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缘之明月向寒川

　　明月身覆薄衾，慵懒地躺在花园贵妃塌上晒太阳。她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凌美华的事情——她皱了皱眉，那天她本可以找到李铭远，想办法阻止——但是，凌美华果然如她预想的一样，默认这件事情之后以受害者的身份掀起了新的抗日浪潮——这让明月深受感动，当初向寒川的顾虑最终没有发生，也许，向寒川也是做了努力的。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向寒川这里。报纸往脸上一盖，准备睡个回笼觉。

　　“去拿个屏风来，挡挡风。”向寒川立在远处，小声吩咐道。良辰美景，佳人在侧，没什么比现在更惬意了。向寒川轻轻地走近，坐在了身边的躺椅上，心情愉悦地看着明月——虽然她全身盖着薄被，脸上也遮着报纸，半寸肌肤也不见——他还是十分专注，仿佛，有她在的地方，就值得静静欣赏。

　　老陈遣人拿来了屏风，很久没有看见向先生如此舒心的笑容了。在向先生还是少爷的时候，老陈就照顾他。大少爷年少有为，却常年板着脸，为着向家与小少爷呕心沥血，这个姑娘的到来似乎给他带来了新的难处，更多的，却是他真心的笑容，真心的生气，真心的愤怒。向先生有了更多的感情，才是真正的肉体凡胎，而不是偶像雕塑般的神邸。

　　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遇到过这么肉麻的眼神，躲在报纸下的人可以清晰感受到那灼热的专注地眼神——“向先生，报纸都穿孔了啊。”明月伸手揭了脸上的报纸，抱着被子坐起来戏谑的看着向寒川，小脸嫣红：“我是不是很好看？”

　　“我刚才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岂止是好看，那是我所见最温暖的美好，向寒川想伸出手触碰她如玉般的脸颊，突然想起什么，转而替她拉了拉被子，“我来给你上药。你的脚伤怎么样了？”

　　明月的脚小巧玲珑，剔透可爱，一点也不像美人的脚，更像是儿童的珠圆玉润——看着向寒川捧着自己的脚放在膝盖上小心翼翼上药的样子，明月的脸红如晚霞，尴尬地偏过头：“其实，我自己也可以的。”

　　“玉趾莲足，罗袜生香。在下实在艳福不浅。能为小姐治伤，实乃三生之幸。”明月睁大了双眼，情诗酸文也能从向先生的嘴里听到？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改如何回应，索性任由他摆弄了。

　　向寒川想为她营造一方宁静的天空，就这样看她脸红，任她娇羞，她轻声浅笑的样子是最治愈的良药，静止了时间，抚平了伤痛，她的一嗔一怒都该是无忧无虑的——他第一次萌生呵护一个女人的念头，他要为她打造一座无忧宫，远离尘世凡俗，只为他牵挂，为他展颜。

　　“向寒川，其实你不用对我这样好，我也还是喜欢你。我来到这里，好像就是因为你。”

　　“我不是因为你喜欢我才对你好。”向寒川觉得明月的话充满孩子气，他笑得春暖花开，英俊的眉目沾染了阳光在明月眼中简直有着神性的吸引力，令人晕眩——

　　明月是真的晕过去了。

　　我们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推理，除非向寒川真的美得天怒人怨，一向身体健康的明月是不会晕倒的。但是向寒川的运气真的是人神共愤，他在关键时刻送给了明月一个孩子——没有什么比婴儿更能拦住明月“复仇”的脚步了。

　　向寒川是这样想的，这个孩子来得真是太及时了。向寒川搂着明月躺在床上，他的手指交缠着她的手指：“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呆在家里，迎接我们的宝宝出世。”

　　明月内心十分惶恐。她没有经验，也不想有这个经验——此刻，明月的灵魂想放肆地回归二十一世纪，十年前她是一个丁克，十年后，她还是不喜欢孩子。不喜欢孩子不是重罪，不要孩子才是。

　　这个时代，能有人理解一个女人不爱孩子并不准备要孩子的心理么？向寒川即使爱她，也不会懂的。于是明月抑郁了。

　　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神经衰弱，脾气暴躁。她不想怀孕，不想生孩子，她还来不及和向寒川沟通这个问题，孩子便已经悄悄地生长在她的腹中——她有那么一点点生他的气。这个时代，讲什么女权呢，基本的生命权都无法保障，明月还想着维护自己生育的权利，也就是向寒川能纵容地听她胡说八道。

　　即使向先生天天陪着她，轻声细语哄着她，锦衣玉食地供着她，满汉全席一个月不带重样地喂她吃——她仍然在日渐消瘦。明月总体上是一个通达的人，但偶尔会犯一些美女共通的毛病，那就是“作”。她心里十二万分不想生孩子，可也不能真的不要这个孩子，她不要这个孩子还想要向寒川么——她只好默默地抗拒着，并非她故意绝食，而是抑郁的激素控制了身体的食欲。

　　抑郁的怀孕女人是十分可怕的。一个抑郁的怀孕的会功夫的女人几乎无人可挡。而这个女人又是向寒川放在心尖上的，那她便是天下无敌了。

　　向寒川在花园里搭了一个戏台子，晚上的时候又换上大荧幕，这样白天是流水的戏班子，晚上是变着花样的电影——明月自打知道自己怀孕之后就没有笑过，她只用忧心忡忡楚楚可怜的眼睛望着他——“我不吃。”“我不要。”“不喜欢。”“没兴趣。”向寒川只要想起这双忧郁的眼睛就觉得胃痛，头痛，心痛，全上海滩的事情加起来也没有这个怀孕女人让人焦头烂额。

　　这日，明月在院子里躺着躺着就爬到了树上。那是向寒川特意为她移植过来的百年橡树，苍劲雄伟——自然十分地高。

　　老陈见到明月爬到树上，慌得打翻了杯子，急忙打电话让向寒川赶回来。向寒川正在召开华商会内部会议，一听明月上树了，还不肯下来，当下急得连休会都没说，跳上车就回家了。

　　向寒川今日身着一件深紫色羊绒外套，严肃端庄，但急匆匆下车的姿态有点滑稽。明月在树上看得清楚，忍不住想笑，我就是想学柯西莫，啊，不，这个时候卡尔维诺还是个小孩儿呢。

　　“明月，你干什么？赶紧下来！”向寒川简直是气急败坏，踹了一脚胖大虎：“快去拿梯子！”

　　“向先生，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明月坐在树枝上，光裸的双足悬挂半空，是不是晃荡两下，颇为自在，“其实你根本不必如此紧张，我以前能上能下，现在就不行了么？我真怀疑，你其实就是喜欢这个孩子。”

　　“明月你要讲故事，我们坐下来一边吃东西一边讲，好不好？”

　　“我讲的这个故事你一定没听过，因为写故事的这个人呢，还没有长大呢。”明月想对向寒川讲述《树上的男爵》，想倾诉自己不愿意被孩子束缚的心声，想要自由的诗意的人生——她简直像疯了一样，想告诉他未来的一切。

　　向寒川不知道她想的这些，他只是在树下看得心惊胆战，明月身体单薄，浅棕色的外套飘飘荡荡，摇摇晃晃，一阵风吹过她就可能掉下来——真该把这棵树给砍了！

　　“向寒川，你要是敢上来，我就跳下去！”

　　“不要胡闹！”向寒川没有再上一步，又压低了声音哄到，“你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逼我吃饭？”

　　“……”

　　“不逼我睡觉？”

　　“……”

　　明月撇撇嘴，不再为难他，自己利落地下来了。虽然明月表现得像个疯女人，但她着实不是故意的。向寒川动用比平时严密三倍的警卫，牢牢困住了向公馆，控制明月对外的交流与接触，向公馆此时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黄金牢笼。

　　她一下来，向寒川就抱起了她往屋内走去：“大冬天赤着脚也不怕生病！”

　　“我早就病了。”明月缩在男人的怀中，“心病。海德格尔说‘诗意的栖居’不是这样的，是自由——哎呀，又说错了，海德格尔这会儿还没有说这话呢。总之，向寒川，你这样困着我，我不高兴。”

　　“你喜欢康德，黑格尔，还有这个海德格尔，我都帮你买。我允许你思想的自由，但是身体的自由，是我的。”向寒川也不妥协，语重心长地安抚到。

　　“向先生，我还喜欢枪呢，你怎么不给我买？对了，我对刀具也很有研究，我喜欢一切具有杀伤力的武器——”

　　向寒川把明月放在了床上，欺身而上就亲吻了起来，有点暴烈，带着惩戒。怀孕的女人身体格外敏感，荷尔蒙与雌激素的作用让明月感觉到阵阵的愉悦，她顺势勾着向寒川的脖子，双腿缠绕上他的腰，热烈地迎合起来——“你就是最大的杀伤性武器。”向寒川坚定地推开不安分的女人，烦躁地扯了扯领带，拿起床头的凉茶猛灌。

　　明月不依不饶地贴了上去，像一条水蛇，温柔地抱紧这个处于渴望中的男人，她的手灵活地解开衣扣——向寒川忽然站起来，拎起明月就往床上扔：“美人计没有用。”说罢就想离开。

　　“向寒川！你敢再看我一眼么？”

　　“不敢。”向寒川果然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像是狼狈撤离的军队，即英勇又无奈。

　　明月愤愤地咬着床单，随手拿起杯子就砸过去：“懦夫！”

　　“以后房间里不许放瓷器。餐具用完马上收走。”出门前，向寒川如此吩咐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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