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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二）
天堂，属于司法天使伽蓝的办公室。
此间的主人正伏在案上，握着笔，却已经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险些就要抵到写了一半的文件上，深蓝长发垂落，紧闭的眉眼没了平时的凶神恶煞，显出操劳的疲态来。
从外面看去，他仿佛就要被桌上堆满的众多文件淹没，使得进来的人不自主放轻了脚步。
战场磨练出的警觉终究没有因为长久的和平而退化，伽蓝猛一激灵，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眼神正对上了自家养子温和的笑脸，不由一愣：“祭？”
红发的天使走过来，略带揶揄地笑着：“你还是这么警惕啊，不愧是前天使军的直属警卫队长。”
伽蓝冲他翻了个白眼：“你最近胆量见长啊，都敢拿我开玩笑了？”
“不敢不敢。”祭依旧是笑眯眯的。
伽蓝却知道他的微笑之下有多少心思，没好气地问：“又有什么事？反正你没事是绝对不会来找我的。”
“拉斐尔大人找您务必过去一趟。”严肃说完了事，祭无奈地笑着，“就算我最近确实有点忙，也不用这么挤兑我吧？”
伽蓝夸张地叹气：“真是的，小爱在外面疯跑，你也天天跟着拉斐尔大人不知忙些什么，现在可就剩我一个孤寡老人了。”
“别说我了，伽蓝大人不也是忙得回不了家，只能天天住在这办公室里吗？”祭耸了耸肩，“没办法，现在人手严重不足，拉斐尔大人都快忙疯了。”
“是是是，句句不离你尊敬的拉斐尔大人，真不知道是谁把你个小崽子养这么大的。”说着，伽蓝也懒得也再纠结没写完的文件，直接一挥手收拾了桌面站起身，“干脆我现在就跟你过去吧，也省得一会儿再折腾。”
“那当然是最好的。”任务完美达成，祭微微一笑，转身便要往外走，衣服上不知什么东西却勾到了桌上堆得溢出来的文件，这一带，勉强挤在桌边的一个小小相框便被撞掉下来，坠往地面。
一惊之下，伽蓝甚至忘了法术，试图伸手来接，奈何他离得有些远，那小东西还是无可挽回地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祭愣了下，弯腰捡起相框，翻过来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在严肃的伽蓝和微笑的他中间，银发少年的笑容灿烂得一塌糊涂。
那还是小爱刚沉迷人类文化的时候，趁着偷溜去人间买了一堆纪念品，其中就有个相机。结果只拍了这么一张照片，它就因为小爱一次殃及了半个屋子的灾难性实验而报废了，这也成了他们三人唯一的一次合照。
就算如此，直接扑过来也有点夸张了吧？
随手一拂修好了碎裂的玻璃，祭随手把照片递回给伽蓝：“这么紧张，是想那家伙了？”
伽蓝也没否认，看着照片上银发的小小身影：“在身边的时候尽给我添乱，这一走这么久，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又不是去了什么特别远的地方，你实在想见，叫他回来一趟就是了。”说着，祭唇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是太友好的弧度。
正低着头的伽蓝没看见，把文件归置了下，小心地把相框又放回去，轻轻叹息着：“他……最好还是不要回来了。走吧，拉斐尔大人该等急了。”
-
“非爱·伽？”
正是小爱疑惑的时候，记忆里又一个颇耳熟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声音，记忆内外的两个小爱同时被吓了一跳。
但与经历了诸多事后心情复杂的小爱不同，小小爱纯粹只是恶作剧后的心虚，讪讪地笑着，转身看向来人：“呃，您好啊，拉斐尔大人。”
灰色长发的智天使微微一笑，态度颇为亲和：“怎么在这边闲逛？伽蓝一直在找你，听说你大闹了洗衣池？”
“啊？那个……我什么都没干！真的！您千万别跟伽蓝说！”听到监护人的名字，刚才还很牛气的小小爱一下怂了，要不是还面对着拉斐尔，估计能直接撒腿就跑。
拉斐尔颇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孩子偶尔贪玩闯祸也是正常的，我能理解你。不过伽蓝可是很生气的样子，你不如先找个地方躲一躲，等他气消了再出来。”
小小爱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副牙疼般的样子：“可是……不管我躲在哪里，伽蓝每次都能找到我。”
确实不管怎样都能精准出现在他面前，然后送上一顿揍的伽蓝是很可怕啦……
但抬头看向拉斐尔捉摸不透的温和笑脸，再联想到自己对这段记忆的陌生……小爱心里只有种不详的预感渐渐扩大，恨不能一把抓起过去的自己迅速逃离。
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拉斐尔向小小爱伸出了手：“那你要不要躲到我这里来？即使是伽蓝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的。”
而小小的银发少年眼睛一亮：“可以吗？拉斐尔大人，您真是个好人！”
“走吧。”
眼看着拉斐尔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领走了小小爱，小爱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奈何作为这记忆主视角的安吉尔还被困在墙里，导致他也被绑在了这里，连想跟上去看看都做不到。
-
没过多久，又一个人出现在安吉尔的视野里，大步流星，一头深蓝长发几乎要飘起来。恰逢拉斐尔又在这时走了过来，看见来人，脸上浮起温和的微笑：“哟，伽蓝，辛苦你了。”
“拉斐尔大人……”看到他，伽蓝骤然一惊，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踌躇了几秒才开口，“是您把小爱带走了吗？”
拉斐尔点点头，轻描淡写般说着：“你还在纠结那个吗？放心吧，对他的身体没多大影响，那些家伙再怎么找茬也怪不到你头上的。”
垂在身边的拳头收紧又松开，伽蓝的目光显得有些痛苦：“可是，小爱的一辈子都会因此被毁掉的。”
“那又怎么样？”拉斐尔轻轻说着，其中幽幽散发的寒意冰得旁边的小爱从骨髓开始阵阵往外冒冷气。
被他冷漠灰眸所注视的伽蓝，威风凛凛的司法天使，在这一刻却仿佛什么都不是，紧皱着眉，无力地张口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良久，拉斐尔才幽幽继续往下说：“能为天堂付出力量是他的荣幸，总不能再白养他一次……伽蓝，”话到末尾轻唤了一声，他眼里闪出几抹意味深长来，“善良是好事，但记得不要用错了地方。”
“……抱歉，是我冲动了。”伽蓝低下头如此说着。
两人随即告了别，各自离开。
不过小爱已经不在意了，他甚至也没注意到，墙壁里的安吉尔是怎么被路过的祭发现，又怎么被救了出来。
小爱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眼前仿佛又浮现了潜力测试的那一天。
那差不多是他前半生最委屈的一天。曾经得心应手的一切骤然变得遥不可及，下意识嫌弃别人的行动笨拙，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就连那样笨拙难看的动作都成了不可能。
我明明……可以做到的……
可到最后，尽管过程缓慢还有着诸多波折，所有小天使都成功登上顶峰通过了测试。唯独小爱在一次又一次尝试失败后，沉重摔在谷底，成为了唯一一个例外。
或许是有很多嘲讽他的人吧，似乎还有不少小天使纠集起来嘲笑他。
可小爱都不记得了，也想不起那天到底打了多少架。
只记得当他带着一身伤走出测试场，看到伽蓝的脸色比过往所有时候都更阴沉严肃，和所有旁观者一样，他下意识觉得，夸下海口却又如此丢脸的自己会迎来一顿痛揍。
可是没有。
当着所有看热闹的天使的面，伽蓝半跪下身，深深地拥抱住了他。
那一刻，小爱心头涌上无比的委屈。抓着伽蓝的衣服痛哭出声，反反复复只说着“对不起”和“我明明可以的……”
现在倒是明白了，当时伽蓝在他耳边轻轻说着的那句“对不起。”的意思。可是，可是……他这些年的委屈和不甘都算是什么呢？
人总是很难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
因为不甘心，小爱这些年走遍了各界，尝试了学习人类魔法、古精灵魔法、兽人魔法，乃至恶魔们的深渊魔法……后来更是直接扩展到了方方面面，科技、历史，甚至是矮人族的锻铁工艺……
可不行。
无论在哪个方面，他的学习始终艰难，下了苦功倒也会有微小进步，但记忆中久远的“得心应手”的感觉再没有回来过。
于是最终不得不承认，大家的评价是对的，他的确就是史上最废柴的纯天使，背负着三对没有什么用的羽翼。
所以就放弃了努力，也对一切失去了兴趣，终日沉迷于用各种人类的文化制品打发时间，然后也这么顺理成章入了二次元的坑。
可现在却又告诉他，曾经的那些记忆不是幻觉，他也有过力量和潜能，只是……“为了天堂”所以被迫失去了？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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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补的更新
今天的我还没写【扑倒
抱抱小爱(??_?)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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