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作者: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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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薄光(1)


      薄光
      夜凉如水。
      烛尘从那小屋回来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也不知现在是几更,只觉得窗外面夜色如墨,沉的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透着微凉潮湿的气息,几乎将手中的宣纸染透。
      他拿起笔又放下,将宣纸展开又折好,有许多事情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愧疚、思念、牵挂。
      他不知该告诉谁,告诉谁每日闭上眼之后满脑子都是雨煌的面孔,都是他靠在自己身侧,懒懒的叫自己哥哥。
      或许物是人非。雨煌恨自己也好念自己也好,自己此生最眷恋的,却必定只有他雨煌一人。
      他站起来推开窗,夜风吹入,他额前的碎发微乱,似乎听见风的那一端,木芙蓉正弹着琴唱一首不知名的歌。

      笔尖落轻狂,细语谁思量,信罢怨罢恩怨难尝,此生不枉。
      西窗烛昏黄,对影方成双,夜雨芭蕉秋池已涨,君在何方。
      虚妄,梦一场,镜花水相,待到红豆交叠繁花枝茂,谁又陪在你身旁。

      谁又陪在,你身旁?
      烛尘将一纸书信托往万花,在起初的期待之后,才想到依照雨煌的脾气他多半是一眼都不看就将它撕了。但信若寄到,哪怕他只瞧一眼署名,烛尘多少也会觉得欣慰些。
      而陪在雨煌身旁的,应当就是那个性子活泼的万花弟子秦潋。有他在身侧照顾,烛尘也觉得妥当了许多。
      虽然想起来的时候……总有些奇怪的……总之就是不舒服……的感觉。
      烛尘一想到秦潋,在床上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抬头看着窗外薄薄的星光,有时恍惚着觉得得把秦潋杀了然后自己假冒秦潋守在雨煌身边,后来又觉得自己要假冒别人才能靠近雨煌实在是冤枉,再醒了醒就觉得自己杀人的想法太荒唐。
      烛尘想了许多,唯一没想到的一点就是,其实那封信,根本就寄不到雨煌的手上。
      他在巴蜀住到如今已是一年多近两年,每日里深居简出,断然不知道中原出的大事。南疆五毒教裂出来的天一教在中土炼制尸人胡作非为已经天下皆知,此次则闹出了更大的事端,天一教主乌蒙贵以武林会盟为由,将五大门派掌门骗至黑龙沼关押在烛龙殿中。而雨煌,则早在之前的一月,就已经从万花谷中莫名失踪了。
      有人说是瞧见恶人谷的“血狮子”陈和尚在万花一带走动,谷内人猜想多半是他恶习不改与故友见面去了,为此秦潋还与许多弟子争吵了一番。但没过多久,雨煌的一封亲笔书信就寄往谷主东方宇轩处,东方谷主看信之后前往黑龙沼,就被天一教困在了烛龙殿中。
      事情一前一后,多少就有人将此事想到雨煌的头上来。若说起初只是无事者的闲言碎语,没过多久便有其他门派弟子上门质问在黑龙沼所见到的万花门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一来,便坐实了这条消息。
      到了此时,也就只剩下秦潋不信这份邪。他在自己房里打好包裹想要独去南疆,看着一旁那空了的床榻出神。那一日雨煌跟他说要去水月宫外寻一些草药,仔仔细细说了日落时分回来。此前他每次出门都会说好了去多远去干什么几时回家,从来未曾有过一分差错。虽然秦潋也知道他只是盲目的听着这个人的话,好让自己安下心来什么也不想。雨煌累了,累极了,万花谷中有人说他是灾星也有人说他是恶棍,他都充耳不闻。偶尔有性子差一些的弟子将他的笔墨摔在地上,弄坏他捣药的药杵,他也只是对师父说自己不小心,便再去取一个新的。
      他总是在笑,却笑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太恰当?]。
      秦潋有的时候想劝他,便拉他出去喝酒赏花,坐在苏雨鸾的山坡旁听她对月的琴声。他拍着雨煌的肩膀,故意说一些新听到的笑话和趣闻,雨煌不温不火的应着,那笑脸就像是一张面具,撕都撕不开。
      “你不高兴。”秦潋用肯定的语气。
      “怎么会呢。”雨煌回应。
      “你有一日会离开我么?”秦潋问。
      雨煌又笑了一声,还是不温不火的回:“怎么会呢。”
      但秦潋知道,雨煌说出来的话就仿佛是一缕烟,飘到哪儿,就算哪儿。他不想去把握,也觉得自己把握不住。对于明天会在何处,连雨煌自己也不甚清楚。
      秦潋总觉得有些难受,心里发堵,便去找他说话,有的时候说的久了,雨煌才停下手里的药杵,淡淡的说一声:“难为你了。”
      难为你了。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了。
      雨煌在万花谷中一年有余,多多少少给秦潋添了些不好的名声。秦潋每日照顾他饮食起居,连前来就医的人也说他们二人在一起不知做些什么下作的勾当。说不定雨煌当年杀人,也有秦潋的一份功劳,两个人才这么同心同德,好的似兄弟一样。
      这话秦潋听的久了,或许会生气怒斥,也或许会闷两天便过去。但后来的一些时日,总觉得雨煌似乎在刻意与自己疏远,中午不再回屋用餐,而是等人都散去捡一两个用剩了的馒头,到花海的角落里歇一个午觉。
      秦潋气冲冲的将他拉回来,雨煌也只是笑。
      “无妨,我不过喜欢一个人清静一些,你莫为了我耽误你自己的前程。”
      秦潋劝不过,便远远的看他一个人站在僻静的地方“清静”,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就那么孤零零的站着。
      脸上挂着笑,像是一尊泥像,毫无知觉。
      秦潋原以为世上艰难不过如此,没想到过了几日,又出了一桩大事。那一日有一个妇人前往万花谷求医,说是年仅十岁的儿子被恶人所害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却筋骨全断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那时刚好赶上治病的人多谷内弟子繁忙,雨煌便跟着在身后打打下手。他煮好了汤药小心翼翼的端到那孩子面前,却听见一声极凄厉的尖叫,随即手中的汤药被打翻。
      众人惊愕的看向此处,就见到那孩子声嘶力竭的大喊:“就是他!就是他杀了爹爹,害得我成这个样子!”
      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全是惶恐和仇恨,那妇人有些尴尬的安抚着孩子:“莫吵莫吵,这位是万花谷为你医病的恩人,又不是那杀千刀的段雨煌。”
      又不是那,段雨煌。
      这孩子是当年枫华谷中一户农家的孩子,他的母亲那几日刚巧回娘家探亲躲过了劫难,孩子也被父亲挡在身后,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雨煌已经想不起来那家人的容貌,但他知道,这血债是在自己手上。
      他扶起致歉的妇人,低着眼睛给人跪下。
      “这孩子说的不假,在下便是段雨煌。” 他说完,不只是那孩子,有多少人的眼神惊慌不已。
      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无人敢说话。
      那妇人也只是低着头,她的脸色煞白,孩子在他的怀里哭。
      “杀人偿命,血债血偿,雨煌明白。”他的声音发颤,一字一句传进耳朵里:“如何发落,请便吧。”
      他说完,无人接话,只有孩子的哭声。他给人磕了个头,就听见孩子在病床上哭着喊:“我要你死。”
      “你杀了爹爹,害了我一辈子,我要你死!”
      这声音带着绝望和恨意,刺进他的心口。
      所有人看着雨煌,看他是否要等着秦潋听闻消息冲进来给他收拾残局,或是就此给自己找个当初杀人的借口。
      但没有人想到,他居然笑着应了一声好。
      他抬起头,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把用来剪纱布的剪刀。
      他双手握着剪刀,刺进自己的咽喉,一点点割开,像是斩首。
      空气涌入食道里,他感觉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前发黑,瘫倒在地上。
      无人救他,那些人望着他由他独自死去,最后,他只听见了秦潋一个人的嘶喊声。
      万花谷医术活人不医,秦潋尽心尽力,终是将他救了回来。他又卧在床上休息,还好没伤到声带,倒是可以开口说几句话。
      来看望他给他送药的只有秦潋,有的时候能听见窗外传来“怎么还不死”的议论声,他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沉睡过去。
      秦潋将他扶起来给他喂着薄粥,秦潋笑着说这还好是在万花谷,随随便便怎么能让人死了去,雨煌没有回应,只是盯着他的眼睛看。
      良久,才问了一件事。
      “这个世上,是不是没有了我段雨煌大家会更开心些。”
      秦潋喂粥的手停了下来,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将粥放下,叹叹气转身离开。
      雨煌看着那碗粥,笑了笑,端起来一口一口喝掉。
      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皮肉之伤好的很快,没出一月雨煌脖子上的伤口淡的只剩下一道白痕。他去药房看了一眼,那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他就像是一个隐形人,走到哪里也没人看他一眼,仿佛他真的已经死了一般。
      他在花谷转了一圈,又撞见了忙忙碌碌的秦潋,秦潋向他抱怨谷内人手不够,又有人找他看病求药,他实在是不想连采摘药草这种闲杂的活都包了。等秦潋忙完一天回来之后,却发现屋内药篮中的药草已经补齐,推开内屋的门,雨煌正倦得休息。
      从那时起,雨煌便独自一个人日日采些药草,他每日都会告诉秦潋自己几时回来,无论那时秦潋忙不忙,有没有仔细听。他只是想与人说一说“我会回来,你别担心”这种自己也不大信的话而已。
      秦潋几日间忙昏了头,自然没有注意到雨煌一个人又到了哪里去,等他反应过来,雨煌已经不知所踪。秦潋终于开始着急,他向遇到每一个人打听雨煌去了哪儿,人们多是淡漠的事不关己,也有人会说一句“不是死了么,难道还有脸活着不成?”
      他这才发觉,雨煌在万花谷中的处境,有多么艰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世上想杀雨煌的人太多。况且他身负的武学是离经易道,遇上人也只能有一些勉强自保之力,更别说还手脱困而逃。
      他将包裹整理妥当准备出门,这才发现雨煌的榻上放着一封信,这信不知留了几日上面已经落了灰,信封上用极其端正的楷书写了“段雨煌亲启”几个字,而在落款处,则明白的写着“段烛尘”。
      段烛尘?
      秦潋看到这个名字,没来由的撇了撇嘴。
      他本想将那封信撕了当做没看见,但还没出门就听见门外有人念叨中原多少门派弟子前往烛龙殿有去无回。原本门派中武艺最为高深之人便是掌门,如今五大掌门皆被困其中,五毒教教主曲云、唐门唐老太太皆有所动作但没有结果,难不成一两个弟子可以成事?
      秦潋听了那絮絮叨叨的分析觉得大有道理,他这一趟是前去救人不是送死的,可思来想去,全天底下愿意随自己前往南疆,哪怕搭上性命也要将雨煌救出来的,也只有这个自己哪也看不顺眼的烛尘而已。
      烛尘……
      秦潋有些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雨煌性命安危要紧。他一想到烛尘就觉得焦躁,但一想到雨煌可能在烛龙殿中……
      就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他将那封信翻过来,背面果然附上了信的来处。可那地点居然不是纯阳而是成都,让秦潋着实讶异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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