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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怪
河滩对面，我们坐在大树下的草坡上双双眯瞪着眼睛远远地望着废屋的方向，树荫深浓，虫鸣蝉唱，凉风拂过，吹起长草垂枝缓缓摇曳。
惺忪的眼前半帘青山半帘水，亮白的天空下一切仿佛都在慵懒沉睡。而夏日仿佛是属于白与绿的世界，白的万丈阳光，绿的深林万物，真美。因为有了生机勃勃的绿，那耀眼灼目的白看上去也温柔了许多，少了分火热，添了分静谧，沉淀于记忆的长河，将那一刻的心绪点缀了糖果的缤纷颜色。
这美好的夏日清爽画卷治愈一切，包括平复早前受到的惊吓，不得不说那废楼俨然是座镇妖塔。
十多分钟后的第三遍：“回去吗？”
孔艺汀摇摇头：“再坐会。”
我笑着：“好。”
即便我是玄门出身，也不想自己头上顶着一个镇妖塔，孔艺汀就更别说了，单单是那件长衫就已经吓得他一溜烟下了楼穿过河滩在这坐了个把钟头。
不过即使这样，这栋废屋恐怕是异界里最为安全的所在，毕竟人都当这里是邪物集中营了，和家里的仓库一样，就足以证明这里有强大的阵法镇压净化它们。
只是我觉得事情并不像目前所见那么简单，还是那句话，哪里不怎么对劲。
身后的草丛里传来簌簌的声响，我回头，背向的草丛无端被压了一条半米宽的凹槽，蜿蜒而来，延伸远去看不见尽头，被碾压的痕迹还一直不紧不慢地向我们逼近。
我慢半拍地拉扯了孔艺汀跳开，那痕迹便停在了我们坐过的地方，那里仿佛有无形的东西逡巡寻觅着什么，反复碾压过折断的长草茎叶。
“我去，这是什么东西？！”孔艺汀惊愕地说，眼睛瞪得很大。
只见两只晃似人形的透明怪物渐渐塑成形体，歪倒着不协调的四肢渐渐站立起来四处张望，最后看向了我们。
“闭眼睛！”
我忙闭上了眼睛，孔艺汀应该也照做了，因为下一刻仿佛听见了世上最难听的两股惨叫声音，像是夜猫哭啼，又像是鸟的哀鸣。
我缓缓睁开眼，只见草地上两滩腐臭的东西正疾速地挥发升腾，一边腐蚀着枯草，一边散逸着十分难闻刺鼻的气体。
我拍了拍孔艺汀：“可以睁开眼睛了，没事了。”
孔艺汀睁开眼瞧着我，缓缓将目光移向那滩妖物遗迹：“那是什么东西？”
我摇摇头，沉沉说：“一种灵体吧，行内只给这些东西归了个大类，叫它们仿怪。目前关于这种东西的资料不多，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东西就好比是找替身的水鬼，不过不是在水里，而是蛰伏在山野之间，等待山客过往，伺机化形。”
“怎么说？”
我看了看绵长的草丛压痕：“它们会追踪路人存留在野外的气息，吸取其中的能量，像猎狗一样尾随他们，最终变成类人形，如果能量足够，变幻出来的形体可以称之为人，就好像是克隆的我们……不过眼睛作为人体最为特殊的部分，它们需要仔细观察才会拟化得出来，变眼睛的时候也是它们最为脆弱的时候，没有在几秒钟之内完成变化就会死，所以我刚才叫你闭眼。”
孔艺汀面无表情，凉凉道：“可怕。”
我点头：“一般这种变出来的人被行内称为二重身，不过……你知道的，一山不容二虎，这样的两方存在之间必然会一生一死。当然对它们而言，谁生谁死不重要，这个阶段的它们也并没有多少意识，杀死原身只是本能。”
孔艺汀摸了摸两臂的鸡皮疙瘩：“所以刚才如果我慢半拍闭眼，这东西变成人后会杀死我？”
我笑了笑：“没关系的，我闭眼快，拟态我的那个肯定活不了，所以剩下你的那个，那么咱们二打一肯定打得过，杀死它就可以了。不过……要是不小心被别人看见，咱们就是在杀人了。不说那人报不报警，就说那人不管我们，至少后续我们也不能由得现场这个样子吧，处理尸体也难，说不定万一被举报抓去警察局，然后说也说不清这和你一样的人从哪冒出来的，反正杀人的事情肯定没跑，杀的是不是有身份证的人并不影响判刑。”
孔艺汀震惊地看着我：“那你还说没关系！”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滩东西：“我说的没关系指的是咱们知道怎么应对，指的是还可以努力努力活下来，不会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死掉。”
孔艺汀一把拉起我：“你凑那么近干嘛，这东西不会像病毒或者微生物钻进你口鼻里面吗？”
“诶……不知道。”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说的也是，不过……行内研究这种东西的也不少，并没有发现它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还有你以为这是什么外星生物吗？”
孔艺汀不高兴地看着我：“我是不懂你们行内的那些门道，但是我学过化学知道一点，对于这种具有腐蚀性的东西，比如挥发的气体不能直接凑近闻，要保持安全距离，至多用手扇扇。”
我点头：“说得有道理！不过我从前都有金蝉护体所以很少注意这些，现在我觉得很有必要听取你的意见呢！不过我也只是想仔细观察一下，日后记在喻家的行事记簿上，这样方便以后其他研究这东西的师傅，多一些素材。哈哈哈，不过确实安全第一啊！”
孔艺汀无奈：“看你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没有没有，很认真了，真记在心里了。”
孔艺汀皱眉：“其实我还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东西既然这么脆弱，我是说化形这么困难凶险还要去做。”
我笑了：“万物皆有所求，皆有其存活的方式，就像我们俗知的飞蛾扑火，火很危险，蛾子却奋不顾身，它不知道烫吗，肯定是知道的，可是有时候那光亮是它的命……”
那一瞬，莫名的我想起了她给我讲的故事里的那位叫提灯的光明之神，不，应该是提灯妖怪了。
他歪着头看我，纠结不已：“咱们……还是回去吧，待在楼里好像比外面安全。”
我重重地点头：“当然！”
孔艺汀虽然这样说可步履迟滞，明显的有畏惧之色：“……”
我想了想，怪色道：“喔，对了！”
他走出了几步回头：“怎么？”
“我是想说……其实昨天那妖怪就跟上我们了。昨晚上我听到它的声音了，你呢？”
孔艺汀仔细回想着：“好像……没有啊？”
“没有就没有吧……我也不过是问问。”
孔艺汀黑着脸：“才怪！你是想吓我吧！”
我笑着：“哪里有这回事，我真的只是跟你确认一下。”
孔艺汀急了：“你的意思是楼里也不安全吗？你不是说那里有降妖的阵法吗？”
“是啊，是有。”
“那你为什么会听到妖怪的声音？”
“因为有时候阵法只阻挡形体啊，它进不来，但是不妨碍它绕着你哼哼啊。”
“你这家伙！”
我笑得不行：“怎么？”
孔艺汀白了我一眼：“你一副没好心的样子，故意吓我。”
我叹了口气：“非也非也，作为大姐头我怎么可能这么坑自己的小弟，诚然我就是活跃一下气氛，也是为了鼓励你……怕你被这东西，还有那衣服吓到了。你要知道我感知到的异界绝对比你感知到的恐怖几倍，你听到声音的时候我能看到实体，你连声音都听不到的时候我能听到，总之呢你要振作一点，想想我比你的处境一定是更差的，那么你尽量勇敢一点吧，不要害怕。老实说很多妖物你越害怕它就越兴奋，越吸引它，你得克制自己，一般情况下没有妖术扰乱心神的话还是可以做到这点的。就怕像昨晚，我应该是中了术法，连克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怕得不行，幸亏是在楼里，要是在外面说不定就被妖怪给祸害了。”
孔艺汀看我长篇大论的估计嫌我啰嗦了，连连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我笑着：“你刚才说不理解它为什么犯险，其实我也不理解，尤其是大部分妖怪白天力量更为虚弱，夜晚才是下手的好时机。咱们一起琢磨一下，它为什么偏偏正午的时候动作？”
孔艺汀想了想，笑了：“因为它没有其他下手的时候了！楼里它进不去！”
我点头乐道：“这下更加安心了吧？”
孔艺汀眯缝着眼睛瞧我：“这碗安神茶效果不错。”
“那是，大姐头出品必数上品！”
孔艺汀意味不明地瞧着我：“最近你老这样大姐头大姐头的自居，不按平辈来，说实话……你是怕我想些什么？”
我明白他所指，努嘴：“什么？”
孔艺汀正色道：“孤男寡女，日久生情。”
我笑着：“诶呦，看来咱们确实是一个频道上的！”
孔艺汀无可奈何地左右看了看，冷笑：“听魏茗说你有男朋友了，那小子真好命。”
“哈哈哈哈，好命？你看我出差的这频率，整天整天地困在异界，生死亡命的，聚少离多，摊上了我这样的女朋友他还好命？”
孔艺汀沉沉地说：“恐怕他给你的寂寞更多才对。”
我定在了当下：“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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