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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八:悄然无声
章八:悄然无声
小关大夫连人带药箱全撞进安逸尘怀里,那药箱里瓶瓶罐罐一堆,皆是他自己研制出的药,这么哐当撞向安逸尘,把他惊得抱着药箱退了好几步,只说了一句你回来了便迅速蹲下身打开药箱查看。
安逸尘叹口气,看他蹲在门前对着那些药一脸心疼不已的模样,终是开口道:“先进屋。”
他哀叹一声,抱起药箱便又往屋里进。
宁致远唇角勾起笑得邪气,那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却露出精锐的光,他堪堪靠着门,被黑色西裤紧裹住的长腿伸出一只,正横拦着门槛,双手插进西裤里,笑道:“怎么?你不是走了么?”
日光落在他身上,跳跃着染上了阳光的味道。他慵懒的靠在那,像一只魇足的猫,正懒懒地晒着太阳。日光正好,柔情未满,他收了利爪却藏不住一身的危险气息。
这是他生气的征兆,安逸尘并不知晓,关潼与他打交道多年自是摸清楚他的性子。向来用硬的人,一旦转了性,便惹不得。
关潼没有走,他抱着药箱看了眼宁致远的腿,小心翼翼欲跳进来。宁致远曲起腿倾身凑到他耳边咬牙道:“小爷有事要与逸尘老弟谈,你改日再来如何?”
安逸尘这一路上也曾想过这人未离开,眼下看到他并不惊讶,却又他这霸道又幼稚的行为无能为力。
关潼抱着药箱看了眼安逸尘,摇头道:“不行,我今天也有事。”
宁致远切了声,抬高腿,双手交握于膝上有节奏的轻拍道:“那又如何?小爷我的事最大!”
关潼目光不停瞥向安逸尘,求助道:“逸尘,你前几日问我讨的医书我带过来了,看看如何?”
安逸尘昨日见识了宁致远蛮横的手段,知道按他那好胜的性子自己若不在外人面前给足他面子,他是不会罢手。因而眼下关潼向他求救,他也只能违心道:“让你费心了,不过今日怕是没时间招待你。宁少爷昨日醉酒,眼下身体也不知可有恙,还需我查看一番才可。”
宁致远笑了声,下巴一扬伸手做出个送客的姿势道:“请吧!”
关潼不动,只看向安逸尘道:“我还没看你新研究出的药呢,你上次说的香可入药,不知可炼出什么药来了?”
大夫常年研究各类药材,亦熟知奇花异草,安逸尘在安秋生耳濡目染下,对炼香也有一番心得。安秋生曾说过,师祖传下来的香谱所炼之香,便具有控制人心的作用,若是用得妥当也可助人消除心魔。想来这世上之物,本无善恶之分,只在于所持之人心思如何。
安逸尘所炼之香中掺杂了可以让人凝神静气的药引,平时点来可做香料,若有人心神不宁亦可做药。关潼前些日子听安逸尘提起,一直想要见识一下,今日来此一为宁致远,二为这香。
宁致远看他眼珠滴溜溜转个不停,一拍大腿暗想竟当着小爷的面打鬼主意,也不想想这魔王岭谁能斗得过他小霸王。
只不过他问的是安逸尘,宁致远想把人打发走也得问过安逸尘。
安逸尘看他那眼巴巴的样子,只好道:“你等下。”
关潼猛点头:“等多久都行。”
宁致远切了声,收腿站直看安逸尘从药箱里拿出一瓶香递给关潼。
关潼哎呀一声接过,嘴里直夸道:“还是你厉害,待我回去先试用几次,再将药效告知你。”
安逸尘看他欣喜不已的样子,笑道:“你也可以试试配方,自己调试一款。”
关潼将香塞进药箱,拍了拍药箱道:“那是自然。”
宁致远靠着门,手指摩娑着下巴道:“逸尘老弟,你会调香?”
安逸尘顿了顿,只道:“略通皮毛。”
宁致远若有所思,摸着鼻子不说话。安逸尘见他没再深究,暗自松口气。关潼笑嘻嘻的看着他们,眨了几下眼睛,十分俏皮的道:“药已拿到,我先走了。”
他说完朝两人一挥手,抱着药箱便下楼。宁致远听那楼梯发出咚咚的声响,猛的趴在栏杆上往下喊道:“喂!你是来看我的,还是特意来要骗逸尘老弟的药?”
关潼已到了楼下,听到声音抬头朝他一笑道:“来看你,顺便骗骗药。”
宁致远跳脚,探身喝道:“你个庸医、骗子,给小爷等着。”
安逸尘看他大半个身子探空,忙将人拉回道:“他每回来都得带些药回去,不是骗,是我送他的。”
宁致远忍不住白他一眼,叹气道:“你傻啊!那是你配的药,干嘛要平白无故的送给他。”
安逸尘将人拉到屋里坐下,随意道:“既然要切磋医术,光嘴上说说可不行,互相交换医书和药少不了。”
宁致远手撑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说话,安逸尘大多嗯一声便没下文。他说了会,觉得无趣,手指敲着桌子拧眉道:“你闷葫芦么?”
安逸尘啊了一声,看他怒红一张脸,有些忍俊不禁。
他只是一时不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亲近。
圆溜溜的眼,圆鼓鼓的脸,看起来倒有点孩子气。
他是个随性真诚的人,安逸尘想。
若有朝一日被他知晓自己的目的,依他这性子,怕是会与自己一刀两断。
安逸尘皱了下眉,轻抿唇笑了下,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不是,只是喜欢听你说。”
宁致远很满意这句,嘴角微扬着,对他一抬颚送了个夸赞的眼神。
安逸尘看他这样,忍不住想笑,却又觉得这笑莫名,只好低头忍住。
宁致远便又打开话匣子,说宁昊天,说宁佩珊,说宁家香坊,还有那个时常被宁昊天挂在嘴边的文家小儿子文世轩。
安逸尘在他提到文世轩时,神色有了微妙地变化。专注向安逸尘倒苦水的宁致远并未发觉异样,只是一径地说个不停。
两人聊了许久,宁致远虽说了很多,却极有分寸,关乎宁家香料的一概未提到。安逸尘想他看似吊儿郎当,却是个明白人。他与你交心,却也不会忘记底线倾囊相告,而是把双方放在一个最适当的距离。
这样的人让安逸尘心生隐忧,他发现想要整垮宁家,不能只看一个宁昊天,他眼前的人也不好对付。
安逸尘望着宁致远的目光不觉多了一丝别样意味,宁致远是个敏锐的人,当即便问道:“你觉得无聊,不想听?那你也和我说说你的事。”
安逸尘想他真有意思,竟不是结束对话,而是想要听他说。
他能对宁致远说什么?
他什么也不能说,关于安逸尘的一切,宁致远都不该知晓。
他只是笑笑,按了下肚子道:“我们是不是该吃饭了?”
一提到吃饭,宁致远才想起来方才只顾着说话,竟将午饭的事忘了。
这午饭两人也是留在楼里吃的,小二按照安逸尘的吩咐,上的都是些清淡的药膳。宁致远这次倒没吭声,而是默默吃完一顿饭。
午饭后宁致远想起昨晚自己欠的诊金和房钱还没付。他一提,安逸尘便道若是付了钱结拜便不作数,宁致远费了大力气才认下的兄弟自是不愿。如此一来,钱的事便不了了之。宁致远也没放在心上,只要安逸尘在魔王岭一日,他便护他一日。
宁致远在太白楼留了一天一夜,午后他便回了宁府。临行前不住叮嘱安逸尘不要离开此地,明日还来见他。
安逸尘没想到他明日还来,想要拒绝又见他一副小爷来定了的任性模样,知晓多说无益,只好应下。
宁致远离开时塞了点钱给小二,让他不要忘记将衣服送回给安逸尘,他明日来取。
小二万不敢得罪他,连声道一定会将衣服送回,宁致远这才离开。
他穿了一身安逸尘的西装走在长街,见到众人艳慕的目光不由有些洋洋得意。他知道安逸尘身形挺拔穿这洋装最有气度,初见时才被他那一身吸引,想要自己也弄一身。
宁致远自认说到身材样貌,自己也不差,眼下这情形更在他预料。有意放慢步伐,宁致远微昂着头十分高傲的在长街穿梭,犹不忘对路过的女人抛个飞吻。
他这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倒是把宁佩珊气坏了,这大小姐穿着新式的素白襦裙,一甩两个麻花辫便朝他奔来。
“宁致远!你总算出了太白楼,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清楚。”
她捋高袖子,一拧宁致远耳朵疼地他嗷嗷直叫。
宁致远极看重面子,被她这么一拧,不由四处看人,见众人皆是窃窃私语不住偷笑,恼火道:“宁佩珊,你闹什么?”
他这猛的挥开她的手,倒把宁佩珊惊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大街上众人也不敢再偷看,以免惹火上身纷纷躲开。
宁佩珊傻愣着,半晌才回神道:“昨天不是你差小二送信,说要夜宿太白楼与密友夜谈,若我不去打扰,一切都听我么?我也没什么要求,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差人回府送口信这事是安逸尘做的,遇到宁佩珊这出他却不知道。他本生气那小二胡说八道,却又因她那句话中的密友,心情愉悦起来。
不管结拜时安逸尘多么不愿,他们还是成了密友兄弟。
宁致远神采飞扬,丝毫没有受挫的表现,宁佩珊愣道:“你乐什么?”
宁致远伸手摸了摸她厚厚的刘海,笑道:“我妹妹真乖。”
宁佩珊一听仍是妹妹,又被他像摸小狗样摸了下,不由怒火中烧,瞪大眼睛吼道:“宁致远!你找死!”
宁致远一看形势不妙,当即一扭身便跑。宁佩珊只抓住他外套一角便被人溜了。猛一跺脚,看那人跳起来朝她一摆手越跑越远,宁佩珊泄气的朝他背影喊道:“你从哪弄得这一身,我都抓不住你了。”
宁致远咧着嘴跑远,暗想我不仅要穿这一身,以后还要弄几套来穿,安逸尘穿过的样式他都要弄来。
他这一路回到宁府,宁昊天从香坊回来,正等着他。
他一只脚踏进来,看到端坐大厅悠哉喝茶的宁昊天,猛吸一口气撒腿就跑。
他快,宁昊天更快。
阿三、阿四守在门口,垂头丧气道:“对不住,少爷。老爷吩咐了,一定要拦住你。”
宁致远狠狠瞪了他们几眼,嘟囔道:“你们到底听谁的。”
宁昊天放下茶杯,背手慢悠悠走到他身后,凑到他耳边道:“昨晚干什么去了?”
宁致远一扭头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爹。”
宁昊天笑呵呵地看他道:“怎么?不说?你那点小把戏只能骗骗佩珊。见朋友?这魔王岭有人敢和你做朋友?说,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人说知子莫若父,倒是不假。
宁致远想到昨日醉酒的糗样,万不能被宁昊天知道,只好继续装傻道:“爹,我能闯什么祸,你也太不信自己的儿子了。我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
宁昊天仔细观察他神情,见他说的笃定,心中亦有所动摇,试探道:“真的去见朋友?”
宁致远点头:“真的。”
宁昊天道:“那好,带我去见见他。”
宁致远将人拉住,皱眉道:“我好不容易交个朋友,你这突然去把人吓到怎么办?”
宁昊天想他说的也是,便道:“那你下次再见他,便邀请他来家里住。既然是你的朋友,哪有住在太白楼的道理。我宁府可不会怠慢客人。”
宁致远倒没想到他爹会开口邀请安逸尘来家里做客,不由大喜,上前一把抱住宁昊天道:“爹,你最好了。”
被自家儿子这么一抱,宁昊天颇为欣慰地拍着他背道:“别成天给我惹是生非,没事多结交一些朋友,对你继承家业也有好处。”
宁致远没答,没有嗅觉,调不出好香,他如何继承家业。
当晚,因想到明天去找安逸尘,宁致远心情大好,这一夜睡得也是安稳。
倒是安逸尘,没了宁致远与他抢床,本应睡个好觉,却因想到明日那人还会来,倒是整夜不得安眠。
夜,就这样无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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