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你,是我做过最勇敢的事

作者:人间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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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宛若音容在


      5、每一滴泪都晶莹

      从医院出来,我跟章御说:“我还是不去了,人家订婚我掺和什么?”
      “你不去就不精彩了。”章御有点幸灾乐祸。
      “难道你想看热闹?”
      “既然人家给你发了喜柬,不去岂不是说明你心虚?”
      我说:“章御,你别激我,我为什么要心虚,难道我欠了谁不成?”要欠,也是肖远他妈欠了肖远的,有这样的父母,肖远以后的人生怎能幸福。
      我心里难过得要死,替自己,更替肖远。直到这个时候,我还在没出息地爱着他。
      “你怕见到肖远?”
      “我怕见到肖远他妈,明明长得寒碜,还老以为自己是美女!”
      “你去了别看她,只看着我不就行了!”
      “晕,我还是看着天花板好了!”
      “那,去?”
      “去吧!不就死活挨一刀,谁知道这刀下去是成魔是成佛呢?”
      “对,不过有点歪理!”章御点着头,“我看你这个形象去,别人都会以为你成魔了!”
      “难不成我还要先沐浴更衣?”说完我就后悔了,当着一个大男人说什么沐浴更衣呀?
      他吹着口哨,“对,沐浴更衣。”
      我拿车里的靠枕丢他,“你重复什么?”
      “别闹,小心我们两个小命呜呼了!”章御一闪身,躲过袭击。
      “谁怕谁?”
      “你情愿跟我死一块儿,做一对亡命鸳鸯?”章御总问些没实质意义的问题,要做亡命鸳鸯也轮不到我,他身后至少有一个团的兵力。
      也许是不屑于回答这样没水准的问题,我只是瞪了他一眼,“死章鱼,你少说话谁会当你是哑巴怎么的?”

      章御开车直奔他家,说:“你跟我上去换衣服!”
      “你还要换什么衣服?”我打量着他的装束,一身银灰色西服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矜贵气质,少了一条束缚人的领带,更让他显得狂傲不羁,“难道想去抢肖远的风头?”
      “小姐,是给你换!”他指着我一身居家的毛衣仔裤说。
      “订婚的人不是我,我觉得自己穿成这样没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章御指着我的脸,“看看你,脸上还有粥嘎巴儿,衣服也脏兮兮的,真没看出哪儿好来。”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下意识地摸摸嘴角,“消遣人也要有点专业精神,行不?我今天早上根本没吃早点,哪儿来的粥嘎巴儿?”
      他冲我皱着眉头,“反正今天你是我的女伴儿,就得听我安排,要不,丢的可是我章御的面子!”他硬扯着我到了他家。

      章御家客厅的衣架上挂着几个大袋子,带子上都是英文标识,正琢磨这些都是什么国际名牌的时候,章御摘下一个袋子,塞进我手中,“洗个澡,赶紧去换上!”
      “你怎么有这些女士衣服,不会是你女朋友的吧?”
      他被我说的脸红,“就是给我女朋友的,怎么了?看你没衣服,今天先借给你穿穿!”
      “哦!”我一件件看过,却没有要换上的意愿。
      “愣着干什么,赶紧呀!”章御推着我往浴室的方向走。
      “等等,等等。”我杵在门框上,“我为什么要在你家洗澡、换衣服?”
      “我们家怎么了,有什么不方便?”章御满不在乎地说,他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任谁也不能在一个不算熟识的朋友家里大张旗鼓的洗澡换衣服吧。
      我使劲儿摇着头,“我……我觉得不是很方便。”
      章御幽黑的眸光一闪,若有所思地说:“你是不是怕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啊?放心吧,我对你那平板身材没兴趣!”说完,走向书房,“我等你十分钟,快点!”完全一副命令的口气,可能平时经常这么说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语气有多威严。
      我向来习惯被人领导,竟然忘了反驳,抓起那一堆衣服就往浴室里走。

      衣服放在浴室外间的衣架上,冲完澡出来,找不到浴巾,只好拿了衣橱里的被单披上,反正他家的被单每天有小时工来换洗。
      披着又大又长的被单,边走边擦头发,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个趔斜,然后不小心又踩到到被单的一角,整个人实实在在地摔在地上。咕咚一声,绝对印证了摔中的程度。我不敢大叫,只能闷哼,看来,倒霉的命运从来就没扭转过。
      我赤裸裸地趴在光滑的地板上,膝盖和肩肘都疼的要命。
      更倒霉的是,浴室外间的门被推开,章御出现在门口,正饶有兴味地盯着我,“My god,怎么老给这种惊喜?”
      “出去!”我歇斯底里地喊。
      “可是,你确定能起得来?”章御半掩上门,嬉笑着说。
      “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最气这种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人。
      “对不起,对不起!”章御连连道歉,可是在我听来却没有丝毫诚意。
      我挣扎着裹起起被单,强忍着肘部的疼痛换上衣服。
      黑色的丝绸礼服、配一个貂皮小披肩,半高根软皮鞋是今年的流行款式,都正合我身,看来他女朋友的身高体重和我差不多。
      我本来皮肤就偏白,再穿黑色,衬的更白皙。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章御故意哇的一声惊叹,似是赞美似是嘲弄。
      我为他刚才突然闯入浴室的事儿生气,也不理他。

      倒是章御挺放得开,耸耸肩说:“刚才,我冲进去是怕你一时想不开,出了什么事儿?”
      “我能出什么事儿?想不开,要自杀也不会在你家!”我瞪他。
      章御笑笑,“我刚刚什么也没看到。”
      “你想看到什么?”死章鱼不要得寸进尺。
      “得,饶了我吧,你有什么好看的,是有奥戴丽赫本的面孔,还是有辛迪克劳馥的身材?”他咄咄逼人地问我,好像我是占了便宜的那个人。
      “没看头也让你看光了!”我无力地反驳他。
      “夏威夷海滩上不穿衣服的多了去了,有什么稀奇的?好像我愿意看似的!”章御撇撇嘴。
      我气愤地说不话来,只能对着他干瞪眼。
      “行了,别生气了,你要觉得不平衡,我也脱光了让你看看?”章御笑的贼兮兮的。
      “谁要看你了,真不害臊!”我臊得一个大红脸,他却没事人儿似的,“你还要不要参加肖远的订婚宴?”

      从章御家出来,章御一直默默开车,我一直尴尬着,默不作声。
      路过稻香村的时候,章御停下车,说:“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倒是希望章御永远别回来,那么我就可以不去面对肖远的订婚了。

      章御捧着稻香村的纸袋和一箱盒装牛奶出来。
      “这该不会是你送给肖远跟吴悦的贺礼吧?”我想化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章御拧紧的眉头突然打开了,呵呵笑着,“不是,是给你的早餐,不是早上没吃饭吗?”
      我感激地冲他扮个鬼脸,“看在这份早点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刚才的刑事责任了,不过这么一箱我喝得完?”
      “当水喝吧!”

      到了酒店,我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大堂里衣香鬓影,珠光宝气,映的人眼花缭乱。我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只想安静地参加完这个订婚典礼,然后悄然离开!
      司仪开始试麦克,呜呜的口风,好像麦克也在哭泣。
      “今天,是肖远先生和吴悦小姐的订婚典礼……”
      “有请我们的准新郎和准新娘入场!”
      肖远和吴悦缓慢地走进来,肖远扫视了大厅一圈,把目光定在我身上。我紧张地攥紧拳头,额上直冒冷汗。

      “有请准新郎说几句话!”
      肖远站在台上,看了我一眼,目光决绝。
      “今天,是我最幸福的一天,因为我爱的人可以安静的在这里听我说——我爱她!”他的声音深沉缓慢却有磁性,让人不由自主的肃静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的时候,手在不停地颤抖。里面是一枚普通的铂金素戒,我认得那枚戒指,内圈刻了字三个字,本想圈住某个人的一生,却因为缺少缘分的修行,已无法实现。
      肖远把戒指给吴悦戴上,我秉住呼吸,等待命运宣判时刻的到来。
      可是,肖远却将戒指捻在手心,穿过一条细长的链子,然后套在脖子上,仔细抚摸了很久之后,才从另一侧的口袋里摸出一枚硕大的钻戒,给吴悦戴上。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忍不住辛酸,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章御却将我拉住,“你不能走!”
      肖远深深地冲台下鞠了个躬,我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泪,每一滴都晶莹!

      6、因为,我不够爱你

      我终于挣脱章御,冲出了大厅,来到车库哭得天昏地暗!
      章御紧紧抱住我说:“哭吧,哭出来能舒服点!”
      哭完了真的能舒服吗?为什么内心里满是痛失一切的绝望?

      回到家后,给我妈包了猪肉大葱的饺子,送到医院。
      一看到我的样子,我妈就心疼地问:“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
      我指着饺子,“大葱辣眼,切的时候呛的。”
      “你买几个不就得了,我又吃不多。”我妈直埋怨我。
      正跟我妈说着话,章骋来了,他说:“不好意思,刚听说阿姨病了,我来看看!”
      “谢谢班长!”我说。
      章骋想跟我说什么,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憋了半天才说:“这附近有个茶吧,我们去喝杯茶好吗?”
      “你等会儿,我得去跟我妈请个假!”

      茶吧里生意萧条,基本没人。
      章骋说:“肖远和吴悦订婚了。”
      “我知道,我去参加了典礼。”
      “你?”章骋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这次典礼为我和肖远的感情画上了句号。”
      “可是我没有看到你啊。”
      “因为我很快就出来了……”
      “可乐,既然都结束了,那你应该坚强起来,勇敢面对!”
      是啊,我已经勇敢面对了,只是我还不够坚强,把自己弄的浑身是伤。
      “其实,其实……”班长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
      “其实什么?”
      “其实,我一直喜欢你。”他说。

      房地产公司通知我,我的房子卖出去了,对方愿意出双倍价钱,希望能尽快过户。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房子过户的时候,我没有见到买方,只见到了他的律师。律师很客气,拿一大堆文件让我签,签完告诉我,“或者,哪天您反悔了,可以再找我联系!”
      我不会反悔的,为了我妈,一所房子算什么!

      拿到卖房子的钱,我给章御打了个电话,电话刚响一声,他就接起来,“今天这太阳打西方出来了啊!”
      我握着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半天,才说:“章御,我请你吃饭吧!”
      “是该请我吃顿饭!”他也不推辞。

      地点是他选的,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庄里。
      “吃完饭,你不付钱就把你留下洗盘子!”他说。
      “人家不会同意的,因为我洗不干净!”我笨手笨脚的,会拖累人家做生意!

      在这里吃东西很有意思,鱼要自己现捞,鸡鸭要自己去捉,连菜都要自己去摘,很DIY!
      我跟章御捞了一条很大的虹鳟,我说烤了吃,他说生吃,我说:“今天我请客,我说了算!烤一半,生吃一半!”
      章御卷起袖子切片鱼片,动作娴熟,我在旁边看着,惊叹不已,“你居然会切鱼片?”
      旁边的服务员说:“这鱼片比我们大厨切的都好,又薄又均匀!”
      章御笑笑,“今天算你有口福,平常我可不会亲自动手!”

      席地而坐,吃烤鱼和生鱼片,又点了几样小菜,就着蒙古王,我和章御对着,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烈酒入肠,火辣辣的,却畅快淋漓。
      我大声地跟章御说:“谢谢你带我来这么一样好地方!”
      章御看着我笑,说:“你别跟我提那两个字,俗!”
      “什么不俗?你告诉我!”
      “这样!”在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抱住,如火一样焦灼的唇覆上我的。
      我热得火烧火燎,想推他又推不动,只能用力咬住他的舌头,他一疼才松开我。
      我说:“章御,你搞错了,我是田可乐!”
      他拍着脑门,“噢,田可乐!可乐,来,干杯!”

      我和章御吃完了四斤多的虹鳟,喝了两瓶半56度的蒙古王,都挂了。
      我还记得自己没睡着的时候,躺在蒙古包的地毯上唱李碧华的《分手》,“如果说分手如此容易,总有人来人去,我又为何哭泣伤心,而姻缘本是注定,聚散各有道理,迟早总是该死心……”边唱边哭。
      章御拍着我手说,“别唱了,你那破锣嗓子,吵的我心烦!”
      “我嗓子很好,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拿过全校卡拉OK大赛冠军,肖远……”我想说,肖远说我有全世界最动人的嗓音,可肖远两个字却卡在了喉咙中,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章御说:“我留学的时候,也拿过卡拉OK大赛的冠军,不过唱的是英文歌曲。”
      “那你唱吧,我歇歇!”我感觉自己在云雾里飘了好远,心里很怕再也回不来了。
      章御哼着我根本没听过的音乐,他的声音低沉优雅,有如大提琴独奏。听着听着,我就迷糊了!
      醒来的时候,外边天都黑了。
      章御看着我笑,“你睡觉怎么流口水?”
      “做梦梦到好吃的,吃不到,当然只能流流口水了!”我没好气地告诉他。你说这个人没事怎么竟提别人的难堪。

      章御喝了酒不能开车,山庄找人把我们送回市里。
      一路上我不说话,章御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瘪着嘴小声问我:“你生气了?”
      我说:“你别在我跟前装可怜,一顿饭花了我一千八百块钱!”
      他却笑了,说:“原来是为这个呀?”
      “还能为什么?当然,打这次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一起喝酒了!每次都把我灌醉,还让我出丑!”
      “是你自己灌自己好不好!”
      “那你也应该拦着,别让我喝多了!”
      “行,下次我试试!”

      回家洗了个澡,才敢去医院看我妈,却还是被她闻出了酒味,“可可,你去哪儿了?那么大酒味!”
      “应酬,应酬!”我陪着笑,“您不知道我现在当官了,事多。”我冲她眨眨眼。
      我妈知道我去局里人事处当副处长,高兴了好久,“当官是好事,但应酬的时候别喝酒啊,你一个女孩子容易吃亏!”
      “我不让别人吃亏就好,您别担心了。”我削了个苹果,递给我妈,她的手一直颤抖着,好像拿不住的样子。
      “妈,你怎么了?胳膊疼?”
      她费劲地捏住苹果,“我这半个肩膀发麻!”
      “我给您揉揉。”

      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想起医生说的话,“情况更恶化了,肿瘤扩散到了淋巴。”
      “手术有希望吗?”
      “希望不大,这种恶性肿瘤即使前期发现就立刻接受手术也不能保证完全治愈,况且,病人被发现是肿瘤时已经是晚期,即使做了手术,也只是一个心理安慰,还会增加病人的痛苦。”
      我绝望地站在原地,比任何时候都无助。

      我妈抚摩着我的手,说:“想什么呢?”
      “噢,想想晚上吃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老想着吃啊?”
      “还能想什么?”
      我妈笑笑,“你是不是跟肖远闹别扭了?怎么好久也没见他人了。”
      “没有,他现在在项目组上班,特忙!等他不忙了,我让他来看您啊。”我哄着我妈,不想让她知道我跟肖远分手了,那样,她会以为我受伤而为我担心的。

      “我就知道阿姨会想我。”我话音刚落,就听到肖远的声音,转过头看见他站在病房门口。
      “肖远!”我诧异地看着他。
      肖远提着水果篮走进来,“前段时间太忙了,没来看阿姨,希望您原谅!”
      我妈高兴地看着他,“来了就好!”

      “肖远啊,现在可可也当了副处长了,你们家人不会反对你跟她在一起了吧?”我妈问。
      肖远点头,“不反对,早就不反对了!”
      “可可有时候太任性,也粗心,你要多担待她点儿,好好照顾她,就算阿姨拜托你了。”我妈拉住肖远的手。
      “妈,您说什么呢?”我扑到我妈身边。
      肖远搂住我的肩,说:“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爱她一辈子的!”
      我妈笑着,闭上眼,说:“你们出去走走吧,我累了,休息会儿!”

      外面正是阳春三月,夜晚的风微凉,正是春寒料峭时节。
      “肖远,谢谢你来看我妈。”
      许久,他才开口,“这是你分手的原因吗?”
      “是与不是很重要吗?”我问。
      “对我很重要!”我从没见过肖远如此消沉的表情,好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深渊,万劫不复。

      我妈的病情越来越恶化,住院两个月以后,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能靠流质食物维持体力。
      她因为全身疼痛,下不了床。看着床头的呼吸机,我不敢想象离别那天到来的模样,她会停止呼吸,再也不能跟我说话,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单地生活。

      亲戚朋友也陆续知道我妈住院的消息,都过来看望。来的人越多,我妈越疲惫,精神越不济,所以后来我便直接跟大家说:“别去打扰她,让她安静地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吧!”
      唐山的大舅妈抱着我哭,“孩子吖,你妈咋命这么苦呢,你也大咧,刚能孝顺她咧,怎么得了这个病?这是老天爷不长眼呀!”她一哭,惹得周围病房的人都出来看,以为现场拍小品。
      我还得安慰她,“舅妈,您别哭了,让我妈听到,她又难过!”
      大舅妈边擦眼泪边说:“不哭咧,哭也没用不是,让我们老姐俩多说会儿话吧!”

      连续几天,我妈的状况都不好,医院连续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我的心理防线也跟着崩溃。陪她一起不吃不睡,只知道面对她麻木地笑。
      晚上,坐在医院小花园的石凳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我禁不住想,可怕的病魔就却要夺走我妈的生命,带她去另外的世界受苦,也留我在这世间孤孤单单地活着,这样的生活于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最近章御常来医院,有时候在我妈的病房里安静地坐一会儿,有时候,找医院的医生护士聊聊天。很多人都认识他,走到哪里都有人陪他说话。
      “就知道你会在这儿!”他靠在我身边坐下,全然不顾昂贵的西裤沾上灰尘。
      “你别理我!”我心情很不好,无时无刻都想哭。
      章御冷着脸说:“你以为我愿意理你呢!”
      “那就离我远点儿!”我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的懦弱,那样很丢脸。
      “为什么要离你远点儿?我想坐哪儿,你可管不着!”
      我抱紧膝盖,将头埋进去,哭了半天,哭得直恶心,胃里一阵翻滚。幸好晚上没吃东西,要不肯定全部都得吐出来。
      看我停下来喘气,章御跟着唉叹一声,说:“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爱哭呢?”
      看着他犹怜的表情,我的心里丝丝刺痛,哽咽着说:“章御,你知道我最讨厌两种人,第一种是老说别人爱哭的人,第二种是喜欢管闲事儿的人,第三种是……”
      章御用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旁边的石凳,吐了口气,说:“得了,我最讨厌不识数儿的人……”
      “谁不识数儿了?”我顶嘴。
      章御无可奈何的摇头,“都不知道你那第三种人怎了来得,还最讨厌两种人呢!”
      他这么一说,我才警觉自己的逻辑根本就有问题。
      我并不是讨厌章御,而是讨厌现在的自己。
      “行了,别哭了,让你妈也跟着担心!前天还跟我念叨,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老这么哭哭闹闹的,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的苦心。”章御数落我。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说如果你生活的不好,她死不瞑目!”章御正而八经地说。
      我心头一颤,忍不住又想哭,可是这次强忍着没哭出来。

      在医院见到田维年教授,觉得很偶然。
      他在住院部的入口跟我打招呼,“可乐,听说你从项目组调走后去了人事处当副处长。”
      看来,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是换了工作,性质也没什么不同。”我没有谦虚,实话实说罢了。
      老教授点点头,“我知道你不会把这些看得太重。”
      看重只是增烦恼,我还没笨到那种地步。
      “教授,您怎么会在这儿?”我彬彬有礼地问。
      “噢……”他吞吞吐吐地说,“过来打听个朋友的情况?”
      既然人家不愿意多说,我也就笑笑跟他说了再见。
      “再见!”他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多了些穿透迷茫的清透。
      我走出去很远了,他还站在原地站着。
      突然,他喊我:“可乐,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这个人真是太热心、太友善了。

      肖远又来看过我妈一次,可惜那天中午我不在,倒是被圆圆遇到了。她兴奋地跟我说:“怪不得你放着章御这么好的人不要,原来真是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你那个肖远能打90分哦!”
      就算肖远能打100分又如何,他已经不是我的了。
      我没把我跟肖远的事儿跟圆圆多说,也没心情。我妈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从前天开始,她就一直呕血,医生说她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身。

      我妈离开的那天晚上,我跟她说了一夜的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絮叨个没完,从上幼儿园的笑话一直说到我上大学后的鲁莽。看到我妈脸上浮现出暖暖的笑意,让我安心。
      快到凌晨的时候,我妈喊我:“可可,可可!”
      声音很微弱,但我却听得很清楚,她说:“我走了,你别难过,要不我走的不安心!”
      “嗯!”我重重地点头!
      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
      我抱着她的胳膊哭,感觉她的手上渐渐没有了温度。

      烧了好几壶开水,用毛巾给我妈擦拭身体,她最爱干净了,我不能让她身上有一丝灰尘。
      做完这些,已经凌晨三点半了,我叫了医生,告诉他们我妈走了,然后又赶紧回到病房陪着她。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以为医生来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章御。
      他把我揽到怀里,说:“别怕,你还有我呢!”
      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哽咽着。
      章御一直呆在我身边,直到天亮。
      我从没经历过死亡,这是第一次,就让我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跟我妈遗体告别的时候,我在人群里看到肖远,看到田维年教授,看到大舅一家,看到我妈原来单位的许多叔叔阿姨。
      我打心眼儿里感谢大家来为我妈送别。
      圆圆一直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招呼客人。这几天她不仅帮忙料理我妈的后事,还一直担心着我,够累的。我跟她说:“圆圆,你去休息会儿,这里我自己应付就够了!”
      圆圆却摇头,“我们章总交待了,让我好好看着你,如果除了意外,就要扣我奖金。”
      “章御那是逗你玩儿的。”圆圆从小就胖,这几年体重也没减下来,比正常人更容易累,我不能让她累坏了身体。
      圆圆善解人意地搂着我的肩膀,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呢!没事儿,如果我累了就回去休息。”

      祭奠完我妈,肖远来到我身边,他深陷的双眸里写满了千言万语。
      我说:“谢谢你肖远,我妈要知道你来送她,她一定会高兴的!”
      肖远的手握紧我的,点点头,“是啊,她一直都以为我是她女婿呢!”
      “肖远,别说了!”我抽回手,制止他,“我妈听到,知道我骗了她,会不开心的。”
      肖远却伸开双臂,抱住我,“可,你知道,我的心意永远不会变!”
      “不,肖远!”我摇头,“都过去了!”

      “肖远,可乐,原来你们在这儿!”穿着黑色西服的章骋显得稳重不少。
      “班长!”我推开肖远,走到章骋跟前,“你怎么也来了?”
      “章御叫我过来帮忙招呼客人,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章御一大早去了八宝山帮忙协调墓地的事儿,临走时要我别担心,自会有人来帮忙,原来他指的是章骋。
      “那你陪肖远呆会儿,我去看看别的人。”我找了个借口从肖远身边走开。

      我看到田维年教授在楼道中,他冲我点个头。
      “您怎么会来?”问题一出口,我突然反应到,也许自己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孩子,你自己保重,知道吗?”他语重心长地教导我。
      我看着他,透过他的面容似乎看到了自己。
      “田教授,我妈说过,她不会恨一个不相干的人!”他来,是不是为了这个一个答案?
      “你恨我吗,孩子?”
      我摇头,“您说过,我妈把我教导得很好!”

      办完我妈的后事,回到家时,才意识到以后只有我自己了。
      电话铃一直在响,我无意识地接起,却是忙音。铃声还在响,一声盖过一声,原来是门铃。
      我跑去开门,幻想着是我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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