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现场

　　1>小引

　　那是一幢极平常的居民楼，水泥灰的外墙，铝合金的窗，手指轻轻一扫，外墙皮便簌簌地落下一手灰。爬墙虎曾爬上二楼，窥见过小窗子里的秘密。可它没法儿告诉人，生时如此，死后亦是如此。如今，它只剩了灰褐的残枝半剥离地依附着外墙。它在风中摇摇，仿佛情人窃窃的私语。

　　无人会再启开窗子，轻抚它的藤叶；无人会再亮起那间昏暗屋子里的灯光，再续那香甜的秘密。

　　2>尘土

　　有着漂亮蓝色眼睛和金色长发的管理员第三次瞥向报刊阅览室角落里的那个亚裔男人。

　　他手指修长，那般好看，翻阅着手中的报纸。左耳穿了耳洞，带着枚银色的耳钉。黑色头发半长而凌乱，被他随意掖在耳后，轮廓分明。整个人，带着些不羁的味道。

　　应该是艺术家，凯尔西这样猜想。她今年23岁，在公立图书馆工作了三年，但上个月才刚刚被分配到报刊阅览室工作。

　　与之前在原文目整理布满灰尘的大部头相比，她很喜欢这份新的工作。她觉得得到这份工作实在幸运。在她之前，勒布朗太太在这个职位上做了十三年，并且看起来很有做到退休的打算。这对于她的后辈们而言实在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所以她在上个月的突然失踪对于凯尔西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

　　凯尔西太想得到这份工作了。对于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而言，让金发与皮肤在暴露在灰尘中是难以忍受的。尽管她大学中途辍了学，但是桃红的指甲告诉她，她理应有更好的职位。

　　这个没什么智慧却年轻貌美的姑娘在她的新职位上大显身手，她负责每天对来借阅报刊的公民们微笑，并乐于享受男人们赞赏的眼光。

　　勒布朗太太的突然失踪并不是没给她带来麻烦。警方曾多次找她了解情况，毕竟勒布朗太太的失踪，她也是受益者之一。

　　“我认为你的问题不很礼貌，警官先生。很明显，我是凭我自身实力取得的职位。比起一个身材臃肿的四十多岁的老女人而言，难道不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对来访者更有吸引力？我适合它，我得到它。就是这么简单。”

　　偶尔在思念勒布朗太太的山胡桃饼时她也暗暗思索过，勒布朗太太去了哪里。或许是一个人突然地发疯出走了，或许和哪个有钱的老头或者有魅力的小伙子私奔了。但是很快她放弃了思考，这个姑娘的脑子里装满了男人、约会与派对。

　　她刚刚上任便注意到了这个男人。他并不常来，但是时间很规律，每隔两个星期就便会出现一次。

　　东方人似乎都是含蓄内敛的。面对金发美女大胆而露骨的眼神，那个男人并不为所动。凯尔西只了解到他大约25岁上下，独居，经济状况良好，无不良嗜好且生活规律。这样的男人对女人而言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她走过去，今天阅览室没什么人，凯尔西于是大胆地走了过去，男人恰好抬起头，两人对上了视线。

　　“天气不错，先生。”

　　“是的，阳光很好。”

　　男人的英语流利而地道。凯尔西闻到淡淡的烟草香气。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您。”

　　“是的，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男人微笑着，眼光向某一处瞥去，然后又飞速地转回来。

　　“不错的环境，但是整理是一件确实很恼人的事。”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文雅的女士会很乐意做与书籍一类的相关的工作。”男人笑笑，调侃道。

　　“不……哦，当然。”凯尔西感到这个男人的微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仿佛杀手，或者猎人，一步一步，诱人深陷。

　　男人低下头，左手抚摸着报纸的边缘。

　　“您在看什么？”凯尔西低头看向男人桌前摊开的报纸。

　　是上周发生的一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媒体对于杀人凶手抱有极大兴趣，在这一版做了整版的持续推送。但是至今，警方的调查没有丝毫进展。那个凶手仿佛带着他的所有痕迹从人间蒸发。凶杀的暗影完全隐藏在监控的死角，所有痕迹被抹除，警察甚至提取不到一枚指纹或者脚印。

　　15岁的少女黛西·菲茨安被悬吊在一间二层旧仓库的墙外楼梯下面，全身□□，皮肤被割成鳞片状，漆上了黄绿色的油彩。最残忍的是，法医检查发现，黛西死于剧痛产生的休克。

　　负责侦办的史莱克探长提到，此前未被侦破的“桃红少女”、“水女”事件作案手法与之相近，警方推测系同一凶手所为。

　　于半月前失踪的黛西·菲茨安系石油大亨菲茨安家族独女，从小生长环境优渥。

　　“很显然，凶手是从蜥蜴中得到的灵感。”史莱德警官介绍，“为了模拟出蜥蜴的细鳞，凶手将黛西的皮肤均匀割开。这对于一般人而言是非常困难的，而且需要特制的刀子。基于以上考虑，我们将凶手锁定为医生或有过医科经历的人。而对于尸体身上颜料的检验尚在处理之中。”

　　“天吶，真的是见鬼的糟糕。”凯尔西刻意地小声惊叹，事实上，这些事离她太过遥远，仿佛小说里才会有的一般。我们无法苛责这个女孩子。

　　男人笑着将报纸阖上，“很糟糕吗？”

　　“当然。”凯尔西摇头道，“媒体总在报道这样耸人听闻的事，失踪！谋杀！我们的世界在媒体的眼里总这么糟糕！”

　　“不，事实上，这个世界确实肮脏。”

　　男人站起身，拎起脚边的大旅行包，将叠好的报纸交到她的手上，微笑道：“灰尘并不只落在别人家的屋顶上。”

　　那个男人走了。去了哪里？凯尔西不知道，她没来得及询问。

　　她托着腮，趴在大大的洒满阳光的柜台上遐想。

　　业务主管索罗尔女士走进来，她是个严厉的中年女人，不苟言笑。

　　“凯尔西，你是在打瞌睡吗？”索罗尔女士问道，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上任以后从来没打扫过这里？请闻闻这里是什么味道！正好没有客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凯尔西不情不愿地从柜台上起身，“好的女士。您介意告诉我勒布朗太太将清理工具收纳在哪里吗？”

　　这个问题难住了业务主管，她皱紧眉，略略思索了一下：“应该就在这间阅览室的某个小收纳间里，与过期刊物堆在一起，她曾经和我反应过过期刊物的处理问题……拿上手电筒，跟我来。”

　　阅览室仓库的小收纳间被打开，两个女人探身走进去。这里空气弥漫着一股恶臭。

　　“一定是拖把腐烂了！”索罗尔女生捂着鼻子斥责道，“快拿上需要的工具，我们出去。”

　　凯尔西不情不愿地搬起工具箱，它出乎意料地重，而且气味难闻，凯尔西一不小心松了手，箱子翻倒在地上。

　　没有扣好的箱盖打开，一颗高度腐烂的人头砸在地上，发出潮湿而粘腻的，“啪”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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