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骨

　　当唐之盏把两个一起去中原的事情告诉花小潺的时候，本以为这丫头会兴高采烈恨不得现在就走，甚至还想好了一套说辞，谁知道花小潺知道了以后反倒撇撇嘴，兴趣不高的样见子。
　　“中原有什么好的，花草都没有苗疆的漂亮，而且我学不会中原人说话。”
　　“中原要比苗疆和蜀中加起来还要大很多，”唐之盏捏起一块点心递到花小潺的嘴边，“那里春天万花盛开，绿柳垂堤，是我喜欢的地方。”
　　“姐姐去中原住过？”
　　“是，”唐之盏点点头，“在我比你还小一些的时候在中原住过一段时日，结识了不少有趣的人。”
　　当时唐之盏还小，唐门这边有一些事情还要处理，这几个小孩子在身边只会绊住手脚，唐老太太只把老大唐乾留在了身边，把唐焰他们三个人送到了中原燕家，也就是这个时候唐之盏才认识了燕翼，对于唐之盏来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花小潺张开小嘴巴把点心叼在嘴里，若有所思的看着唐之盏，最终还是点点头，同意和唐之盏一起去中原，还拍了拍小胸脯说是为了保护唐之盏的安全。苗疆长老那边唐老太太早就做好了工作，苗疆人自然是信任唐家堡的办事效率，也不担心花小潺会出什么事情，甚至还跟唐老太太打了包票，别的不敢说，要是三小姐回来时候少了一根头发，顿时就把花小潺给放了血。
　　下午的时候唐之盏把花小潺带到了燕翼跟前，介绍两个人认识认识。不过这还是花小潺第一次见到中原的男人，害羞的躲在唐之盏身后，偷偷看着燕翼。
　　燕翼见到花小潺这幅惹人怜爱的模样，只觉得眼熟，乐呵呵的探头开口问，“小妹妹是从哪里来啊？”
　　“你不记得了？”唐之盏侧身挡住燕翼“色眯眯”的眼神，“这不就是那天在蜀中集市上的丫头？叫花小潺，苗疆来的。”
　　“苗疆！”燕翼听见这两个字顿时神采奕奕，小时候听过老将军说过苗疆的御兽之术，如今可算见到了真人。
　　“别吓到了人家。”唐之盏伸出手把燕翼推开了一些距离，燕翼看上去温文尔雅，如今穿了铠甲也是英气凌然，俨然一个少年英才的模样。可是在唐之盏眼里，燕翼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她怕燕翼一不留神说出什么话来，把花小潺吓一跳。
　　“唐门三小姐做事怎么也这么顾虑了，这可不像你的性格”燕翼顺着唐之盏的手臂向后一退，反倒是取笑唐之盏，“还以为会是哪家男儿能舍得你这么护着，没想到是个小丫头。”
　　唐之盏瞥了一眼燕翼，手里银光一闪，燕翼识趣的闭了嘴，赶紧出门，免得受了皮肉之苦。
　　之后的时间里，唐之盏一直在嘱咐花小潺，说了整整一个下午，说的唐之盏口干舌燥，说了中原的服饰，食物，还有风土人情，让花小潺换上了平时的儒裙，苗疆的衣服虽然好看，但是在中原终究还是有些不伦不类的。
　　“姐姐，我们要在中原待上多久？”花小潺玩着自己的发梢，不经心的问唐之盏
　　“我也不清楚。”坐在镜子前梳头发的唐之盏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她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镜中的唐之盏面目还是往常那样清冷，不施任何粉黛却是格外明艳动人，乌色长发如瀑倾泄在身后，明眸皓齿，眼眸中的流光色彩奕奕。“也许一个月就回来，也许一辈子也回不来。”
　　“一辈子？”花小潺歪歪头，她显然是不知道“一辈子”是什么概念，“姐姐，一辈子是几个月？”
　　“很长，也许也很短。”唐之盏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句话，大脑中有一个区域像是有一根针狠狠刺进了神经里，这话说着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说出口的，那声音就萦绕在唐之盏的耳朵里，挥之不去，招之不来。
　　“姐姐？”
　　“”
　　“姐姐！”
　　“啊嗯。”唐之盏回过神来，从镜子里看着花小潺，眼神却是有些疑惑。
　　“姐姐怎么出神了，是不是也在想很长又很短的一辈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花小潺光着小小脚丫坐在床上笑眯眯的看着唐之盏。
　　“没什么，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起来就要赶路了。”
　　“唔那姐姐，你一定要做个好梦，关于我的！”
　　“好。”

　　第二天一早，唐之盏把花小潺从被窝里叫起来，花小潺顶着鸡窝头眯着眼睛很迷茫的坐在凳子上，看着侍女和唐之盏在自己身边走来走去，显然是忘了自己要去中原这件重要的事。
　　唐之盏今天穿了一身象牙白色的长衫，墨色腰带束在腰间，把窈窕腰肢衬得格外苗条。同样是墨色的发带把长发牢牢束在脑后，一枚碧色玉佩悬挂在腰带上，竟是有些风流了，连唐家堡的侍女看了都有些羞红了脸蛋，不知道自家小姐竟然还能如此英俊。若不仔细看可是看不出来这是名声响遍蜀中的唐家三小姐，还会以为是哪个长相俊美的富家子弟，这一出门还不得勾走多少姑娘的心。
　　侍女把花小潺按在梳妆台前面，先是把这长发梳个通顺，编了几股小辫子盘在头顶，插上一枚银色步摇，换上一套纯白色的裙子，里三层外三层，把花小潺包裹的是严严实实，这让一向随性的花小潺觉得自己被衣服绑住了。不过花小潺本来生的就是天生丽质，自然也不用什么粉黛，侍女们看了也是觉得这位来自苗疆的丫头可真是精致的不得了，和自家小姐站在一起可算是一对璧人，怎么看都觉得般配。
　　“怎么不描描眉毛？”唐之盏见了花小潺的素颜，虽然惊艳但还是觉得有些美中不足，问了身边的侍女。
　　“回三小姐，花姑娘生的实在是标志，奴婢自己手艺不精湛，怕把花姑娘给”
　　“把木炭拿来。”唐之盏直接打断了侍女的话，抬手接过一小截木炭，小心翼翼的捏在手中，眼睛对上花小潺的眉心，“闭眼。”
　　花小潺从没弄过这些东西，不知道唐之盏拿着一节黑色木棍要干些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闭上眼睛。
　　唐之盏用惯了暗器，就算是给女孩子描眉的木炭用的也是得心应手。小心翼翼的贴上花小潺的眉毛，轻柔的用木炭划过，一下一下，将黛色染上去，温柔的就像是露珠滴上花瓣一样，生怕弄痛了花小潺。旁边的侍女看了都害羞的要死，恨不得自己就是花小潺，让自家小姐这么温柔的描一次眉毛，死了也愿意啊。唐之盏把木炭放在一边，拿过一边小盒子里装的红色胭脂，用小刷子尖粘取了一点，轻轻点在花小潺樱色唇瓣中间，又用拇指把颜色轻轻晕开到唇瓣周围，总算是大功告成。
　　唐之盏满意的看着自己给花小潺画的淡妆，尤其是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唇上胭脂，诱人深入，像是还没熟透的红樱桃一样带着光泽，使人总想一亲芳泽。用色情一点的方式来说，想要让人把这嘴唇吞了下去。
　　“三小姐，燕将军那边来催了，说是要三小姐快些过去呢。”
　　“嗯。”唐之盏支应了一句，拍拍花小潺的脸蛋，拉着花小潺手腕就往屋子外面走。

　　唐家堡门口没有别人，唐焰和燕翼正在交谈着些什么，唐断砚还是往常那样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单手牵着黑云流和另外一匹浪白渡，时不时的跟燕翼说上一两句话，硬是能把燕翼噎的说不出话来。燕翼看见唐之盏拉着花小潺走了过来，连忙求救，“三小姐三小姐，你的妹妹我可真是招架不住了”
　　唐之盏心情倒是不错，伸手揉揉唐断砚的头发开口道，“断砚也是大了一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燕翼你可要多加努力了。”
　　“这一行有燕翼陪着我也就放心，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你第一次出远门，一定要小心。”唐焰从身后拿出一个锦囊塞进唐之盏手里，“这是老太太给你的银票，足够你去七八趟中原的，别亏待了苗疆的人。”
　　唐之盏语塞，什么时候花小潺这么招老太太的欢心了。
　　“姐姐。”唐断砚牵着马走到唐之盏身边，把缰绳亲自交到唐之盏手里，也递上了一个小盒子，“是毒药，姐姐总会用上的。”唐之盏还没来得及道谢，唐断砚就带上一个怪异的微笑，提了气力，一个翻身跳上唐家堡高高的围墙上，向下看着这几个人，那一抹红色格外显眼，是唐家堡最鲜艳的颜色了。
　　“出了唐家堡的门，不管多艰难也得回来。”这时候唐老太太也从后面拄着拐杖缓缓走过来，身后也没跟着随从，“你是唐门的人，是唐家堡的三小姐，若是在外有人欺你，就杀他个片甲不留，唐门背上的血债多了去，已经不在乎你这一两个了！”
　　这话说的唐之盏有些心酸，老太太对她总是不温不冷，如今说出了这话也是让唐之盏觉得十分感动。
　　时候到了，唐之盏翻身上了黑云流，花小潺则是骑上了那匹浪白渡，加上燕翼三人在此拜别了唐家堡，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三人在马上飞奔远去，唐之盏隐隐约约听到了唐断砚坐在唐家堡最高的围墙上说出的那一句话。
　　“一辈子是多长？”
　　惊愕回头，却不见那抹刺眼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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