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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牒
杨文下车站定，将弓箭缠上符纸，搭好箭，一边打量着陆眉和钱银二人身周一边瞄准，在人尸尾随她们闯入视线的那一刻，利箭离弦，正正地落于这追逃的两方之间，即刻人尸僵定，就此拉开了两方的距离。
然而不过是缓了一缓，尸群又追赶起来。杨文修为不低，那一箭该不止这微弱的效力，显然这人尸更凶猛了。
尸群自四面八方汇集，终于喻叔也下车，捏诀烧符启动了三元固体符，急急地迎着她们去了，杨文忙扔下了弓箭跟在他身后。
喻叔和杨文合力制住了追逐的尸群，我跳下车让陆眉钱银一前一后上了车，旦殷发动了车子，我站在门边叫着喻叔和杨文赶快上来。
旦殷将车子开到马路上打了个转儿，我在原地捡起了弓箭，从车尾绕道疾步往敞着的车门边走去，恰那时钱银正神情慌张地要关车门，却没什么气力的样子，被我近前一把拦下，一边推开半合的车门一边吼了声：“你干嘛？！”
倒是在车尾的陆眉被我吓了一跳尖叫了声，眼前的钱银只是抖了一下，然后就着门边坐了下去，狠狠地仰头看着我。
随后她低下头，晃似宿醉头疼地捂住脑袋，厌弃道：“小点声，我没聋。”
“他们还没上车，你关门干嘛？”见钱银此刻还挡在中间这一排没个眼力见，我凶道：“往后面坐，挡着门了。”
钱银顶着那副俨然隔夜的妆容与我对峙了会，一脸不甘地坐到后座靠在陆眉身边假睡着，我脚下用力蹬上车靠里坐去，几乎同时喻叔和杨文上车关门，车子开动后飞驰出去，甩掉了追来的尸群，乌泱泱的一片连爬带跑。
百米外越过避魔线我们才安下了心，这意味着后面的路上妖人、人尸出没的可能性不大。而陆眉和钱银正双双回头透过后挡风玻璃看着逡巡在避魔线内的人尸，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她们才瘫软下来，却见不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许久陆眉才开始与我们说话，说起让我们久等了很抱歉，因为她是辞寅的老会员才会让执事破例接了她们的生意。
钱银突地怒气冲冲地问罪：“什么破服务水平，钱这么好拿的吗，啊？为什么不去接我们，非得让我们赶来？你们开车难道不是比较快，知不知道差点被你们害死了，反正钱我是不会少给的，但是我要说你们不配！”
喻叔没什么反应，旦殷看了一下后视镜，杨文和我对望了一眼。
陆眉脸色不好，示意钱银别说了，但是好像也压不住。
钱银怒狠狠地看向杨文，咆哮：“一个个见钱眼开，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却不管不顾我们的死活只干等着，吃白饭的吗？还让我们自己过来，自己！我们是客户啊，客户就是上帝！就你，一箭就能让那些东西定在那里，还有前面那个师傅，分明以一当十，为什么要我们赶死敢活地自己过来，我真的差点就死了！我要是死了，就是你们害死的，到时候你们绝对一分钱都拿不到！变鬼也要你们赔命！”
虽然明白死里逃生的滋味，但听到这样的话我还是生气得很，直接反问：“有钱就了不起了？你就确定我们缺你那几个钱？你们的命就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给了钱就可以让我们给你丢命了？那我们才真的是见钱眼开。分明天亮就安全了，你们又为什么会逗留到下午才出城？究竟是谁害死你，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自己也有车的吧，为什么不自己开车呢？想当然市中心的路上可不是畅通无阻，不是吗？”
钱银有些气地想打断我，伸长着抹了黑色指甲油的手指我：“你……”
我又大了些声压过了她：“‘我’？‘我’什么‘我’？我就说你了，你要知道有个东西叫避魔线，我们刚路过，把车停在离那儿一百米的地方都是很冒险的举动，不是你以为的干等着。这段路上很有可能被自杀的妖人开车撞翻的，辞寅已经这样出了不下五起车祸了。你以为我们想不到开车比走路快吗？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不去市内接你们，因为比起你们，更容易被妖人攻击的对象是我们！会场死伤多少人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反正你也不会在乎，不是吗？”
钱银冷着脸，好看的眉头依然蹙得紧，却亮出早已经打开手机录音的屏幕，杨文少见的对女生有了气色，她挑衅地笑着：“你说啊，我都录下来，回头就投诉！”
我心下一沉，投诉真的很伤钱。坐实会扣百分之三十的薪酬，情节严重的会一分钱拿不到，甚至被会场除名。
看了喻叔依然没什么反应，我理了理头绪，笑了出来：“厉害了，一开始就等在这里了吧？”
钱银也笑了，亮给我看保存录音并发送，又讪讪地说：“见你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会上套，人都说胸大无脑，可你却平胸也无脑，真是可悲得很呢。你没胸，不知道有没有男人愿意上你，笑死我了，就跟搞基似的……”
“说够了没？”我冷冷地打断了钱银，又看了看陆眉，她眼神闪躲，满是歉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竟还在与什么人共享定位中。
手机振动，钱银冷眼接了电话，转瞬笑靥如花：“好的，我们马上就过来了……嗯……谢谢……是的……我明白你们今天绊住了不能进来……是的……老客户了嘛……是的是的……您一等捉妖师的头衔响当当的……诶……好好……”
钱银挂了电话，让我们在不远处的篮球场停一下，说那里会有人接她们，不用我们送她们去清露山庄。
其实听到一等捉妖师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对方的来头，这样以等级划分的确实只有全国前十那几家厉害的会场。然而她炫耀地说出“紫星”的时候我还是惊讶了一下，毕竟紫星会场十分特殊，实打实地会员制，它只为会员服务，而它的会员入会价是十万。此后成为会员才会帮其处理问题，价金另谈。这样作风的，仅此一家了。
远远的一辆商务一辆越野打着双闪停在路边，钱银让我们停过去，旦殷幽幽地刹车一踩：“下车，自己走过去。”
钱银瞪着旦殷的背影：“哼，自己走就自己走，反正我要投诉你们！”
陆眉跟在她后面下了车，她们与对面会和，喻叔让杨文给会场打电话言明这件事情，发送了录像，又过去与对方打了个照面，聊着什么。
我下车倚在驾驶室外的车门上，和旦殷远望着谈话的众人，明知故问地问他：“你说钱银为什么会对我们有这么大的意见，既然那么信得过紫星，又为什么不是他们去接？”
旦殷笑了笑，用着一副看透世人的神情：“紫星的人是真的绊住了吗？钱银这种混在夜场的人，又怎么会摸不透场面话哪些是真的哪些假的。她当然知道紫星跟她说了假话，也知道我们比起紫星的人更冒险敬业。可是人啊，有时候就是心里过不去，觉得憋屈了，要发泄一下，正巧你和她互相看不对眼，你还吼了她，她大概是没有受过这种气。说起来，你下次憋着点脾气吧，这样辞寅的大客户都被你气跑了。”
我冷着脸看他：“你怎么知道她混夜场？”
旦殷指着鼻子：“她身上有股味。”
“嗯？”
旦殷笑了：“你刚才问她为什么会到下午才出城，她没有反驳你，是因为她吸了毒吸嗨了，走不动，更不能开车。看她神色恍惚，情绪激动，我就更确信了。”
我疑惑：“到底什么味，你怎么知道的，为什么我没闻到，我只闻到她身上化妆品的味道，怪怪的。”
旦殷挑眉：“你别管，少打听这个，上车。”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紫星的人准备上车，竟听到小孩的呼喊，立在当下屏气凝神地听着，旦殷也听到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对我说：“你觉得是妖怪拟声吗？”
我摇摇头：“分辨不出，看看去，要万一真是人？”
旦殷苦笑着给喻叔和杨文发了短信，喻叔遥遥点头，旦殷见此便将手机揣兜里，抓起背包和我一起循着声音过去了。
七拐八拐，及至走近，只见少说有两层楼高的篮球场顶部的围网上坐着四个小孩，那地下有堆人尸像极了壁虎扒住铁网正往上爬。
这些大概是在避魔线布下之前就溜出来的，旦殷叹气，活动着手脚：“没钱赚的，我们这种见钱眼开的，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我捶着他：“学人说话呢还，你是什么人就做什么事情，问心无愧。”
他龇牙笑了笑，边走边说：“我是什么人？”
“大英雄！”
“为人民服务去！”
看他捏诀烧符扔向人尸，即刻人尸坠地僵死在当下，手速不是一点快，眨眼间血砂画符指地为牢，将人尸聚做一堆圈在了避魔线内。
“那么高，这些小屁孩怎么爬上去的？”我瞅着他们，连连招呼着网上的小孩过来。
旦殷贴在围网上试探着围网的承重力：“我怎么知道，等他们下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忽然余光里避魔圈内的人尸恢复了活动能力，直直地站起，我与旦殷禁不住吓了一跳，齐望回去。
只见一个女人尸拨开了其他人尸，走到我们避魔圈边沿，强行迈过避魔圈，顷刻间褪去了青黑的脸色，以妖人的状态看着我们，一边滋着白烟燃烧起来，一边顾自温柔地说着：“厌明，好久不见。我送给友人的戒指不见了，请你们还给我。”
她边走边燃烧着，面部上亦是，嘴唇却保持着微笑，不刻便只剩下焙干的一些碎骨和两瓣完好无损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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