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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花开
我们睡了,醒过来,去上课,打瞌睡,睡着了,又醒了。
2007年2月14日,多云转阴,偏偏便是个情人节。
赵树理在门外吸完了最后一支烟,终于从口袋摸出了钥匙,开门。
一室冷清。
无以为杵地自嘲一番。
诺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他无意的将钥匙丢在茶几上,然后踱开步走进厨房,给自己泡上了一杯茶,舒缓一下情绪。
连一个女人也留不住。
他,曾经被她说成天下最温柔的好男人。可就在这一年的情人节前夕,她告诉他,她爱上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很温柔。
原来,曾几何时,她已经把当初爱上他的理由也忘了。
温柔吗?不温柔吗?
痛苦中带了点绝望,绝望中带了点无奈。
呷了口茶,自我厌恶的吞下,感觉自己被莫名其妙的抛弃了。
那个女人,曾经是A大新闻系的系花。他大了她一届,念英语系。却是她先追求了他。因为他温柔。答应她可能是太孤独了。大学一毕业,他俩就步入了礼堂。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爱上她了吗?他不晓得。但是他讨厌现在的感觉,有点颓唐。可能这些年,他已在不知不觉中感知她的存在,爱上了她,也说不定。只是他不晓得。
他平静地给她说,他不曾爱她,所以他还她自由。
他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有点好笑,但是她却哭了,为他还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总之,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什么也没留下。
随她去吧,他把自己丢进了那床铺着兰色碎花床单的双人床里。
背影是真的人是假的没甚麽执着,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悲哀是真的泪是假的本来没因果,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
(选自王菲《百年孤寂》 词:林夕)
早上起床,赵树理依旧笑靥如花,恢复他温温和和的样子。
他就是这样,总在悲伤的背后带着一张温柔,实质却更为冷漠的面具。面具有一天会破,会有裂痕,那么,那一天的到来,又该怎么办?
2007年4月7日,晚上8点,兰若咖啡厅。
赵树理其实不太乐意再见到她,他的前妻,那个现在依偎在别的男人怀里叫做李安达的女人。出于男人的自尊,他不甘愿,可是他还是来了。不晓得她到底要干什么,她负他,所以在离婚时,她什么也没拿走,像是见证他的失败与她的伟大。
“树理,这边。”安达坐在窗边,笑着向他摆手。她总是一副很干练的样子。黑色的套装,白色的衬衣,绾在后面的头发没有一丝的零乱,为她增添魅力,霸气而不失女人味。
这样的女人适合他。所以当年大二的树理一眼看穿了她,所以,后来和她走了这么多年。
树理拉开座椅,很直接的坐下。“今天找我来什么事?”赵树理很干脆的问她。
“呵呵”安达轻笑,“我和他分手了。”
“哦。”树理挑挑眉,“然后呢?”
“然后?”安达盯着自己手里的马克杯,忽而抬起头,看他,“我当初好像做错了,我们是不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赵树理眼也没眨一下,也没表示什么,只是轻吐了句,“所以…”
“所以?……”
中途被服务生打断,树理直接点了杯摩卡,继续话题。
“所以呢?”
安达被这种气氛弄得有点僵,但她仍保持着平静的神色,像是一切如预期般,像是什么都明了,一切都豁然。
“所以,呵呵,算了,会暂时离开一段日子,我有半年公派去日本的总公司。”
“哦。”赵树理依旧是不冷不热的回应,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有这一刻,安达发现并不了解这个男人,或者说,不曾真正了解过他。或许连树理自己也不知道,他可以很温柔,很平淡,但是他的冷漠会让人受伤,然后他自己也会不断受到伤害。
“树理,直到今天,你仍然是我最爱的人,尽管当年的那种感觉已经不在了。”
赵树理低着头沉思,安达,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树理,能再考虑下吗?”
“树理,原谅我好吗?”
“树理,对不起。”
“树理,我等你的答复。”
李安达还说了些什么他记不清了,他的心一潭死水,没有波痕。如果爱她,那该有悸动,可是一切都很自然,对,自然而已,如此而已。
从咖啡厅走出来,安达没有等到什么答复,有些失望,但很快振作。
“树理,我真后悔,后悔认识了你,后悔让自己爱上你。”安达坦然地说完就走了,把问题一股脑儿抛给了树理。
呵,后悔认识他,后悔爱上他,是吗?
他们俩朝不同的方向走出了一条直线。
还会有交集吗?还会回到最初的地方,还能再圈出一个圆来吗?
谁都不晓得了。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时你,牵过我的手,还能感受那时的温柔。还能温暖我胸口。
(选自梁静茹《可惜不是你》 词:李焯雄)
到底蹉跎了多少年?
2007年5月3日,国定休假。今天,是他们98届Y高中四班的同学聚会。地点选在了班长向桑的家里。这次的聚会也是她召集的,而且要求携带家眷。
有点讽刺。
赵树理本来是不想去的,后来实在是拗不过向桑,想来,闲着也是闲着,就去打发打发时间,所以便答应了这次的邀约。
向桑的房子还算大,但是一下子涌了十多个人,就有些吵杂了,听在耳里却不觉烦躁,可能因为最近家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让赵树理有点久违这种“人”的声音了。
和一些老同学客套一番,就一个人跑到阳台上抽烟。
“喂,太不给面子了吧,一个人躲在这。”向桑在背后重重锤了赵树理一把。
“呵,不想污染环境。”赵树理转过身,把吸了一半的烟给掐了。
“你已经在污染环境了。”向桑翻了一个白眼,“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而且抽得那么凶。”
向桑有些不满的看着烟灰缸里的四个烟头。
一个多小时而已,她已经看了他一个多小时了,就这么一个人吹着冷风,木讷的吸着烟,让人看着,只是个空空的躯壳而已。
赵树理眉线埋得低低的,嘴角挂笑,“这是个好东西。”
什么时候学会的,呵,他想不起来了,可能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成为自然的事了。
“你和你的系花老婆没出什么事吧?”
和赵树理从高一成为同学,直到大学同校不同系,渐渐得成了不分性别的兄弟。赵树理的反常太明显了不是吗?赵树理啊,不是会在别人面前露出太让人讶异的表情的,他掩饰得太好了。
赵树理抿着嘴笑,“呵,我们离婚了。”树理很自然的挑了挑过长的刘海,搁置耳后说,“谁知道呢?”这句话树理说得很轻巧,却像是在问自己。
向桑瞄了眼落地窗内那些闹翻的好友们,再回头看树理时,只见他背倚着墙面,双手兜在口袋,仍旧是一脸自在的样子。
“树理,我不管你了,外面挺冷的,早点进来,别扫大家兴了。”
打开阳台玻璃门的时候,向桑突然停住。
“吉奈回来了。”
“赵树理,我喜欢你。我从高一开始就喜欢你了,虽然我长得不是很漂亮。因为快要分班了,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所以我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而且以后以后也会一直喜欢你……”
吉奈好不容易将自己背了200多遍的告白毫无差错,不打嗝的说完。却发现眼前的男生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物理习题,一点反应也没有。
一,二,三。
赵树理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抬起手,抄起耳旁过长的刘海,慢慢的摘下耳里的耳塞。
这个动作,让面前的吉奈愣了将近10秒钟。
当赵树理抬起头的时候,正巧撞上吉奈快喷火眸子。
“咦,吉奈,你在这里啊?有事吗?”树理惊讶得看着吉奈
“抱歉抱歉,音量开得太响了,没有注意到你”赵树理指了指书桌里的walkman。
“赵树理!”吉奈大喊,霎时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吉奈顿了3秒钟,狠狠的咽了口口水。
“我以纪检部部长的身份告诉你,你的头发太长了。”
她说完就一个箭步冲出了教室。
刹那之间,教室又沸腾起来。
基本上来说,他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梦到这么久以前的事还真的有点好笑。那么久了,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那些在年少时候不经大脑思考冲动之下做出的事情啊。这是他现在对当年的定义。
其实他都知道,全部都知道。从吉奈的死党在后面怂恿她告白,到她一步步走近,直到她说的那些话,甚至连细微的紧张感,他都知道。他塞着耳塞,只是恰巧这个时候磁带的一面放完,只是恰巧在他正要换面的时候她走了过来。
可是那个时候,他能说什么呢?她把问题丢给了他,可是叫他怎么办?对她,他只有很模糊的印象,一个很单纯、简单,有点迷糊的女孩。
第一天开学,同坐一辆公车,她站着打瞌睡,差点被人从书包里拿走了钱包都不晓得,还是他当时提醒了她,她却狠狠的瞪他,吵醒了她的美梦。直到他示意她半开的书包,她才明了。走在平坦的校道上,会莫名其妙的被自己绊倒,也是他凑巧好心的扶了她一把。还有,跑到小卖部,很豪爽的买了一大堆零食,结果发现忘了带钱,也是他不巧地在现场帮她付了钱。
她呀!
赵树理低低的笑出声来。
呵,以为快要把她忘了,却又这么鲜活得蹦了出来。
对她的注意,可能正是从她告白之后吧,习惯在上课的时候睡觉,然后睡相极差得将满桌的书弄到了地上。习惯在下课的时候捧着永远看不完的漫画书,然后一个人在那里咯咯笑。偶尔笑得快要不行的时候,还会向他的方向偷瞄几眼。
喜欢她吗?可能那个时候真的有喜欢她,可是他承受不起。他们都太年轻了,都还没有到独立承担责任的时候,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地了解她,直到分班。
赵树理念了物理,吉奈选择了政治。
以后也一直,一直喜欢他吗?赵树理想着这句话,任何这个年纪的男孩听到这话,都会有种满足感、虚荣心吧。只是现在他已经不再年轻,不再相信那种轻浮的话了。真的已经不再相信了。
很快的洗漱完毕,今天有一场很重要的会议,他是现场翻译。
去车房拿车的时候,才发现居然忘拿车钥匙了。懒得回去,他耸耸肩,叫了辆计程车。
高三的时候,有想象她做他的女朋友的样子。他假装不经意地从向桑那套到吉奈的志愿,A大英语系。为此,他放弃了T大建筑系,放弃了20分的加分。
放榜之后,他如愿上了A大英语系,可是他们再也没能见到面,只是听说她去了美国,连再见也不说一声,云淡风轻得走了。而后杳无音讯。
曾经的年少轻狂啊,就这么一点一点淡了,淡出他的人生。等到垂丝海棠铺满校道的时候,另一个女孩子走进了他的生活。
只是真的没有想到,一句“吉奈回来了。”竟让他有些触动。是什么呢?
赵树理用力甩甩头,想到早晨那通扰人心烦意乱的电话。
那时李安达从大阪打来的,虽然是简单的问候,却是在旁敲侧击的问他能不能复婚。
整个脑袋有些涨,昨晚看的资料已经没有印象了。赵树理无奈的苦笑。
下午接到向桑的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
几乎在进门的时候就认出她来。时隔6年,她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看到他的时候,她有些惊讶,端在手里的咖啡杯直晃悠着。咖啡都溅了出来。
须臾之间,赵树理在吉奈的眼里看到一种突兀而又震惊的感觉。赵树理窃笑,这个女孩总是那么简单的就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了。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变,眼神中有种单纯的灵黠。
让人愉快地想笑。
“喂,好久没见了,吉奈。”赵树理淡淡的微笑,轻松的拉开座位坐下。
吉奈露出很诧异的表情,“咦,你还认得我?”她的眼里闪着一丝惊喜与快乐。
“嗯,你一点都没变。”赵树理弯眉浅笑。
事实上要忘掉一个说一直喜欢自己的人很难啊。
“呵呵,你也是,都没怎么变。”
气氛看似很融洽,像是6年的时间不曾存在,但也有些不自然。
“呵呵。”向桑也在那边傻愣愣的笑,“不一样不一样,树理已经结婚了,对方还是系花阿。”
刹那一片冷清,吉奈一脸茫然转为一丝落寞,却又很快地让自己变得自然。变得平静,变得无所谓。
“噢,这样啊。那很好啊。”吉奈说这话的时候,脸部有些僵硬,任谁都看得出来,让人明显地感到压抑感。
“呵呵,就是这样。”向桑让在那边自顾自的笑,无视赵树理的连番白眼。向桑笑的时候猛拍赵树理的肩,深情并茂,吉奈也在那边抽筋地笑,似乎大脑还没有很好的适应。
吃完饭,树立和吉奈被向桑拉到了K房,独个儿占着话筒的向桑将树立和吉奈丢在沙发上,根本无视他俩的存在。
“嗯,”树立浅笑,“这些年在美国好吗?”
“还好。”
“什么呢!?唉,外国男人怎么比得上我们本土的特产啊!”向桑唱到“原来你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突然回过身说话,脸部仍残留着深情的表情。
“呵呵。”赵树理很配合的笑。
“吉奈,过来唱这首歌。”向桑一把拉起吉奈,塞了两个话筒给她,自己拿起了沙铃坐到了后面。
这首歌叫《梦回兰若寺》。当年这首歌出来的时候,吉奈人还在美国,向桑硬生生的把这首歌推荐给吉奈,而后,吉奈也确实喜欢上了这首歌的氛围。
“无论岁月怎么改变,都无法改变曾经的诺言,如果爱需要一个期限,我希望那是一万年。”
“人们都说人归不同路,却非要问世间情为何物。”
(词:兰一虹 演唱:郁英霞、杉籽伽)
吉奈的声线低低的,她唱这首歌的时候略带沙哑,却能让人听到一种真实的好听。
吉奈明白,向桑明白,恐怕,赵树理也是明白的。可是谁都没有说破。
曾经年少时,总是给自己找借口,等到慢慢长大,不再找借口,却愈发害怕,害怕拥有,更害怕失去,我们能活多久,我们能拥有多久,是谁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太高端了这话。
夜色朦胧,华灯初照。
从K房出来的时候,被光晕迷乱了眼。上海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而已,却已让人感到了倦怠。
向桑的未婚夫开着宝马来接她,连再见也不说一声就飞快地钻进了车里,然后只见尾气。
树立提出要送吉奈,却被吉奈拒绝了。
吉奈走前,很犀利的说了句,“我不再是当年的我,你也不是当年的你了。”
“树理,我很坚强,也很勇敢。”
赵树理望着吉奈离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微笑。坚强,勇敢,她是给谁在说呢?
赵树理埋着头泰然的咧着嘴笑,原来,他也在害怕,只不过他仍然是笑着的,笑得有些虚,有些难得的假面。
事实上,赵树理真的很期待地想知道吉奈是不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他。他这样想的时候,也有过一丝罪恶感。这六年中,他可能爱过另一个女人,可能暂时地将她放弃过,遗忘过。
距离上次的见面已经有一个月了。赵树理最近的工作比较忙,闲着的时候也没有主动和吉奈联系过。可能想把自己交给时间交给缘分。如果有一天,再见面的时候,又该说什么呢?
星期四从南京回到家,打开电话留言,一共有5通。
“树理,”那边的女人顿了顿,像是在思索什么,“噢,不,没什么了。”
赵树理听出那是安达的声音。他继续往下按。
第二通是父亲打来的,让他有空回家吃顿饭。
第三通,听不出是谁的声音,喝醉了酒,发了疯似的直喊着我爱你。叫了十多遍,这才挂掉电话。赵树理摇了摇头,喝醉的女人,真是让人好生无奈。
下一个留言是吉奈,“树理,你手机打不通,回来给我电话。”
是昨天早上8点,他正在会场,把手机关掉了。
最后一通是今天早上的,“树理,你没回家吗?等你电话。”
依旧是吉奈。早上的时候,他正在机场,手机又关掉了。
空空荡荡的房间,好安静啊。
树理先给父亲回了电话,正犹豫要不要打给安达时,却已不由自主地按下的吉奈的电话。
“吉奈,不好意思,前两天在外地,有事吗?”
“树理,你方便出来一下吗?”
“可以。哪里?噢,好的,等会见。”
见到吉奈的时候,一脸的沮丧,无精打采的样子,赵树理也不知怎么开口,便只好找些话题,“找到工作没?”
“嗯。找到了”吉奈看上去有点疲惫像是几天没睡觉的样子。“我现在在F大英语系当老师。”
“不错啊,海龟派真好啊,工作也容易找。”赵树理试图让气氛活跃些,却没见吉奈有所反映。“吉奈,你没事吧?”
吉奈仰起头直视树理,“树理,你知道吗?向桑要结婚了。”
“哦?!”树立弯眉,“那不是很好吗?”
“树理,你不知道吗?向桑一直爱的人是你。”
吉奈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得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有些激动心里难受得差不多要哭出来了。她继续说,“前天她喝醉了酒,不断地说爱你,你知道吗?”
吉奈哽咽了,她不知道还该跟树理说些什么,只是不断地重复,“你知道吗?”
树理没有说什么让人感到安慰的话,他只是看着吉奈流下眼泪,然后他笑着叹气,“我都知道。”
“什…什么?你知道?”吉奈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瞧,“怎么?怎么可能?”
树理埋着头,让人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可是他分明笑出了声。
“是的,我都知道,我和她是好朋友,从前是,以后也是。就这样子。”
“可是,可是……”吉奈越发感到困惑。却不知为何的止不住泪。
树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白色手帕,轻轻抚过吉奈的两颊,随后径自将手帕塞在吉奈的手中。
“可是,我不能捅破。”树理替吉奈回答,“吉奈,没有关系,这个世界上,谁没了谁都得一样活。向桑是我的好兄弟,她会有自己的幸福,所以…”树理竖起右手的食指轻抵嘴唇,一字一顿地说,
“所以,就当我从来都不知道吧。”
赵树理恬适地靠在椅背上。
吉奈还在擦拭泪水,“向桑她定是恨死我了。”吉奈低语。
赵树理支起手肘撑着脑袋看着吉奈,
“mm,谁知道呢?”大抵,大抵是不会有这种可能的了。
吉奈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深不可测,到底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到底多少事情是他运筹帷幄的。
他,温柔得有些可怕。
“那么,”吉奈有些顾虑,“六年前…”
“六年前你说喜欢我的事我也知道。不否认,当时我都有听到。”树理乖乖的笑着。
刹时之间,吉奈的眼里闪烁着各式各样的神态,怀疑,尴尬,愤怒,焦灼。
“怎么,怎么可能?”
“因为,呵呵,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在听音乐。”
“那么,你……”
“现在该我问了,”赵树理不客气的打断吉奈的欲言欲止,“吉奈,那个时候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掉?”
“咦?”吉奈困惑,“向桑没有告诉你吗?”
“向桑?告诉我什么?”
吉奈轻叹一声,“树理,或许很多时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吉奈避开树理那不再微笑的眼神。
“那时高考落榜了,然后被爸妈打包丢上了飞机。等到想说什么的时候,又不确定了。”
“不确定什么?”赵树理插道。
吉奈没有理会,只是继续她的话,“我有让向桑转告你一些话。”
“可是她没有说。”此刻的赵树理显得有些可怕,但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反常,他耸耸肩,故作轻松。
“什么话,现在可不可以说?”
“树理,我不想说。”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吧。”赵树理有些期待落空的失望。
“不是。”吉奈正矛盾。
其实谁都害怕受到伤害,谁都不想体无完肤。
“树理,其实那个时候,我想让向桑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会回来,我希望你给我机会,只是,只是,你已经结婚了。”
“呵呵,”树理笑道,“可是我已经离婚了。一场相当自负,相当失败的婚姻。”
吉奈苦心经营的坚强突然塌陷。
“怎么这样?怎么会?那么…”
“吉奈,问问你自己,你现在还很当年一样喜欢我,想和我在一起吗?”树理问得很直接,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受伤。
“我…”吉奈有所保留,却仍是鼓起了勇气,“我想。”
“吉奈,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喜欢已经是曾经的事了。”
赵树理找借口说服自己,说服自己不再沦陷,不再有任何受伤的机会。
“树理,我…”
吉奈接着说了什么,树理没有在听。因为那时他已经仓惶逃走,连再见也没有说,仓惶离去。
害怕拒绝?害怕被拒绝?喜欢?不喜欢?
天晓得呢!
接下去的大半年左右,吉奈总是很有耐心的给树理打电话说些什么。可是树理不温不火的态度,让人捉摸不定。连吉奈也在怀疑,当年的喜欢难道真的停留在那个时候?她不想相信。
和向桑依然是很好的朋友,对向桑,她有些愧疚或许是她的缘故,她欠向桑一个告白的机会。
她无法忘了那天向桑喝醉酒时的话。向桑不断地叫嚣,“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喜欢我?吉奈走了是这样,安达走了还是这样?为什么?我好累啊,真的好累。”
吉奈照着树理的话,和向桑一样对那天的事心照不宣地忽略不计。
十月份的时候,她看着向桑披着婚纱,面带微笑的样子,她看到向桑目光跟着树理游走时的寂寞,她看到向桑在看自己丈夫时的安定。
太卑微了不是吗?
可是,或许,向桑真的会幸福,比她更幸福。
向桑走过来告诉她,赵树理从来没有忘记过她,也从来没有不喜欢吉奈,只是他自己或许也不知道。或许说是他害怕知道而已。
向桑说完,托起裙摆,向她的丈夫跑去。
小跑了几步,她停下,没有转身,只是很豁然的看着天空说,
“吉奈,要幸福。”向桑半点头,在自己的心里补上一句,我们都要幸福。争取各自的幸福。
他压根对任何人都不参杂感情。
一个人在K房唱歌,新年过后却一直不太顺。吉奈一个人唱着歌,她在唱RIGHT HERE WAITING。很久很久以前,她为这首歌动容。她说,如果有一天,有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唱这首歌,她便嫁给他。可是,不曾有这样的男人出现。
已经唱了第三遍了,她不愿再唱下去了。
她按下了赵树理得号码,然后便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Wherever you go, whatever you do, 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However it takes, how my heart breaks, 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吉奈鼓足勇气唱完最后一个音符,却没有勇气听那端迟疑的应答。
拖完最后一个音,看手机的时候,仍是通话中,确定树理有在听,那就已经可以了。吉奈按键关机。呵,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呀。还能怎么办呢?
她已经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他了。她愿意等,曾经等了6年,在知道他有过一次婚姻,她仍然愿意等他调适自己的心情。
若是他快乐的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么她便离开,可是他明显的不快乐,他明显的在拒绝任何人,包括他的前妻在内。
吉奈见到李安达是在2008年3月份。
除了见到了李安达,她还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孩。吉奈傻愣愣的站着,或者说有些震惊。
仔细端详李安达,她不像是会打算要小孩的女人。她天生有种霸气,有一种强悍的味道。她看上去就像是女强人。她美丽,高雅,被这样的女人爱上,该是幸福,还是悲哀?
李安达愉快的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偶尔又用指腹揉搓孩子的脸颊。
吉奈不知怎么开口,分明是她把安达约出来的,可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她居然有些退缩。
“这孩子…”
“我儿子,李子。”李安达平静的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吉奈是吧,坐。”
“我是说,这孩子的父亲…”
“你只是关心这孩子是不是赵树理的对吧?你们两个怎么都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安达温和的看她,她知晓她的想法,也知晓自己爱着的前夫。从吉奈害怕的瞳孔,从她单纯的表情。这是在职业场上最容易被人伤害也不知道理由的人的表情。呵,好可笑。
“我下个月调回日本的总公司,然后打算和李子在那边定居。”
听到安达的答复,吉奈一连无措。她知道安达是要告诉她什么,可是看着安达的眼神,像她这样强势的女人,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弃呢?
“我说,”吉奈顿了5秒钟,“我是说,如果这孩子是树理的话,他一定会负责的。”
“我知道。”安达不屑地看她,“我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我的丈夫,哦,不,”安达嘲弄的改口,“是我的前夫。尽管你比我早认识他,尽管向桑告诉我你们俩在高中的时候就互相喜欢,可是不管怎么样,我曾经是他的妻子。这6年里始终有我的存在。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李安达目光犀利的打量吉奈。却没能看出她有什么特质是会让树理喜欢上的。罢了,她不曾了解树理这个人,又怎会晓得树理喜欢她什么呢?
算了,算了,李安达笑出声来,“告诉赵树理,让他不要担心,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叫他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阵子发生了太多事,先是知道李安达回国,还带了个孩子。而后在手机里听着吉奈低声唱着right here waiting,让他有些矛盾与不安。虽然他一直没有表露出来,但这些天,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想,这样的他,到底怎么值得她们去爱。
吉奈没有打电话给他,知道他最近想清静,理一理思路。却发了条短消息来安慰他,“安达说,这个孩子不是你的,不要难过了。”
难过?树立并没有什么难过的感情。如果孩子是他的,他理所当然的会负责。如果不是他的,他也便风过无痕的淡笑。
他还在犹豫什么,他还在执着什么,他还在害怕什么。
但是,他犹豫,他执着,他害怕。
向桑打电话告诉他吉奈要回美国,安达要回日本,都是明天下午1点的飞机。让他自己看着办。
一个上午,树立坐立难安,要留她吗?不留她吗?他反反复复的问自己,究竟留谁,还是任她们去。终于,他还是横冲出门,往机场赶。
他急喘着粗气跑进机场大厅,终于在某个不显眼的角落看到了她们。李安达,吉奈,向桑,是三个人。
而她们,也显然看到了他。
“树理。”
“树理。”
赵树理走到她们面前的时候,向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开了。
“这么巧啊。”李安达两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一脸惬意。
“嗯,听说你要回日本,来送你。”赵树理浅笑。
李安达点点头,“嗯嗯,我明白了。那后会无期了”李安达伸出右手,赵树理也和自然地伸出了手,相视而握。
“那我就先走了。”李安达挥了挥手,像是一种简单的解脱,像是无辜的重生,她已经没有太多的表情了。
吉奈完全插不是嘴,看到树理平淡的送走安达,吉奈尽是苦涩。直到安达离去的那刻,她反而不安起来。
李安达渐渐没入人群。赵树理才转头看吉奈。
“回美国?不辞而别?”赵树理轻描淡写的口吻充满冷淡的味道。
“啊?回美国?!”
“向桑说你要回美国,为什么不跟我说?”赵树理很不爽的握着吉奈的手臂。
“没有啊。我并没有要回去啊。我只是来送安达而已。”吉奈吃痛的挣扎着,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吉奈对上树理的双眼,那双眼里透着冷意与在乎。他竟是在害怕她的离去,他竟是如此这般认真地看她,难得的收拢笑容。
赵树理突然全都懂了,向桑阿向桑,该怎么说你呢?赵树理松开自己的手。
“树理,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我不喜欢你整天撑着虚假的笑容。我喜欢你的认真,希望你的在乎…”
“噢?”赵树理浅笑,他一把将吉奈拥入怀中,紧紧抱着,许久才放开还在惊愕中的她。
“吉奈,我有没有问过”树理用力捏了一把仍然是呆样面无表情的吉奈,“你会不会在意和一个已经有过一次婚姻的男人在一起?”
吉奈回神,还为明白树理的话,只是直觉的反映,“不会啊。我不会在意,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赵树理微启嘴唇,仅用唇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看懂了他的意思,吉奈突然就哭了。
赵树理再次抱紧她,他眉线弯得很好看。
那一刻,他笑如蒲苇。
直到最后一刻,向桑才离开。她并未走远,只是在看到树理告诉吉奈的那一刻,她忽然全都明白了。赵树理说,我最喜欢的人始终是你。向桑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悲伤。也许最终成全她的便是他的幸福。
想到之前安达潇洒离去的背影,掠过一抹同情。尽管她知道,像安达这样的女人绝对不会需要同情。她问过李安达,为什么不告诉赵树理真相,不告诉他那是他的孩子。李安达那个时候只是苦笑,然后她说,她的尊严不许,如果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那么用孩子留住他,对她来说是种悲哀,是种耻辱。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带大这个孩子。李安达那时很美好的说,说不定我会更幸福也说不定。
离开机场的时候,向桑一个人,可是她知道,当她回到家的时候,她将不会是一个人了,以后也不会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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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小说原本是一篇长篇的,只不过一来没时间,二来没心力,就凑合写成了短篇,中间少了很多东西,写得太仓促了。不过想来,也无所谓了。写东西,对我来说,纯粹是为了扫去心里的阴霾。让自己想发生的事情发生,留住自己喜欢的人,仅此而已。现实中很多是太无可奈何了。喜欢写云淡风轻,喜欢写风过无痕。因为人就是这样子,在意的人不在身边,在乎的事无法如愿。可是多年后再回头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
——akuta 结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