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01

　　市里所有神经内科的权威大夫开了一下午的会，得出了结论——余小城没有多少时间了。同时，院里把刚从国外进修回来的梁医生安排成他的主治大夫。

　　对余小城来说，那天下午，既是他人生的尽头，又是他爱情的开始。

　　02

　　“梁医生，我屁股上的针眼儿痒痒的，你帮我看看是不是过敏了”说着，余小城撅起了自己的屁股，作势就要脱裤子。
　　“不用。药物通过皮试不会过敏。有点痒是正常的，别担心。”
　　“不行，我不放心，你帮我看看！”
　　“那你等一下，我去叫护士长。”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帮我看看怎么了？！”

　　量体温的俏护士一推门，就看到梁医生正在余小城圆滚滚的屁股上揉来揉去。

　　03

　　“梁医生，我听护士阿姨说你昨天休班的时候，去相亲了？”
　　“人家才30岁，叫姐姐。”
　　“那么老了还没嫁出去，就得叫阿姨了。嗯？别打岔！你昨天是不是相亲去了？！”
　　“患者不能询问医生私人问题。”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问问怎么了？你到底是不是相亲去了！”
　　“一会给你开点止疼片，不然晚上可能会疼得睡不着觉。”
　　“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吃！疼死拉倒！”

　　下午，神经内科主任办公室门口围了一群人，看余小城如何妙语连珠抨击院领导，利用职权强行将自己的女儿推销给科内优秀男性大夫。

　　04

　　“梁医生，你快看，这是我高中时候的照片，我那时候好看吧，头发多厚啊。”余小城捧着相册递到梁医生面前，想让他看看自己好看时候的样子。
　　“你很可爱。”
　　“是吧！这张是大学的，傻不拉几剃了个贴皮寸头，还觉得挺有型呢。”
　　“小城，你没有头发也不难看。”
　　“你少安慰我了。不难看你怎么不愿意看我，查完房就走，一分钟都不多呆。”
　　“我哪有。”余小城去哪一科做化验，他都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只盼这样能让他不那么难熬。
　　“你就有！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也不说多看看，不怕以后想看都看不着啊！”

　　第二天余小城醒来的时候，枕头旁边放着一个礼品袋。他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顶帽子。

　　05

　　“小城，你醒着吗，得吃点东西了。”
　　“不想吃……”放疗后的副作用在他身上尤其明显，又是一整天滴水未进。
　　“是我亲手做的呢。”他想哄他吃一点。
　　一直皱着眉头的人终于试图睁开眼睛，可是仅仅这么一个小动作，却让看着他的人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
　　“梁医生，你亲我一下，我就吃一口。”
　　“啊？”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就亲我一下吧。”

　　余小城没说让他亲哪，梁医生却重重地吻在了他干涸的唇上。

　　06

　　“梁医生，你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来看我。多呆一会。”
　　“我现在不也是吗。” 他休班的时候也自愿留下值班，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我想跟你多照些照片，你看，拍立得。”
　　“不好吧。” 为了时时刻刻照顾他，有时候会没时间洗澡，一脸疲惫与狼狈。
　　“我都是要死的人了，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想多拍点你穿白大褂的照片，我最喜欢看你穿白大褂了。”
　　“好。”

　　夜深了，余小城的病房里还亮着灯，止疼药已经不管用了，可他没让护士打吗啡，他说他有事要做。

　　07

　　“梁医生，上次相亲的姑娘，你看上了吗？”余小城已经被病痛和各种医疗器械折磨的没有了人形，一层薄薄的皮肤下，血管和骨头狰狞地凸显着。
　　“没看上。他没有你好。”
　　“这回，我真是要死的人了”余小城看着梁医生，连眨一下眼睛的功夫都舍不得错过，“你能不能答应我，跟那个姑娘结婚吧。”
　　“别说傻话，等你出院了，我们结婚，你来当我的新娘。”
　　“我当你的新娘？”余小城不置信地重复他的话，那是他做梦都想的事，可惜他等不到那天了。

　　余小城走的时候，梁医生在他身边。护士们不知道梁医生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就那样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08

　　细雨飞扬的一天，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墓碑前面，他手里拿着一本相册，里面有他和他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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