗老们肯定欢天喜地，却见一个个皆哭丧着脸。
事实上，宗老们乍一听“二桃杀三士”的故事时，还以为是瞎编的，不相信有那么蠢的三个力士。听到是小巫祝说的，才相信这是祖先的故事。
三个力士有名有姓，显然与南氏无关，唯有晏子，子乃尊称，可用于姓也可用于名。
于是宗老和族学先生对着族谱找啊找，也没找到任何叫做南晏雁燕艳的祖先（宗老们也是拼了）。
但巫祝的故事一定与祖先有关，众人的目光不得不移到背景板的君主身上。
祖先曾是拥有封国的诸候，理应被称为君主……所以说，那个愚蠢的君主才是我南家祖先吗？
既然有优秀的祖先，自然有愚蠢的祖先，身为后代不能只挑好的听，想到此，宗老们不得不哭丧着脸叫来南峭确认祖先姓名。
南峭自然说不知道，宗老们也不敢把“愚蠢”的名头随意安在哪位祖先名下，只得改为“南家曾有一位先祖”。
“南家曾有一位先祖，名讳不可考，其人刻薄寡恩，易信馋言……”把这个故事记到宗谱上的宗老都要哭了，在他们所受的教育里，先祖是最好的，是最受敬仰的，每个人都如南梓一般伟光正，说先祖坏话是绝不应该的。
即便如此，还是哭着记上了宗谱，第二天还要向族人普及。
“……”何必呢，哭着说故事什么的，他都不敢听了。于是第二天南峭逃课了。
第二日辰时，南峭在家中练箭，同时听到村口的挂钟响起，想来是宗老召族人去听愚蠢祖先的故事。摇摇头，继续练箭。
小河过来告知:“君子，朝食已备好。”
“好。”南峭收弓转身，就见小河一脸挣扎的模样，问道:“你有何事？”
“君子。”小河趴跪在地，磕头道:“君子仁厚，还小人自由，如此厚恩小人本当做牛做马衔草以报，但小人须为父母尽孝，终须辜负君子厚意。只是小人势单力薄，下山后恐不能自保，小人厚颜，求君子让我习武。”
南峭被他一堆小人小人说愣了，扶起他，温言道:“我即还你自由，还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你能与父母团聚是好事，不必愧疚。”至于小河学武的请求，确实，一下山可能又会被捉去卖了，会点自保能力也是应当。“至于学武，我不能做主答应，还要问问涂先生。”
习武毕竟不同，涂先生比自己更了解世俗人情，能不能教，南峭听长辈的。
用过朝食后，又在院中看了会书，待到午时，估计故事和教导也该说完了，才起身前往族学。
这时代是没有午休的，人们至酉时便基本停止外出活动，白日能用的时间极少，午时同样要上课或干活。
南峭到达族学时，丁班的学生正在武场练剑。见南峭来，纷纷围着他道:“小巫祝，二桃杀三士的故事，原来那个愚蠢的君主才是我等祖先。”
“原来晏子并非南氏祖先。”
言语中颇为失望。
南峭笑问:“先生是如何说的？”
“祖先刻薄寡恩，听信馋言杀害忠勇部下，我等万不可学。”
“还有万不可跟随类似这位祖先的人。”
“万不可得罪如晏子那般的人。”
族学的先生显然也认为南家寨的后生子弟属于被杀的那三士，可谓呕心沥血，殷殷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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