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临之日[西幻]

　　狄雅花了整个下午泡在古堡顶层的藏书室里，终于发现了一些线索。那是一本记载了上古魔族传说的著名游记，其中一句提到了魔王路西法是黑发银眸。

　　抱着这本厚厚的游记狄雅坐在书房的窗边看着已经呈现温暖的橙色的天空发呆，在记忆里搜寻着可能继承了魔王路西法的血脉的家族。这样显赫的传承必然会给后裔带来强大的实力，然而现在整个大陆上多数显赫的神魔后裔家族都是神裔，仅有的几家魔裔都不到顶尖的水平。尤其是在埃德蒙顿帝国，王室本身就是迄今发现的魔力最为强大的神裔家族，整个帝国境内只有很少的几个魔裔家族，还是那种几百年都没有人觉醒的沉睡血脉，狄雅实在想不通黑发银眸的长相怎么会出现在帝国境内，出现在魔裔聚居的阴影山谷还差不多。

　　天色完全暗了下去，狄雅把所有书籍归位，静静站在幽暗里。她已经八十七岁了，作为人类已是高寿，作为半精灵，她却离成年都还有很久，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大概是没法知道自己成年时的容貌了。她大概有必要了解一下拉尔斯的确切属性。

　　午夜的时候是城堡里最为寂静的时刻，一片漆黑里，一个轻巧的黑影从狄雅的床头跳下地板，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房门似乎并没有关严，黑影从门缝里溜了出去，没隔多久又从原路跳上床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第二天狄雅是被路易叫醒的，路易收着爪尖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她就醒了过来。路易把刚才没有拍她的另一只前爪递到她眼前，几根黑色的头发缠在上面。

　　“你在哪里找到的？”狄雅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昨天晚上她才告诉路易她的猜测，今天早上就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狄雅从路易的爪子上把几根头发解下来，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纸包裹起来。然后跑回床边，抱起刚刚重新卧下的路易，举着它转了好几圈。路易抗议的喵喵叫了几声才被放回原位。狄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换好衣服，披上一件斗篷，拿好纸包就冲出门去。路易立刻跳起来跟了上去。

　　狄雅对拉尔斯的授课时隔天一次，所以今天她离开城堡并没有人觉得奇怪，只是狄雅今天的画风变得实在太快，早上出去的时候还是由于魔法师，中午回来就变成灿烂美少女了。

　　狄雅上午去了城里的魔法师协会，买了一块魔石，然后再城外的森林里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布置了一个小型的属性鉴别法阵。魔石这种矿物不算稀有，也没有什么其他用途，它唯一值得重视的性质就是用法阵把不同属性的魔力导入后，会发出颜色不同的光芒。魔法师协会对这种性质做了大量的研究，几乎把大陆上出现过的所有性质的魔力都导入了一遍，做出了魔力属性的标准比色表。只要把一个人的魔力导入，再进行比色，就能准确知道他身上有哪几种属性，每一种大概占多少。

　　目前已知的魔法属性分为自然属性和纯粹属性，自然属性就是常见的水、火、风、雷、地、自然和召唤系。而纯粹属性则是只有魔裔和神裔才可能拥有的光明和黑暗属性。其中单一光明属性的比色就是由帝国王室路西菲尔家族的第五代帝王亲自进行的，那种金色的光辉自此在每一年的立国庆典上绽放。

　　而纯粹的黑暗属性，就目前所知，并没有出现过，所有的魔裔都是三属性或者四属性，双属性的都极其罕见。这种现象被称为“黑暗的兼容性“，毕竟在神魔时代的晚期，神族仍然保持着高傲很少和人类通婚，而魔族则无所顾忌得多。

　　狄雅对于这个程序非常熟悉，她唯一担心的是几根头发包含的魔力可能太少，达不到法阵的检测极限。果然过了很长时间也什么都没有发生。狄雅想着可能是光芒太弱的缘故，就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她把斗篷盖在魔石上，正要探头进去，她的斗篷和魔石接触的地方突然烧了起来。狄雅立刻把斗篷扔在地下几脚踩灭了火苗。她转头去看地下的魔石，忍不住伸手靠近，一阵热气烤得她根本不敢把手靠过去。

　　一般来说魔石吸收了魔力之后就会发热，这是发光的基础，但是一般这种发热都是很轻微的。一旦鉴别停止，就可以用手接触魔石了，狄雅也摸过几次。只有一次她觉得烫手，那是她自己测试的时候，当时魔石的光芒刺得她的眼睛疼了好几天。

　　现在魔石的温度可能比她当时的还要高，却完全没有任何光芒。也就是说，拉尔斯的魔力本身的魔力非常强大，绝对在她这个高级魔法师之上，魔石却没有发光……协会内部早就有人猜测纯粹的黑暗属性在测试时应该并不会发光。狄雅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推测了。

　　暗属性是唯一可以和任何自然属性兼容的属性，而光属性则不能和召唤系兼容。狄雅自己非常倒霉地拥有水和火这两种完全相克的属性。根据母亲的火属性，狄雅确定自己的水属性来自父亲。一般来说两个魔力强大但是相反的个体非常难以孕育后代，狄雅后来找了一些研究属性传承的魔法师的笔记，算了算概率，她的出生用奇迹来形容都不嫌夸张。

　　她的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单一火属性的高级剑士，最终到五十岁的时候已经一只脚跨进了圣武士的门槛。然而狄雅从出生起，就更擅长水属性的魔法，这说明她的精灵父亲可能是单一水属性，而且实力犹在圣武士之上。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估计根本没想着要孩子吧，狄雅当时默默地想。

　　这两种冲突的属性让她从小就身体虚弱，如果不是以为她在魔力控制上天赋绝佳，同时有塞欧拉斯用他的自然系精灵魔法帮她调理身体，估计她活不到现在。可惜３０年前她不得不使用了一次水系禁咒，原本脆弱的属性平衡自此完全打破。

　　母亲去世之前她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毕竟母亲已经为她的身体操心了一辈子。母亲去世后她估计自己活不了几年了，就决定尝试去找找父亲，至少见一面。她花了一年多在各处寻找塞欧拉斯。可惜她没有任何收获，身体却越来越差。

　　见不到父亲，狄雅没法平静地度过这段最后的日子，她一直在寻找方法延缓这个过程。她在帝都魔法学院念书的时候从导师的书房里知道了一个可以短暂调和相克属性的魔法，唯一的问题是这个魔法需要纯粹的暗属性魔力。狄雅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魔法矿物或者人来供能，只能放弃。现在她可以施行这个计划了。

　　狄雅从正门回到城堡，走上大门正对面的宽阔阶梯，正要转向通往餐厅的走廊，一名整齐穿着全身铠甲的骑士从走廊尽头拐出来，铁质的战靴踩在绒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同时她听到背后传来一模一样的声音。狄雅下意识地凝聚魔力，却听见脚边传来一声轻轻的猫叫，狄雅低头看见路易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杀气么，狄雅深呼吸了一下，放松下来。正面的骑士几步走到她面前，微微扶胸行礼：”艾斯特小姐，城主有请。”

　　说完这一句，他就退到一边让开道路，和后面的骑士一起站到她身后。狄雅很清楚这并不是护卫，而是押送，只得改变路线，向书房走去。

　　昨天她才刚刚来过，这里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书桌上放着一件折叠整齐的披风。狄雅不用靠近也能认出这就是上午她埋在森林里的那件烧了一个洞的披风。低头和路易对视，猫咪坐在后腿上，摊开前爪给她摆了一个无能为力的姿势，狄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骑士们在她进门后就一言不发地行礼退出了，拉尔斯也只是坐在书桌背后，低头看着莫妮卡写给他的课本。狄雅只得首先开口：“城主大人，您找我有事儿？”有求于人，又被当场抓包，狄雅决定把姿态放低。

　　“看来你也清楚我的属性了。”拉尔斯仍然看着面前的书页，语气也是淡淡的，“基本上知道这件事的不是我的人就是死人，你选一边吧。”

　　狄雅原本想解释的话被原样噎了回去，很是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是怎么发现的？”狄雅想了想，早上并没有人跟踪她，唯一的破绽就是她去买了一块魔石，这件事情被魔法师协会报告给了拉尔斯。

　　“我最近刚刚买下附近所有的魔石矿脉。城里能买到魔石的店铺都在我的名下，包括法师协会里那一间。”拉尔斯随手翻过一页，修长的指尖点着书页。

　　狄雅这个瞬间真是给土豪跪了，她刚刚回想了一下魔石的主产地，发现费伦所在的绿叶行省南部正是三大主产区之一。怪不得养得起那么多骑兵做护卫……装备还那么好……狄雅脑中飘过刚刚看到的全套骑士铠甲。

　　“决定好了么？”拉尔斯抬头看着正在出神地狄雅，“准备活着就把这个帮我翻译一下，明天拿给我。”说完他把桌面上一张羊皮纸往前推了推。

　　狄雅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认命地走到桌边拿起羊皮纸，尝试翻译。

　　“吾之血脉……传承不息……”狄雅发现自己只认得出头几个词，”这个是古精灵语，明天我可能翻译不完……”

　　“三天够吗？”拉尔斯再次低头看书，似乎完全不在意那张纸。

　　狄雅看着他的侧脸，这家伙专门抓了她的把柄，又派心腹骑士把她押过来就为了这张纸，还装做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真是能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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