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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帝膝下有五女,无子,朝堂势力分为三派,一是以宰相为首的立“贤”派,从皇家子嗣中选一位可造之才做太子培养;一是以夙阳王为首的立“亲”派,皇帝并不老,太子总会有的;剩下的属于墙头草持观望态度。
何父虽是当今皇后的表哥,但皇帝极为厌恶外戚把持朝政,在将何父晋为户部尚书后,五年时间,未有任何晋职。于是,何父不得不放低身段,跟随权倾朝野的宰相。
现今何家幺子被揍,虽不是他的儿子,但这揍的可是何家的脸!何尚书岂会善罢甘休,立“贤”派纷纷上奏弹劾,历数明威将军任职期间的种种过错,连手下一名小兵不小心射死了一农户家中的小公鸡这等小事,都能洋洋洒洒地写上数页纸。
宁书涵倒是不介意,可气坏了宁将军。他一介武夫,打了一辈子的仗,阴谋诡计玩不过那些啃书的。
“你这么大的人,居然去欺负一个八岁的孩子?以大欺小,真是嫌不够丢脸么!”
不嫌。就许他何家恃强凌弱,还不许他以大欺小么?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宁将军很生气,撩虎须不明智。他安安静静地挨完骂,淡定地施礼告退,高高兴兴地去小楼找孩子。
那次打架的事过后,为防止清欢出去遇着何家的人被欺负,宁书涵就让母亲给她重新找了一位老师,专门教她琴和画,借此将小丫头困在家里。琴棋书画清欢都会,但若说精,琴艺和画技离高手水准还是差了一大截。
清欢日日练琴和作画,一个月不到,她再次倚在小楼前,和小灰一起挥爪子,含泪送别老师。小灰的一条腿还没好利索,金鸡独立的模样,让人看着又心疼又好笑。
老师走后,她也没惦记着出去玩,沉下心来,去翻宁书涵藏书楼里的那些书。木小五来找过她几次,每次都给她带一笼王记蟹黄包。冷了的蟹黄包汁少腥气,她每次咬一口就吃不下。
宁书涵最近很忙,她已经有许多日没能正正经经地看过他。木小五说,他也有许多日子未曾见到梳子,听自家父亲说,他是在查一批军饷。
“小欢,你真的不愿意给小五哥当媳妇儿么?”
清欢咬着冷冷的蟹黄包摇头。
“可你不给小五哥当媳妇儿,以后也会给别人当媳妇儿的。你小爹爹没两年就会娶亲,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他吧?”
清欢蹙眉:这有什么不可以?
木小五苦口婆心地劝:“小欢,你只是他的女徒弟,不是他女儿。”
清欢想,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他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这跟她是他女儿还是徒弟有关系么?
然而,她很快就明白了,好像,确实有点关系。
近来开始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陌生婆子进府找将军夫人,随手带来的还有一幅幅美人画像。她翻了几张,心想那些画师是不是跟这些姑娘有仇。
“这是......何家的姑娘?”柳氏拿起一幅画像,一向平和的眼中露出欣喜之意,“果然是百里挑一的美人。”
旁边有侍女适时插话拍马,“何家的这位姑娘,可是金陵城第一的才女,奴婢偶然见过一次,那水灵灵的美人脸,比画上美上十倍不止,和咱们公子站在一块儿,就是对天仙配。”
柳氏听了更加高兴,“小欢,你觉得如何?”
清欢看看那画像,的确比之前的那些功底要好上许多。不过......
她飞快地写下一行字,“婆婆,我们看这些画像做什么?”
孩子懵懂无知,柳氏和侍女相视一笑,侍女领会其意,解释道:“清欢姑娘,我们这是在给公子相媳妇儿呢。”
媳妇儿?
“是以后要和师父一起睡觉、吃饭、玩耍的人么?”在这个府里,她和宁书涵是师徒关系。在人前,她都会特别注意地称呼他“师父”。
额,这么解释......“也可以这么说。”
“哦......”清欢默不作声,脚蹭着地。
小孩子忽然不说话,柳氏也没多想,继续和侍女看剩下的画像,一张写了大字的宣纸放到眼前。
“婆婆,能不能,把这些画,给小欢带回去看?”
柳氏奇怪地看她,“为何要带回去看?”
清欢大眼睛亮亮的,闪着孩子气的狡黠,“可以给师父看。”
柳氏双目一亮,这确实是个主意。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他们还是很尊重儿子的意见的,让这丫头带回去,正好探探儿子的意思。
清欢招呼烟雨一起将二十多幅画一起搬了回去,一幅幅在地上摊开来看。
宁书涵半夜带着一身湿气回来的时候,看见小小的人趴在地上,对着一堆画蹙眉沉思。
“哪里来的这许多美人?”调笑的声音,藏不住的疲倦沙哑。
清欢抬头,也不顾脚下诸多美人,蹦跳着扎进他怀里。
宁书涵抱紧她的小身子,下巴蹭蹭她的发,鼻端是属于孩子的淡淡香气,干净如雨后清新的气息,让人无端留恋。
“乖宝,可是想小爹爹了?”
清欢闷在他怀里点头。可想,可想了。
宁书涵撑着与她说了会儿话才去旁边小屋里沐浴,出来的时候,清欢又在研究那些画像。
“小爹爹,你可有满意的?”
她这一问,聪明如宁书涵岂会不明了。一眼扫过,便认出了何画梦。清欢见他拎出一幅画,心中莫名有些急,“小爹爹,你是要她给你当媳妇儿么?”
宁书涵沐浴过后,神清气爽,有了逗娃的心思,“何家的姑娘,长得还是不错的。”
清欢抿着唇看他片刻,一言不发地将小灰从床上抱了下来,特意将受伤的那条腿朝外,给他看。
小灰被清欢闹醒了,此刻见伤腿外露,大概是想到疼,垂着耳朵,红眼睛更红了。
一人一兔,都这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让他深觉罪恶,不敢再多言其他。
待两人准备就寝时,清欢突然扯住他衣袖,比划了一段话。
“婆婆好像很喜欢她,明天要是问起来,我要怎么说?”
宁书涵半眯着墨黑的眼,促狭地望着她笑,“乖宝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孩子长大了,小心思一套一套的。
被看穿心思的人吐舌头,“你保证不许骂我。”
宁书涵拉被子盖住两人,“鬼精灵,吃不得半点亏。只要不太过分,就不骂。很晚了,快睡吧,明儿卯时还得起来练剑,我可是要检查的。”
清欢第二日抱着一堆画像去还给柳氏,并告诉她,小爹爹说那些画师将人都画丑了,为使公平,由她去各位姑娘的府上为她们亲自画像。
这做法委实有些不妥甚至对那些未出阁的姑娘来说,是无礼的。
但当清欢带着烟雨和阿临到相关人家道明来意时,那些官家小姐就顾不得父母意见,将人迎了进来,端端正正地坐着任她画。
宁书涵是谁?是金陵城所有待字闺中的女子都想嫁的郎君。
不说他年少成名,只说某次这人一身月白衣裳,自秦淮河上踏水而来,荡起涟漪一圈圈,绕得岸上芳心无数。“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可不只是存在于话书本子里的。
清欢的画技不错,看得那些小姐心花怒放,好吃好喝地哄着她,一个两个的表示,若能进宁家门,定会待她如亲妹妹。
七日后,清欢完成了所有画像,人也长胖了一圈,愈发显得娇俏水灵。
柳氏看着那些画像笑得合不拢嘴,“诶,原来金陵城藏了这么多美人,好几个模样都不输那何家姑娘。”
清欢跟在一旁连连点头,嘴角控制不住地翘起。烟雨瞧着,开始从心底佩服自家小主子,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了人。
烟雨其实是个挺实在的姑娘,从前在公子面前伺候着,公子又长得分外俊秀,日子久了,铁树也会开花,何况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但她心里清楚自己跟公子之间的距离就是那云泥之别,此次回来,见公子一颗心全系在小主子身上,那点心思也就淡了去。与其伸长手臂去攀那枝头繁花,不如本分地当好一名侍女,存点银子,只当给自己攒点儿嫁妆。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清欢连着几日心情都极好,读书习武更加勤奋,没几日已经能独自飞上树头采花了。
“小主子,过几日便是你生辰了,可想好怎么过?”烟雨提醒道,这可是小主子在宁家的第一个生日,可不能马虎了,让某些人看轻了去。
生辰么?
清欢不记得过去的事情,生辰便定在宁书涵捡到她的那一日。但去年她生日,小爹爹并未给她操办,只是买了件礼物。而且她能感觉得出来,那天小爹爹很不开心。
清欢想了想,摇头,说不清是因为宁书涵还是为了其他,潜意识里就是不愿意过。
烟雨见此只得叹气,“回头奴婢问问公子?”
清欢却想,他这么忙,还是不要烦他了,左右不过是个生日,她自己出去玩就行了。
生日当天,她照例卯时起床,宁书涵伺候她穿衣洗漱完,破天荒地叮嘱了一句:“乖宝,今儿晚些睡,等小爹爹回来可好?”
迷糊着的清欢登时就醒了,脑子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下高兴地应了,挂上他脖子,凑到他脸上亲了一下。
宁书涵上完朝就上了备好的马车一路往城外赶去,取了月前就订好的一样东西,回到城中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光。
“阿临,去王记包子铺。”
买完包子,阿临请示:“公子,需要我先将包子送回去么?”
宁书涵将包子拎过来,“不用,拎着这个,他们不会太为难我。”
阿临了然地笑:“若是姑娘知道公子你又拿他作挡箭牌,估计要不理人了。”
宁书涵毫无愧疚笑得一派无良,“那也没办法,今儿可是她生辰。走吧,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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