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的儿子

作者: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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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六章断肠人念断肠曲



      二伯不喜热闹,我也应付不了那般场面,索性陪二伯在他屋子里饮茶。茶是白启申送来的新茶,经二伯教导一番,我倒品出了几分味道。
      宾客散尽,人声俱寂。
      梅玖领着平安寻来时,一脸愁容地说:“四弟处处寻你呢。”
      我笑笑:“你让他来这里吧。”
      老弟一路上忙于应付,对于陆月念未随同着回来的疑问,他也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如今脱身,他怕是一刻也不愿耽误了。
      老弟前来时脸色并不好看,我起身拉过他的手臂坐下,他又紧紧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慌乱。一路上,我总想着事后该如何与他说明真相,如今仍是不知如何开口。
      “一鹤。”
      二伯突然沉沉地唤了老弟一声,老弟转头望向二伯,只听二伯道:“陆姑娘……已不在世上了。”
      二伯真是够直接。
      我看向老弟,他一脸平静,笑了笑,说:“二伯,您在与侄儿说笑吧。”
      二伯道:“在你抵达绣坊的前夜,她便缢死在自己屋子里。”
      老弟转而看向我,低低地唤了声:“哥。”
      我朝他点了点头:“二伯并没骗你。”
      “你们都在骗我。”老弟猛地起身,狠狠擦了把眼泪,“好端端的,她为何要死?”
      陆月念为何自我了断,我不知晓,自然不能给他答复。他见我与二伯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复又坐下,静静地问:“当时为何不与我说?你们把她葬在了哪里?”
      我叹道:“葬在了梅庄。不与你说,是怕你……”
      老弟抬头看我,打断了我的话:“我知晓,你是怕我因为她毁了前程,是为了我好。莲香她宁可死都不愿见我,你也不愿让我见她最后一面。你也真是我的好哥哥。”
      老弟起身离去前,看我的眼神凉飕飕的。听闻陆月念去世的消息,他太过平静,这反倒让我愈发担忧。然而,想到他那样的眼神,我的心里一阵发凉,竟有些不敢直面他。
      我在他屋前见到他时,他正坐在石阶上,嘴里衔着一枚竹叶,轻轻吹奏着曲子。我过去他身边坐下,他停止吹奏,随手将那枚竹叶扔出,淡淡地说了句:“不用想着如何安慰我。”
      我也实在不知如何安慰他,听他这番话,又有些失落。作为兄长,他一直敬我爱我,我也总当他是不懂事的孩子,时而说教几句,他愿听便听,不愿听我也没奈何。眼下,他心里难过,却不愿向我倾诉,我才惊觉,他早已不是孩子了,有着自己的思量与决断。而他眼中的世界,与我眼中又有诸多不同。
      这一刻,我才知我与他离得太远。
      我沉沉地叹了口气,轻声道:“一鹤,你怪我么?”
      老弟瞟我一眼,微微笑道:“怪你什么?是我害死了她,与你无关。”
      我不懂他的心思,只知他难过,又因我在他面前从来嘴笨,也不知如何与他交谈。相坐无言,老弟突然偏头对我说道:“哥,我想一个人坐坐。”
      我沉默地看了他良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起身想要说几句规劝的话,又觉得多余,只得离去。
      回到屋子,梅玖如往常那般替我备了水沐浴。我正脱了衣衫钻进了澡盆,梅玖突然在门帘外问道:“阿守,四弟怎样?”
      我道:“过段时日,该会放下了。平安呢?”
      梅玖笑道:“在爹娘那边。”
      我道:“她夜里爱闹腾。爹娘年纪大了,经不起她折腾,你将她抱回来吧。”
      梅玖笑着应了。她抱回平安时,我仍旧趴在澡盆边缘,见她进了门帘,我红着脸道:“你进来怎么不与我说一声?”
      梅玖笑道:“平安还没洗身子呢,你替她洗洗。我再去打些热水来。”
      待梅玖离去后,我不紧不慢地穿衣,将澡盆内的水舀出。梅玖回来时,她将已兑好的温水注入了小澡盆里,又忙着清洗我才洗过的澡盆。我从里屋抱出平安,平安正揉着惺忪的睡眼,见了水,立时变得兴奋,在我怀里直扑腾,哪里还有半分睡意。替她洗完身子,她也溅了满屋子的水,最后也只得是梅玖收拾残局,我又得哄着她去睡。
      梅玖洗完身子回到里屋时,见平安依旧精神,疑惑地问了一句:“她今儿怎么这般精神?”
      我捏着平安的小手,笑着说:“许是日间睡得久了。”
      梅玖没再说什么,吹灭了灯,见我只将外侧空出,她推了推我:“你过来些。”
      我不依,侧身看她:“这样平安便不会吵到你,你安心睡吧。”

      老弟中举的消息在县城传开,隔三差五便有人上门欲与他结交。而老弟因陆月念一事,终日闭门不出,懒于应酬结交,向外说卧病在床,老爹也只得以此由头打发了一干人。老爹如今十分看重老弟,听闻老弟卧病不起,便吩咐老娘张罗了许多老弟平日里爱吃的,老弟因胃口不佳,是什么也吃不下。
      老娘瞧着老弟也不像是身体有病,千般询问,老弟对陆月念的事却避而不谈。四伯拖着病躯前来探望,与他交谈之余,瞥见他书案上写了零零散散的几首词和几支曲子,便猜到了缘故。四伯找到老爹,见我也在老爹屋里,便拉过我悄悄询问:“一鹤如今的情形,可是陷入了儿女之情?”
      四伯的心思一向细密,他既已猜到,我自然不好相瞒,如实点了头:“当年与您说过那姑娘的事,她……不在了。”
      四伯狠狠吃了一惊,正欲开口,老爹看着我与四伯窃窃私语,不悦地冷哼道:“你俩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闻言,四伯撇下我,坐到老爹对面,一脸急切地说:“我与阿守商量着,该给一鹤说门亲事呢。五弟,你找时机与一鹤说说?”
      老爹连连点头应和:“前几日,我与他娘也商议过。只是,我与他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他们读书人要娶哪样的媳妇呢。四哥,你得多留心留心。”
      四伯望我一眼:“一鹤与阿守最亲近,你让阿守替他留意便是。”
      我笑着说:“我看上的,一鹤怕是瞧不上。”
      四伯却板着脸瞪着我:“他能看上你绣坊绣女,说明他的要求也不高。”
      我暗自好笑:要求是不高,得会唱曲儿才行。
      正说着,老娘端着一盘炒货进了屋子,听闻我们商议着老弟的亲事,她笑着说:“一鹤近来病得厉害,是该给他说门亲事冲冲喜。”
      四伯立马道:“他这是害了相思。只是,他心上的姑娘已不在人世。”
      老娘这才晃过神,看了看我,又望着老爹说:“早些年也听阿守提过一鹤有了中意的姑娘,我当时也没怎么在意,怎么就没了?”
      对于陆月念的死,我也不愿再提起,只因太过蹊跷。老娘问起,我也只说是因病去世,老娘只叹她命苦。一屋子因知晓了老弟闭门不出的缘由,都是一脸忧心,也没有人再说什么话。我正抑郁难耐时,老娘扫了一眼屋里人,低头道:“若是真要为一鹤择亲,外头的姑娘我也不放心,又怕委屈了人家,还不如自家人一块儿过得好呢。”
      我问:“娘是什么意思?”
      老娘犹犹豫豫地说:“我也只是说说,这事还得听你与你爹的。我看你宛琦妹妹也不小了,又是自家人,与一鹤倒也合适。”
      我扶额,只叹老娘真会给人出难题。再观老爹与四伯皆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模样,我愈发头疼,只听四伯道:“弟妹想得周到。宛琦侄女是个稳重的好姑娘,正好可以管束管束一鹤的性子。只是,她与家里人不怎么亲近,倒与二哥和侄媳妇亲厚些,她那边不如让二哥与侄媳妇去说。”
      四伯转而看向我:“阿守,你与你媳妇说说,也与你爹娘劝劝一鹤。我去见见你二伯。”
      我笑道:“此事怕成不了。”
      四伯立马怒目而视,我识相地闭了嘴。
      我回屋将此事与梅玖说了,梅玖一时喜一时忧。她是知晓徐宛琦的心思和性情的人,自然对此事没抱多少希望,她去说,徐宛琦还不知会怎么看她呢?然,因是爹娘与四伯吩咐的话,她也不敢违逆,闷闷不乐地应下了此事。我本不想她掺和此事,便对她说:“此事,让二伯去说,你别管。”
      梅玖摇了摇头:“这是爹娘的期望,我怎好……”
      我截断她的话:“即便是爹娘的期望,我也不想让你去受人脸色。”
      梅玖欣慰地笑笑。我思前想后,又对她说:“若真要为一鹤择亲,也不是没有人选。你还记得向老先生家的女儿么?”
      梅玖点点头,却道:“我倒同意娘的说法。宛琦是自家人,知根知底,四弟该不会轻慢了她。”
      论私心,我自然更倾向于徐宛琦。只是,她对顾玉明的痴心怕是不会轻易改变,怎会同意这门亲事?为了家里少些嫌隙,还不如娶别人家的女儿呢。

      因有老娘无意中的一句话,这家里几日没得清净日子。一边是老弟心如死灰,任谁与他谈起亲事,他便翻脸不认人;一边是徐宛琦痴心不改,任谁与她好说歹说,她誓死不嫁。
      二伯找到我时,哭丧着一张脸,显然不知是在谁那儿受了一顿气,逮着我便道:“要不是你四伯与我提及此事,我还真未想过小琦儿与一鹤也挺般配。你说他俩日日守着已故之人,怎么就走不出来了?我顾家的孩子怎么个个都是死脑筋?”
      我接道:“要说死脑筋,您与四伯也是。您为二娘不愿再娶,四伯却为了一名女子至今未娶。”
      二伯变了脸色,怒道:“长辈的事可不是供你后辈消遣的!再敢乱说,拔了你的舌头!”
      我忙讨好地笑道:“侄儿也只敢与您说说,万万不敢当着四伯的面说啊。”
      二伯怒极反笑:“贫嘴。”
      我吐吐舌头,安抚了二伯几句,便去看望老弟。老弟正在屋前窗下看书,见是我,没好气地道:“你也来替我说亲?”
      我不理会他,从他屋子里搬出一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他斜我一眼,嫌恶地别开目光,自顾自地去看书。我正出神,忽见他递过一册书,我不明所以地接过,茫然不解地看着他,他靠近几分,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我看你无事,让你打发打发时间。你当心点,这是借来的书,弄破了,可没得赔。”
      我见是一册通俗故事,随手翻了翻,内中有许多不解的词句,也便将书阖上了。老弟笑着瞅了瞅我,问道:“不合你意?”
      我红着脸道:“有些地方看不明白。”
      老弟笑道:“不明白问我。”
      我勉勉强强应了,心不在焉地翻看着,遇上不明白的地方,随口问了问身旁的老弟,他倒是兴冲冲地与我讲解。老娘端着热气腾腾的番薯粥前来时,见我俩这般光景,莫名地红了眼眶。我接过她手中的托盘,老弟已扶着老娘到屋里坐下,老娘忙盛了一份粥递到老弟手边:“你读书挺累,我怕你饿着,替你熬了粥,你趁热喝。”
      我见一大碗粥里没多少白米,便问道:“娘,地里收成不好么?”
      老娘道:“地里干旱,长不出庄稼。你爹身体也不好,他虽不在衙门当值了,却也不愿消停,总爱下地瞎折腾,好在摸出了些门道。这一年多种了些番薯在地里,倒也不至于挨饿。”
      老娘见老弟只是端着碗瞅着她,忙劝他快些吃。老娘因没想到我会在此,只准备了一副碗筷,她又怕我多想,便想着安抚我:“阿守,我去厨房再添副碗筷来,你也吃些。”
      我笑道:“娘,您别顾着我,我不饿。”
      老娘重新坐回,看着我与老弟,一脸慈爱:“一鹤小时候闹着要念书,我与他爹也没指望他能读出什么名堂来,好在他争气,没给家里人丢脸。”
      老娘说着擦了一把泪,望着老弟说道:“一鹤,爹娘老了,不指望能沾上你什么光。日后出息了,别忘了阿守这些年受苦受累供你读书,你别嫌弃他没念过什么书。爹娘不在了,你便得听他的。”
      我忙道:“娘,好端端地您怎么说起这些不吉利的话?”
      老娘道:“读书人心高气傲,我不是怕一鹤日后忘了你的好处么?”
      老弟笃定地道:“娘,你放心,哥哥的好我不会忘记。”
      老娘心满意足地笑道:“这便好。你若能早些成家,爹娘也算了了愿。”
      闻言,老弟微微皱了皱眉,近乎妥协地道:“此事,孩儿听从爹娘的安排。”
      能得老弟这句话,老娘喜不自胜,与老弟叮嘱了许多话,待他喝下一碗粥,老娘收拾后喜滋滋地离去了。老弟复又坐回到窗下捧起了书,对我不理不睬。我万般无奈,也无心再打搅他,向他借了先前看过的那册书径直回了屋里,不见梅玖与平安。
      如今已过了农忙的时节,又因近两年地里庄稼收成不好,家里也算是清闲。老爹每日会去地里看看,我随老爹去过几回,因不懂门道,老爹又嫌我碍事,出门看地也不再叫上我,反而是叫了二伯一道儿去。这家里没人说话,眼下梅玖也不在,我也只得看书打发时间。看书看得困倦,我坐着打了会儿盹,忽被前院的喧哗声惊醒,听得那声音愈发近了,像是朝老弟那边而去了。我因仍有些犯困,便去厨房打了盆清水洗了把脸,正逢老娘一脸喜色地赶来厨房。
      我只知家里来了客人,却不知是何人让老娘这般高兴,便上前问道:“娘,家里来客人了?您怎么这样高兴?”
      老娘笑着睇我一眼,笑着说:“我去你屋子不见你,你却在这里。你三妹回来了,就在一鹤屋子里。”
      我有些难以置信。老妹自去了宋家,早些年因老爹的缘故,从未进过家门。我见老娘高兴,又有些担忧老爹回来后见到老妹心里有梗,便问道:“爹他……”
      老娘苦涩一笑:“你爹他嘴里说着不愿再见弗如,心里啊,还是挺想见的。天色不早了,他与你二伯去地里该回来了,你先过去见见弗如。”
      我走出厨房,又回身问道:“梅玖去了哪里?”
      老娘道:“一琴与小林子去了地里,家里没人看顾,我便让她过去帮忙照看照看。对了,你先去小林子家里与梅玖说说,让她等那两人回来了,请那一家子过来这边用晚饭。”
      我应下此事后,先去了老弟屋里,还未进屋,老弟便瞅见了我,高喊了声:“哥!”
      我小跑几步拾阶而上,老妹已走出屋子,见了我,只是倚着门笑着看我。见她这副模样,她在宋家该是没再受人欺凌;而她眼中分明有着看淡世事的通透淡然。看来,敏之当年的话也并非信口雌黄。老妹看淡这红尘情爱,于她,是一种解脱。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妹在看,老妹反倒红了脸,走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唤道:“哥。”
      我笑着应了她一声,问道:“一个人回来的?”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听闻弟弟高中,我便回来看看。哥,你大喜那日我也想回来看看,只是……你莫怪我才好。”
      我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傻丫头,哥哥怎么会怪你?”
      老妹撇了撇嘴,转过身子,幽幽叹道:“也不知爹见了我,会不会赶我出门?”
      我道:“爹当年无非是气你。这么多年了,早该消气了。”
      老妹破颜微笑,点了点头,便进了屋子。她见我仍杵在屋外,笑着问:“哥,你不进来与我叙叙旧么?”
      我道:“娘让我去请大姊一家过来。爹与二伯也快回来了,你与一鹤先坐会儿。”
      我去接大姊一家时,姊夫还未回来。一行人回到家里,气氛似乎有些诡异。堂屋里,二伯与老弟老妹都在,唯独不见老爹与老娘;而老妹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不用说,我也知晓老爹因放不下面子对老妹放了狠话,才惹了一场不开心。老姊原本听说老妹回来十分高兴,见了这般场景,也只能心疼地安慰老妹。老姊叫过朝迎与清婉,笑着说:“快叫三姨。”
      朝迎与清婉未见过老妹,如今见了,也有些认生,两人听话地唤过后,见老妹脸上笑容满面,朝迎反倒胆大起来,说了句:“三姨可真漂亮!”
      老妹笑着说:“小丫头嘴倒挺甜。”
      而原本躺在梅玖怀里睡觉的平安不知何时睡醒了过来,突然冒出来一句:“三姨可真漂亮!”
      我扶额,见梅玖一脸尴尬,而平安犹自在那儿欢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我只得过去给了她一个脸色。她瘪瘪嘴,一脸委屈样,挤出眼泪,扑到梅玖怀里,话里已带了哭腔:“娘,你看,爹又凶我。”
      我苦恼不已,暗自叹息:我怎么有这么个女儿?除了哭,就是睡,还受不得一点脸色。
      当着家人的面,她随着乱叫人已给我丢人了,如今又在这儿让我难堪。我只觉,为人父,太累。
      屋子里已有笑声,梅玖望向老妹,尴尬地笑道:“三妹,对不住。”
      说着,梅玖又对哭哭啼啼的平安说道:“平安,那是你三姑姑。”
      平安小声反驳了一句:“姊姊们都叫三姨呢。”
      我道:“说是你三姑姑便没错,别随人乱叫。”
      此时,老妹却笑道:“哥,孩子还小,不懂这些。我看她也挺机灵,还知道随人夸我呢。”
      老妹过来想要抱抱平安,平安却使劲往梅玖怀里钻,这令老妹十分尴尬。好不容易被老姊调动起来的气氛又冷却了下去,老娘此时却让老妹去屋里见老爹,说是老爹要与她单独谈谈。老妹离去后,老娘低声问老弟:“你三姊看上去不高兴,还在为你爹的话难过呢?”
      老弟看了看平安,又对着老娘笑着摇了摇头。老娘也没心思追究,与屋里众人又说了几句,便要去厨房,梅玖忙将平安放到地上,暗中交待了我几句,便追上老娘的脚步,挽上老娘的胳膊远去了。而平安因之前看了我脸色,此刻也不乐意对着我,囔着要二伯。
      二伯也只会在私底下哄哄她,人多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她。我看二伯一脸难色,也没敢将平安交给他,而是想哄着她与朝迎清婉一块儿玩耍。哪曾想老弟突然上前,堆上一脸笑,轻声哄着平安:“叔叔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平安打量了他半晌,才点了点头,二伯突然道:“一鹤,你留下,有事要说。”
      老弟恨恨地看了二伯一眼,不情不愿地回去坐下。我此刻才明白,他方才哄了平安是想着要躲避二伯呢。平安依旧懵懵懂懂,见老弟不再理睬她,走过去问道:“叔叔不带我出去玩了么?”
      老弟向她挤了挤眼:“你二爷爷不让我带你玩啊。”
      老姊笑道:“一鹤,你这样撺掇平安可不好。朝迎,带清婉与平安先去院子里玩吧。”

      如今,徐宛琦也在屋内,二伯要说的事正是老娘提到过的亲事。
      看二伯如今不罢休的架势,想必十分看好这门亲事,竟当着一家人的面说起此事。老弟因先前承诺了老娘,如今二伯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在二伯看来,他这样的态度反而是不将此事当回事,二伯也不好说教,便让我找来老爹。
      我不知晓老爹与老妹单独谈了些什么,进屋见老妹红着眼眶,也不多问,只将二伯的话带到了。我本跟在老爹身后出了屋子,老妹突然在我后面扯住了我的胳膊,偷偷塞给我一袋沉甸甸的碎银。我不解其意,将碎银塞了回去,低声问:“你做什么?”
      老妹哑声道:“爹娘不会受我这些银子,烦请哥哥替我转交。这些年来,我未尽孝道,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她说得伤心,我忙道:“这些银子你自己留着。爹娘有我照应,你不需担心。”
      老妹不依,死死抓着我的手,红着眼眶道:“无论如何,你得替我将这些银子送到爹娘手中,哪怕是以你的名义。哥,妹妹求你最后一次了。”
      我知她性子倔,也不敢再多说,怕又逼急了她,只得收下了那些银子。我因担忧她在宋家无钱使,想着只收一半,她立马瞪着我:“哥,我在宋家用到银子的地方不多。你别再婆婆妈妈了,赶紧收下!”
      我点点头:“好。有困难一定要与家里说。”
      我与老妹回到堂屋时,一屋子的人表情各异,徐宛琦更是一脸冷然。我不知亲事是否定下来了,走到二伯身后小声问道:“二伯,怎样了?”
      二伯回头朝我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徐宛琦是同意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不知二伯与梅玖这几天是怎样说动了她,竟让她松了口?此事能成,我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一屋子的人却没有谁有好事将近的喜悦,偷笑的偷笑,惊愕的惊愕……
      这时,老姊突然说道:“爹,我回去看阿林是否回来了。一鹤,方才的话可不能再乱说了,亏你还是读书人呢。”
      我又扯着二伯问道:“他说了什么?”
      二伯笑道:“我猜他是想从小琦儿那儿打听陆姑娘的死因,便约小琦儿夜里见面。小琦儿自然不愿去,还说成亲前都不要见面,你猜一鹤说了什么?”
      我翻白眼,心里埋怨二伯竟向我卖关子。
      “他说,成亲太麻烦,倒不如省了那些礼节,早些洞房才是正事。”
      二伯说话的声音并不大,然,因屋内太安静,屋内人的目光倒全看向了二伯。二伯忙咳嗽了两声,笑着唤过徐宛琦。徐宛琦只向他投来一瞥,二伯倒也不以为意,温声开解道:“一鹤只是爱说些玩笑话,并非轻薄你。日后夫妻同心,你莫与他一般计较就好。”
      徐宛琦淡淡地应了一声,转而冷眼看了老弟一眼,老弟反而起身对她温和有礼一笑,复又从容地坐了回去。对于老弟这故作斯文的无赖行径,我实在无话可说。从他口中说出那些话我并不感到惊讶,只是,他竟然就当着这些人的面对徐宛琦说了这轻率的话。
      他读书倒读出一身痞气了!
      外出游学的两年,他到底都结交了些什么人?
      好在这门亲事算是成了,也算是了了爹娘的一桩心愿。

      老妹在家里住了两日,便回了宋家。只说等老弟与徐宛琦办喜事时,再来。
      徐宛琦说婚前不见面便真的是不见面,老弟想方设法想要见她,始终无果。不知晓他的意图的人,只道他心急;我与二伯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也不知他为何如此断定,徐宛琦一定知晓陆月念的死因。
      老弟向我询问了陆月念的葬身之处后,前往青州祭奠了一遭,又去了济南探望向老先生。他虽不在家中,家里仍旧在张罗着喜事;也正因他不在家中,徐宛琦才会出屋走动走动。
      她与老弟,心之所牵之人皆不在人世,同是天涯断肠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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