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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场梦04
塔迪斯回家之后，就在客厅里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泰姆先生。
这么多年做过的梦五花八门，她早已习惯了将一个陌生人当做自己亲人，所以此刻看见自家“父亲”坐在沙发上脸色不善地抽着烟，表17岁里25岁的塔迪斯十分可耻地选择装嫩卖萌撒娇，凑到泰姆先生面前，软软地说：“父亲，您为何不给女儿一个贴面吻？”
泰姆先生抬眼瞪了塔迪斯一眼，塔迪斯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笑盈盈地继续说：“这么晚了父亲还不去睡觉，是等着女儿的晚安吻吗？母亲呢？”
“原来你也知道现在很晚了，要不是我先让你的母亲去休息，恐怕她现在还在等你了。”泰姆先生总算开了口，“你离开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一定要在八点半以前回来，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
塔迪斯瞥了一眼挂钟，时针离十点还差一刻钟，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算晚，只是放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夜生活的十九世纪末，那就相当于凌晨了。塔迪斯是从宴会中途开始做梦，自然不记得去宴会以前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宵禁在身。
“呃……只是宴会的主人盛情难却……”
“是呀，盛情难却到都亲自送你回家了！”泰姆先生愤怒地提高了音量，又见塔迪斯低下头抓着裙摆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他的怒焰又无奈地减弱不少，颇有些语重心长地继续说。
“迪兹（Disy），我知道伦敦和巴黎生活的不同让你很难适应，但是你得知道，你得维护你自己的名声，维护泰姆这个姓氏的名声。任何一位有教养的淑女都不会随意地让一位相识不到一天的男士，在没有他人的陪同下将她送回家，还是在这么晚的情况下，矜持的女士们早已入睡！况且将你送回来的还是那个……道林·格雷……”
提到这个名字，泰姆先生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我提醒过你，不要接近他，无论他的花言巧语有多么好听，无论他的皮囊有多么好看。”
所以，泰姆先生果然认识道林·格雷。想到那位拥有不可思议能力的格雷先生，想到博士的请求，塔迪斯抬起眼，仿佛怯生生地开口：“可是……可是，父亲，您不是也认识格雷先生吗……”
瞧见泰姆先生盯着自己，塔迪斯补充了一句：“是格雷先生告诉我的。”
“……那只是男人生意上的交易关系，和你完全是两个概念。”泰姆先生似乎完全不想向“一介女流”塔迪斯提到生意上的事情，这个年代，甚至包括二十一世纪的某些男人都有这种带着歧视性的观点，而塔迪斯，也早已过了和这些大男子主义的家伙们炸毛据理力争的心理年龄。
比起理论，还是行动来的实在。
泰姆先生凝视着塔迪斯的双眼，十分严肃地说：“告诉我，我的宝贝女儿，在宴会上你和道林·格雷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父亲，相信我，他只是作为主人邀请我跳了一支舞，并且作为东道主将刚从巴黎回来的我送回家，仅此而已，我甚至不喜欢他。”塔迪斯省略了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如实回答。
泰姆先生看着塔迪斯良久，却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轻轻将他的女儿拥入怀中：“我希望你是真的不喜欢他，迪兹，我只是不想让我的掌上明珠受到任何伤害。道林·格雷不是个好人，亲爱的，请你记住这一点。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快去上床休息吧，明天我让马车夫带你去好好转转伦敦，如何？”
“真的吗？父亲您真是太好了，我爱您！”塔迪斯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踮起脚尖在泰姆先生布满胡须的脸颊上印上一吻，然后蹭蹭蹭跑回房间。
“礼仪！”泰姆先生看着自家女儿欢快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第二天，塔迪斯见泰姆先生的心情似乎和还算不错，便在早餐时刻向他提了提博士的事情。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在男人眼中也是一种商业社交手段，很多时候他们的合作不是由男人而是由女人谈成，尤其是在社交舞会上。
所以，当泰姆先生得知有一位绅士找上他的女儿牵线搭桥做生意的时候，非但没有觉得唐突和冒犯，反而夸奖了塔迪斯一句干得漂亮。
刚刚吃过饭博士就上门拜访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泰姆家的具体位置，以及他是如何将时间掐得这么准。
“早上好，泰姆先生，我是美国史密斯建筑集团的负责人，这是我的名片。”在会客室里，博士看到了泰姆先生，立刻扬起他那标志性的灿烂笑容，打开皮夹给泰姆先生看了看他的“名片”。
“噗……”塔迪斯看着那张纸，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赶紧放下茶杯故作淑女地用手帕擦了擦嘴，“很抱歉，茶水太烫。”
在泰姆先生眼中，那张纸上确实写有集团名字，他的名字——Doctor，一个奇怪的名字——以及公司地址。
但是在塔迪斯眼里，那就是一张什么也没有的白纸。
这是通灵纸片，博士伪造身份的时候必备，它可以向别人展示持有人心中所想的一切身份，你甚至可以利用它将自己伪造成女王身边的亲信都不会有人怀疑。只是这玩意儿在经过特别训练的人眼中是无效的。
而塔迪斯，反正从一开始这东西在她眼中就是一张白纸。
“听我女儿说，你找上我是为了谈一个跨国生意？”
“没错，泰姆小姐拥有着出色的敏锐观察力，我很庆幸她愿意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塔迪斯的“母亲”也在一旁笑言：“从小她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或许我们的宝贝女儿也挺有商业头脑？”泰姆夫人看向泰姆先生。
这位一家之主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她现在还不够聪明吗？这样就足够了，她可以给她未来的丈夫带来极大的助力。博士先生，您认为呢？看你这年纪，应该也成家了吧，是否也拥有让你骄傲的孩子？”
家庭，孩子。
塔迪斯暗自瞥了一眼博士脸上的神情，她担心这句话会带给他什么触动，但是她也知道就算有，博士也很难将之表现在脸上。
说到底她对博士并非一无所知，毕竟她无声陪伴他经历了这么多。所以她知道他曾经有过几个家庭，也有过子女甚至孙子女，他原本曾拥有过美满和幸福。然而时间和命运是两个残忍的东西，在塔迪斯那几乎快要记不清的短暂时间大战梦境之前，他的家人去世了一部分，失踪了一部分……
现在，他一无所有。
不，他还有她，只是他并不知道。
“不，我现在孤身一人，但是，泰姆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果然，博士皱起了眉，那代表的不是感伤和伤怀，而是不赞同，“为何你认为‘这样就足够了’？泰姆小姐远远不止你预期的这些，要我说让她去经商恐怕还比一些小伙子厉害呢，而你却为她可以给其他男人带来的帮助而骄傲？老实说这让我有些疑惑了，我不懂为什么你们这些人类总是——”
“他想说的大概是‘你们这些人’，我在巴黎总是听说美国是一个比法国还要向往自由的国家，看来果真如此。”在泰姆先生爆发以前，塔迪斯无可奈何地帮博士将话圆了回来，然后站起身向自己的父母以及博士行了个礼，暗地提醒博士别忘了正事，“我想你们很快就会谈到商业问题吧？我可不喜欢这些枯燥的东西，我得上楼准备准备稍后的伦敦行，恕我失陪。”
女性在场的情况下泰姆先生是不会开始谈正经事的，所以塔迪斯很自觉地选择离开，泰姆夫人也离开了，她要去后花园插花。不过塔迪斯并没有真正离去，她在楼梯口角落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仆人不会再次前往会客室端茶送水后，才踮着脚尖来到会客室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小心翼翼地听着里面的人的谈话。
沉重的木门挡住了房间内绝大部分的声音，塔迪斯只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似乎是关于一个大型保险箱的制作之类的。然而他们的谈话并没有谈拢，很快她就听见房内有起身的动作，塔迪斯立刻躲到一旁拐角处。幸亏她躲闪及时，因为那扇木门下一秒就被泰姆先生推开。
“很抱歉，按照您的要求的精细度，我们是无法满足您的。我相信美国也有很多钢铁建材大亨，您也可以去问问他们……慢走不送。”泰姆先生是背对着塔迪斯的，所以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她可以看见博士的神情，他似乎并不气馁，仿佛早就知道会如此。
突然间，博士微微抬眼，他的眼神正好对上塔迪斯探究的双眼。
她被发现了，不过博士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装作没有看到她一般，和泰姆先生走到门边。
仆人替博士拉开了大门，大门背后好巧不巧正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高帽和手套的年轻绅士。
看见那人的那一刻，塔迪斯忍不住用手扶住额头，她敢保证此刻背对着她的泰姆先生的脸，一定气绿了，说不定还在心里暗自骂他的小女儿——说好的半点关系都没有呢？人家昨晚才把你送回家，第二天一大早又盛装打扮地登门拜访，你跟他说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是当他是三岁小孩吗？！
“格雷先生，真没想到会见到您，不知您这么早前来拜访所为何事？很抱歉我们有客人，恐怕无法招待您。”泰姆先生对道林皮笑肉不笑道，也没有急着赶博士走了，反而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哦，没关系，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派男仆知会您。”道林毫不在意泰姆先生的敌意，他笑得宛如一个体贴人的绅士，“您可以好好招待您的客人——这位先生昨天晚上也是我的客人呢，看来我们挺有缘——不知泰姆小姐是否在家？”
泰姆先生站在门口，压根没想让道林进屋：“如果你是来找我的女儿的话，抱歉，也非常不凑巧，今天她要游玩伦敦呢。”
“是吗？也许我可以敬一下地主之谊陪她一起去，我知道伦敦许多美丽好玩的地方，她一定会喜欢。”道林也不在乎对方的失礼，那圆滑的样子让泰姆先生恨得咬牙切齿暗骂这个厚脸皮的家伙。
“是呀，你知道的‘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在伦敦谁不知道……”他用冷嘲热讽的语气揶揄着，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另一位让他讨厌的家伙打断——
“这就不必了，格雷先生，因为我会带泰姆小姐在伦敦好好转转，我也知道很多有趣的地方。是吧，泰姆小姐？我们昨天约好的。”
博士一脸灿烂笑容地回头张望。
……很好，塔迪斯缩在角落，现在除了她的父亲，格雷先生的脸色恐怕也丰富多彩了，面对这个修罗场塔迪斯表示一点也不OK，她现在从窗外大树爬进房里做一个安静的美少女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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