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才是最好的爱情

　　等书房和双胞胎的房间收拾的差不多，又过去了五天。孙梨贪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吃不进去东西还总泛酸水。孙梨坐在马桶上思索着原因，回手捞厕纸，空了，又费力打开洗手台下的抽屉去拿新的。抽屉里除了厕纸，还放着上个月用了一半的姨妈巾。
　　孙梨的手顿在半空中。
　　算一算小日子已经推迟了五天。孙梨原本没太在意，想着自己的小日子本就不够稳定，又吃了事后药，乱一下总是有的。但是想着这两天不寻常的生理反应，孙梨就拿不定注意了。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像被过了电一样，浑身上下的毛孔也都感觉被针扎了一遍似的。孙梨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脚全使不上力道，心里却烧得狠，恨不得把身上这层皮给扒下来，别再这么膈应她。

　　孙梨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从家来到医院的，此刻她正坐在医院的走廊上盯着手里的化验单出神。不用去问医生她也知道上面超出标准好几倍的数值代表着什么，她的第一反应是最近睡太多，眼花了。反复闭眼睁眼几次后，数值还是像个犯了掘病的驴似的一动不动地怵在那儿。于是孙梨开始盘算着如果把化验单撕了吃下去，然后再去抽血验一次，出来的数据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她被自己的想法给蠢哭了。孙梨看着化验单上越摊越大的水渍，还怀抱着不切实际的希望，希望这水渍能将她怀孕的事实抹去，连带着将赵乾也从她的生命中抹去。
　　越是这种时候，孙梨心中对赵乾的爱就越膨胀。她不知道这诡异的心态从何而来。她希望有人现在、立刻、马上就问她，跟了赵乾后悔吗。然后她大声的告诉对方，她一点儿也不后悔。然后这一幕被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让赵乾看到。
　　孙梨想，自己还是对赵乾有所要求，有所期待的。尽管这些年来她一直对自己说，不抱希望没有失望，从未得到无所失去。现在看来，她是期望从赵乾身上得到回报的，而正是这种期望让她害怕，怕这孩子真是赵乾的，那么她就不得不选择失去它。

　　孙梨希望现在能有个人在她身边，帮她坚定决心，告诉她先做什么后做什么。孙梨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面若冰霜的女人。如果妈妈还在，一定会皱着眉头斥责她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怎么能做出这么叛经离道的事情来。她会让那个该死的男人负责任，或者等候在冰冷的手术室外，陪伴在她的病床前。

　　对母亲的怀念让孙梨稳定了住了自己的情绪。她将眼泪擦干，深吸一口气，无视周围那些探索的眼神和同情的面孔，直直走向医生办公室。
　　孙梨的主治医生是个年近50岁的女人。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烫卷的短发往脑后拢着，干净的镜片后面一双单眼皮，透着犀利的光芒，轻轻扫了一眼明显被打湿过的化验单，微不可闻地从鼻间长长呼出一口气。
　　“怀孕了啊。”医生柔柔地说，没有太多情绪。
　　“我不明白。每次都有做安全措施...”孙梨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算没做，也及时吃了药的。”
　　“吃了药以后有吐吗？”
　　孙梨再一次体会到五雷轰顶的感觉。现在她脑子就两个念头，她把药吐了。这孩子真是赵乾的。
　　“要吗？”
　　“不要。”孙梨听到自己坚定的回答。
　　“第一胎？”
　　孙梨点头。
　　“你这个年纪，落一胎恢复的可没小姑娘快。”
　　“不敢要了。”
　　孙梨声音压的低低的。她想到了蒋深，想到蒋深那么快乐地宣布自己有孕了，想到赵乾白天才与她欢爱，晚上就抱着蒋深这样那样。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冲出去把赵乾的脸撕烂。她没有责怪赵乾，她只怪自己把自己弄的那么廉价，连爱一个人也要偷偷藏着掖着。她不恨赵乾，她只恨自己没用，所有人都可以用力向世人证明自己对赵乾的爱，而她却不行。她的悲伤来自于，她几乎可以肯定赵乾的第一反应是怀疑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那先做个白带常规，再做个B超看看情况吧。”
　　医生推了推镜架，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起来。孙梨还是挥不去那股想哭的冲动，但她相信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自从交完公粮以后，赵乾就再没碰过蒋深。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要求，蒋深也乐得安宁。他们在房事上的和谐，跟着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一同消失了。赵乾想要的时候就会想起孙梨，但一想到孙梨，就会想起她对自己说“我要结婚了”那句话时的神情，这让他压抑着自己不要去找孙梨。
　　当赵乾正和自己打着架，蒋深告诉他怀孕了。蒋深怀前两胎的时候，每一次听到消息赵乾都是开心的。他喜欢孩子，非常喜欢，想极了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第一胎，蒋深用一个完全站不住脚的理由，不顾他的强烈反对，硬生生地给打掉了。
　　一年以后，蒋深有了第二个，他的喜悦感丝毫没有减少，检查也说一切都很好。只是某天清晨醒来，床单红了一片。医生说没坐稳。明明第一胎可以留下来，现在却弄的连落了两胎，赵乾将这股怨气埋在了心里。
　　这次，赵乾的喜悦和期盼少得连自己都觉得震惊。
　　蒋深非常小心，每天草木皆兵地小心伺候着自己的肚子，又借着肚子里有了孩子，趾高气扬地将赵乾使唤来，使唤去。只要赵乾让蒋深自己动手，蒋深就会用“我怀的是你的孩子”给顶回去。
　　明明照顾怀孕的妻子是应该的，可越是这种时候赵乾就越忍不住想孙梨的温柔懂事。自从上次分开后，他们已经有三十多天没有联系了。以前也有过好几个月没约会的经历，但绝不会连消息都没有。孙梨会掐着点给他打电话，捏着鼻音恶心他“小哥哥，人家好想你，你有没有想人家啊！”，或者一本正经地说“本人抱歉地通知您，本人对您的思念额度已累积达最高值，系统即将崩溃，请尽快进行处理。”赵乾以前只觉得孙梨这样做可爱，现在却觉得那时候孙梨是只爱着自己的。而现在，这份爱怕是已经被叶辛分去了不少。这么久了，孙梨都没有给自己发来一条消息。难道她就一点不想自己吗？是不是有了叶辛，自己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赵乾情浓时对孙梨说“我害怕想你”，因为他害怕对孙梨的思念会疯长。在和孙梨的关系趋于稳定之后，他思念孙梨的时候越来越少，强迫自己不要想她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少。他知道孙梨爱他，他知道孙梨离不开他。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有恃无恐。

　　赵乾觉得这个下午他什么也没干，摊了一桌子的资料愣是没看进去一个字，邮件也没回上几封。赵乾拿起手机想在下班后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刚解开锁，手机主页上便赫然出现了孙梨的名字。
　　“喂？”
　　“...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孙梨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
　　“我在单位，怎么了？”
　　“你找个方便接电话的地方吧。”
　　赵乾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拿着手机端着空茶杯，假装倒水的样子越过同事们的办公桌来到茶水间。
　　“你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吗？”
　　“...”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传来孙梨的呼吸声。
　　“我怀孕了。”
　　这回换了赵乾沉默。尽管蒋深怀孕他没有以往那么高的喜悦值和期盼感，但好歹他还是满足的。孙梨怀孕，他竟然脑子一片空白。等意识慢慢回拢，赵乾问出了第一句话，“谁的？”
　　电话那头传来孙梨一声轻笑，应该是笑吧。他其实分不清楚孙梨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哼气。
　　“事情我会自己解决。孩子是你的，你有权知道。”
　　孙梨挂了电话，心凉了一大截。她想过赵乾会问孩子是谁的，但真的听赵乾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又是另外一种滋味。她拿过药，一口水吞了下去。
　　赵乾在茶水间里消化这惊天的消息。孩子真的会是他的吗？赵乾怀疑，是因为不想承认。他知道如果孩子是叶辛的，孙梨一定会生下来。转而又想到自己刚才说的混账话，赶紧把电话拨回去，那头已经关了机。
　　赵乾从来没有感受过孙梨的怒气，孙梨对他撒过娇，表示过委屈，诱惑过，潇洒过、无奈过。就是没有表达过愤怒，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孙梨表达愤怒的方式。
　　赵乾下班前又拨了好几次孙梨的电话，依旧关机。这会他脑子里的想法多了起来。孙梨会怎么解决这件事情？难道让叶辛相信那孩子是他的？这太扯了，等孩子一生下来就会穿帮。打掉？她又怎么瞒得住这么大的事情呢！如果瞒不住，那蒋深也会知道吗？如果蒋深知道了，她还怀着孕，会受不住的，到时候东窗事发，他又该怎么办？

　　晚上回到家，赵乾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话题有意无意地说到孙梨。
　　“孙梨最近怎么样啊？”
　　“不知道啊，没什么动静。”
　　“上次遇到的时候，那个男的是她男朋友？”
　　“是的吧。她也30了，差不多嘛是好结婚了，还想找个什么样的。早点结婚早点生小孩，我看她也不像要做丁克族。”
　　“那你早干嘛把第一胎打掉。”
　　“怎么忽然扯到这个了？你以为我乐意啊！”
　　“那里面恐怖吗？”
　　“哪里？”
　　“流产室。”
　　“你个大男人好奇这些干什么。”
　　“要体会一下老婆的心路历程啊！”在蒋深怀疑的眼光下，赵乾说的是那么诚恳。
　　“生生从你身上挖走一块肉，能不痛吗！可是痛也要忍着啊，又不能动。那时候我旁边有个女的，脸色惨白，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有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我看着都觉得可怜。”
　　赵乾不自觉地就把孙梨的脸投射到了这样的场景上去，心疼的不行，嘴里却说着：“叫你自己作。”

　　明天晚上就能见到孙梨了，到时候总有机会说上话的吧。赵乾伴着这样的想法，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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