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十年

　　石川雫的心里有一个秘密。
　　秘密有关于一只大猩猩……哦不对，是有关于一个长得像大猩猩的人。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那是一个朝霞还在沉睡的深秋清晨。
　　石川雫呵着雾气，缩手缩脚地拎着刚从隔壁村子里打来的生羊奶，一路迈着内八小碎步朝家里赶。
　　太阳还不高，气温尚且打不起精神，带着冷意的风还在有力地不断吹拂着她的额头。

　　冷啊，冷死了！

　　她哆哆嗦嗦地走在黄泥土地的小路上，耳边隐隐约约地传来人声，转头就看见附近的河边有人在绕着河岸一圈圈地跑步。

　　呵，真是个神经病……

　　高贵冷艳地鄙视过去，石川雫加快了脚步，心里只想赶快回到温暖的家中吃早饭。然后就仿佛是被命运撞到了肾，她不明所以地左脚绊右脚，身子一歪就朝旁边摔下去。

　　当然没有狗血地被谁谁谁大手一捞搂进怀里，而是结结实实地栽倒在黄泥土地上！

　　胳膊肘磕到地面上，奶瓶子顺着劲儿甩出去，还砸到了自己的小腿骨。石川雫整个人脸朝地趴，所幸及时地用手肘撑住不然绝对会磕掉一颗门牙。

　　正龇牙咧嘴地准备爬起来，手往上一攀就拽住了一块柔软的布料。她稀里糊涂地顺着力气那么一扯，好家伙，眼前赫然露出两条光溜溜的腿！

　　石川雫不明所以，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抬头顺着腿往上看过去，眼前被无限放大的就是一条白色的兜裆布。
　　……而且前端貌似还沾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妈，妈妈！女儿的眼睛不纯洁了啊啊啊啊啊！

　　石川雫保持着扯人裤子的动作趴在地上爬不起来，被人生猛地扒了裤子的近藤勋——现在还是一个乡下道场的毛头小子——立刻捂住自己腿间的前端，受惊一样地向后退去。

　　结果因为脚留还在裤子里，后退的期间还被裤子绊到，笨拙地在原地歪歪扭扭跳了好一会儿才稳住自己没摔倒。

　　他急忙拽起自己的裤子，然后呆头呆脑地保持着诡异的小内八姿势，扯着自己的裤带退到远处背过身，疯狂又慌乱地系腰带。

　　一定是自己系腰带的方法有问题！不然为啥会被一个姑娘家轻飘飘地扯下来！

　　他不过是听见动静见这边有人摔倒才好心过来准备扶人起来，结果一下子就献出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而且他的内裤昨天还没有换啊！
　　近藤勋表示自己这么一个待字闺中的良家妇男，接触最多的女人就是道场里孩子的姐姐，长到这么大连姑娘的小手都没有碰过。

　　好不容易整理完自己的仪容仪表，秉承着一颗好人要做到底的武士之魂。就算真的已经没有脸再面对那个姑娘，近藤勋还是鼓足勇气，洋装啥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回头去看，

　　“那个，这这位小姐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还想问问情况，毕竟不能一直叫人家一个小姑娘趴在冰凉的地上。结果他刚回过头就见原本正趴在地上的姑娘一跃而起，惊悚地捧着脸尖叫着跑走。

　　整条小路都充斥着她的鬼哭狼嚎，真是荡气回肠，余音袅袅。

　　石川雫落荒而逃，连今天出门时被妈妈耳提面命一定要带回来的羊奶都忘记了要带走。

　　一路张着嘴巴无声地尖叫，蓬头垢面地跑回家里。一溜烟儿冲进卧室，盖上被子，她开始不断地催眠自己。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就是没看见！
　　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

　　那个时代的小姑娘还处于到了生理期，要偷偷摸摸地躲着藏着才能打理自己。如果发现有谁和谁不小心碰到手背，还要互相嘘上好半天的阶段。
　　美好又纯洁的少年时代总是伴随着这些男男女女的磕磕绊绊，所以当某种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物体简单粗暴地摆在眼前，石川雫也只能选择被迫接受。

　　原来男生是那样肮脏的生物！

　　于是从此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碎的就如同冬天窗外飘扬的雪花。
　　雪一片一片一片，你的兜裆布映出我的针眼。

　　真是最糟糕的开头。

　　那以后，石川雫一看见那条河，眼前就是挥之不去的白色兜裆布……
　　前端的脏东西。

　　……感觉眼要瞎了，救命！

　　姑娘从此都尽量挑着远路走。

　　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二，她在第三天就被某个摸头傻笑的人堵在了小路的分叉口。
　　石川雫的视线看看天看看地，瞥瞥草地瞥瞥野花，就是看不见眼前的人。

　　万能的天照大神！
　　她还年轻，她还没谈过恋爱！
　　拜托千万不要让眼前这个蠢头蠢脑的家伙缠上自己要对他负责！

　　石川雫陷入自己的头闹风暴中根本出不来，自然也看不见近藤勋一副有话想说的脸。
　　不过近藤勋好像特别善于处理这种情况。

　　“我只是来还你落下的东西。”
　　他摸摸鼻子，毫不在意石川雫的回避上前一步，晃晃手里拎着的瓶子，

　　“不过里面的羊奶已经坏了，所以我就倒掉了。”
　　石川雫震惊地看着那眼熟的瓶子，根本说不出话。
　　“啊！怎，怎么……难道那里面的奶很重要吗！”

　　直觉眼前姑娘的表情不太对，近藤勋立刻紧张起来。

　　他在一瞬间脑补出姑娘茅草房一样的家，家徒四壁还到处漏风！

　　几块石头垒成的床上躺卧着一个骨瘦如柴的老人，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姑娘打的羊奶是到处给人洗衣服打工才东拼西凑攒起来的生活费买到的，老人家满含期待的浑浊老眼在看到门被推开的时候亮起来，却在两手空空的姑娘出现后再度熄灭下去。
　　姑娘坚强地微笑着安抚老人家受伤的心灵，“没事，我保证很快就能让爷爷您喝到热乎乎的羊奶！”

　　然后画面一转就是老人斑驳的青塚。

　　……好，好可怜啊！

　　近藤勋觉得自己现在就该去切腹！用自己的肠子肚子和心肝脾肺肾来赎罪！

　　爷爷对不起！姑娘对不起！羊奶对不起啊啊啊啊！

　　他二话不说地拉着石川雫的手就往隔壁村买羊奶的伙计家里跑。

　　“我们现在就去买羊奶！爷爷您千万不要死！”

　　被强拽到隔壁村子，手里还硬是被人塞进满满一瓶羊奶的石川雫满头雾水。

　　一路莫名其妙地回到家里，还因为手里突然多出来的羊奶被自家妈妈拉着质问上次让你打奶你打不回来，这次不让你去反而还带回一整瓶！是不是嫌自己零花钱多啊！

　　然后那瓶羊奶就光荣地充公了。

　　那之后，就没什么之后了。

　　只是后来的石川雫再去打奶时，总是忍不住要路过那么一下。
　　真的就只是路过一下！

　　近藤勋依旧每天迎着朝阳奔跑在河岸边，他的身形慢慢的从一个人增加到两个人，又从两个人增加到三个。

　　他脸上总是带着略腼腆的笑容，就如同石川雫常用的那只装生羊奶的的瓶子。明明带着洗都洗不掉的难闻的奶腥味，却总是在被勒令去打奶的时候第一时间想起来。

　　石川雫把这一切归功于习惯。

　　所以她也是习惯于接下在早晨打奶的任务，然后拎着装的满满的奶瓶子，在往家走的路上走过那条紧挨着河边的小路。

　　看着那个穿着单薄白色道场服的身影绕着河岸奔跑或者汗流浃背地挥刀，偶尔还要负责调停那一大一小的掐架互殴。
　　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看一群神经病，变成和神经病们一样的笑。

　　然后这该死的习惯就这样不可思议地保持了许多年。

　　直到近藤勋带着栗色头发的小鬼头和青光眼蛋黄酱进军大江户，直到由近藤勋带领的真选组名声鹊起。
　　她这才似有所觉地发现自己已经长到了该嫁人的年龄。
　　家里的妈妈开始整日地催她嫁人，村里小伙子们的生辰八字挨个看了个遍。石川雫从眼花缭乱中回神，惊觉自己竟在下意识地搜寻那个人的名字。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不可思议的习惯竟是出发于这里。

　　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早起还要大老远地跑去隔壁村。
　　其实她每次所谓的路过时间都长的就像是特意等在那里。
　　其实她看着那个人身边不断出现的人总是有着说不出的羡慕。
　　其实她觉得能日复一日坚持一件事情的男人很帅气。
　　其实她看到他的笑容总会感觉这个世上的一切灾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其实她喜欢他。

　　得知这个事实的石川雫低头掐指一算。
　　诶，算上他去江户的时间，正好十年。

　　一段由兜裆布前端的脏东西引起的暗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维持了十年！
　　好笑啊。
　　简直太好笑了。

　　十年，生个孩子国小都要毕业了。
　　她把那段美好单纯的时光留给一只猩猩，猩猩却捧着黄橙橙的香蕉转头去追金刚芭比。
　　最重要的是，那猩猩一直还以为她是狒狒！

　　是的，她十分肯定，近藤勋一定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早晨的风早已不再年轻，被风吹拂的额头也悄然覆上轻微细纹。
　　当你觉得时日还多，一切尚可来日方长，现实却是早已来不及带上你就急匆匆地走下去。
　　石川雫回头就看见站在时光夹缝中朝气蓬勃的自己。
　　多可爱多清纯多招人喜欢，只是她总是无意识地追随某只动物的身影。

　　她笑的眼泪都冒了出来，看的一旁的妈妈紧张不已。
　　自己是不是逼的有点紧，闺女这莫不是要疯的节奏？

　　石川雫又哭又笑，然后收放自如地收回自己的眼泪，无比端庄地在那些看着就让人眼晕的生辰八字中选中一个商贩的小儿子。
　　她动过心，只是现在她觉得自己该嫁人了。

　　石川雫的心里有一个秘密。
　　秘密有关于一只大猩猩……哦不对，是有关于一个长得像大猩猩的人。
　　那秘密伴随着她懵懂的少年时光，晦涩的青年时代，直到她红唇白衣嫁为人妇。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之后也不会再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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