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倾城

　　第六章名琴侧影
　　第二天，我醒过来。挣开眼睛，看见宋逸在我的房间里面，盘腿闭目的样子吓了一跳。这家伙怎么又不经我同意就进我的房间了。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太放肆了。
　　我爬起来，穿上外衣，正要过去教训教训他，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我，轻柔的嗓音带了点鼻音，有点含糊，却很暖心：“杨儿，你睡了好久，你睡得好沉。”
　　我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很是疲惫，真不知道他昨天晚上是干什么去了。
　　他捏了捏眉心，笑着说：“玉虚太能躲了，我昨天晚上在剑恒守株待兔，没想到他真的会出现，将你的东西抢回来了。”他说着指了指放在妆镜台上的黛绿色长条形的布包，“那看看是不是真的？毕竟是名琴，仿的也不少。”
　　我愣住了。
　　然后我快步走过去，抓宋逸的手，我难得抓他的手，他也或许难得遇到这样的场景，很是本能地快速侧开。
　　我姗姗收回手，很是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受伤了没，我帮你瞧瞧？”
　　给人看病我几乎成为了一种本能。而我从来没有给宋逸看过病，或者把过脉，从来没有。每次都是他莫名其妙地拥过来，速度很快，我根本避不开。我从来没有主动去抱过他。
　　他摇摇头，笑着说：“没有跟他动手，在剑恒动手，跟剑恒武功最好的弟子动手，太不合算了，能不能回来就难说了。”他笑笑，缓口气，接着说，“和谈解决。”
　　我问他：“你答应了他什么？”
　　我很是担忧，究竟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够比得上抢夺侧影得罪聂溪枫，换宋逸一个条件？然而，更深刻的一个问题再次浮上我的心头：“宋逸，你究竟是什么人？你的一诺竟然能够比得过聂溪枫一诺。”而沈烨，确实是狡猾得很。
　　他摇摇头，笑笑：“没什么，一个不是太难办的条件。”
　　这是宋逸，总是不愿意跟我说他的事情，却总是知道我的事情，甚至比我反应更快地去解决那些事情，我觉得他这样的人在我的身边，我会渐渐地产生依赖，却偏偏对他一无所知。这样的感觉让我很不安。
　　我是个姑娘，没法保证自己不沉沦。
　　就像苗若兮那个傻丫头，不过是见过玄灵一面，便对他钟情。
　　我只好感叹我跟宋逸的相逢不是我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已经变得理智了些。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为了一个人不惜一切代价。
　　但是我有过那种为了什么人不惜一切代价的经历么？我不记得。
　　他抱住我的腰，将我的思绪唤回了。我僵在原地，任由他抱着，没有说话。
　　他问我：“饿不饿？想吃什么？要在房里吃还是在楼下吃？嗯？”每每他带着一个“嗯？”的尾音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声音特别的柔软好听。
　　我将手抬起，想要回抱住他，许久，还是没有做到，又放下来。
　　我说：“都好，你喜欢在那里呢？”
　　他呵呵笑着，说：“在房里好不好？我懒得动了。”
　　我说：“好。”
　　他放开我，起身，慢慢向着楼下走，我感觉他的动作比起以前来迟缓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我想了想，决定找个机会给他把把脉。
　　不一会儿他又缓缓上来，看着倚在门口的我，笑笑，眼里的疲惫，怎么笑都遮掩不住。我劈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被他巧妙地躲开了。
　　我笑笑，问他：“你真的没什么事？你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我跟你说，在我们送宋国，除了我爹，我就是最好的医师了，你不要那么嫌弃我。”我说着，很得意地看着他。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医术，我最不济的就是武功，我最常被人说的就是我的智慧。
　　他揽着我，问我：“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我想了想，说：“那天在崇州的山谷，你不是一般二般的嫌弃我。”
　　他笑笑：“杨儿，那是以前。是我不好。”声音温软。
　　我问他：“苗若兮那个小丫头呢？”我想了很久，那丫头这几天一直跟着他，他们家的事情那么复杂，她的生命安全，真的不太好保障。
　　宋逸牵着我推开了旁边房间的门。苗若兮还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看样子，睡得很是安稳。大家都累了。
　　“你要不要补补觉？”我问他。我第一是真的关心他，第二，我是想趁机给他把把脉。但是他显然没有让我得逞的意思，很自然地摇头拒绝。
　　我刚想生气，一转身，小二差点跟我撞上，我被宋逸捞进怀里。没有被小二撞上。小二很不好意思地问我：“公子，没有伤着吧？这是这位公子点的粥。”
　　我点点头，宋逸示意他送进去。
　　我跟在他身后，跟宋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宋逸转身去将小丫头抱起来，带到了我的房间。奇怪的是这丫头却没有醒来。
　　我捏住她的手腕，觉得很是无奈，她中了迷药了。
　　待小二把早饭放下，我很是惊讶。
　　我的疑问就是，这人究竟是冲着谁来的。宋逸将小丫头放在我的床上，我立刻取针，将她的手指戳破。示意宋逸将她身上的迷药逼出来。
　　宋逸翻身上了床，把小丫头扶起，我拿了两个茶杯接在她的手指下面。迷药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普通的蒙汗药，合着十香软筋散就可怕了。苗若兮的样子，明显是两样都有。我认真地闻了闻我的房间，却没有这种味道。
　　蒙汗药和十香软筋散和在一起，做成烟雾吹进房间，原本十香的散，因为蒙汗药，就会变得一点味道都没有，普通人闻不出来。我常年跟药材打交道，两样合着，我也能够分辨一二。
　　我看了看已经满头大汗的宋逸，心下明白，他也不行了。
　　只是他终于把小丫头身上的药逼了出来，指尖的血，由黑转红。我等她接着放血。示意宋逸停下。宋逸擦擦额上的汗，动作很是优雅，眉头皱得更深，但是腰杆却依旧挺得笔直。一手捏着眉心。
　　我一把抱住他，狠狠地说：“你不要死撑着，不弄出来你就没法子动武了，我跟小丫头怎么办。”我握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虚浮，跳得很是混乱，他这样的症状，分明是内力被人打散了，四处游走的状态。
　　我将侧影藏在床底下。一巴掌将小丫头扇醒，她蒙蒙的没有骂我。我也没空跟她吵架。让她跟着我，我很是艰难地背起宋逸找医馆去。
　　苗若兮皱着眉头，还是有点蒙。
　　我一手牵着苗若兮，一手托着背上的宋逸。
　　宋逸难得落一回难，被我碰上真是万幸。
　　我现在扛着大的，牵着小的，真是十分不容易。
　　好不容易到了医馆，我将背上已经昏迷的宋逸摔在椅子上，没说话，将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直接进医馆的药柜取药。大致看了一眼格局排布，动作极其迅速，让旁边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现在没空跟她讨论我抓药的技巧。
　　我抓了药，倒进药锅里，开始生炉子，这个炉子还算是争气，因为我很不会生炉子，虽然这是小时候的必修课。但是我真的不怎么会生炉子，太难了。
　　我叫过苗若兮来扇炉子。我自己去看着宋逸，他额头上全是汗珠。
　　迷糊间听见他的呢喃，很是小声：“寸心，你怎么能跟她一样呢？”
　　我顿时愣了。给他擦汗的手顿了顿。
　　叶寸心。邓州叶家已故的小姐。
　　我记得苗若兮当时说：“我们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跟故去的人争心上人。故去的人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为她念断肠。”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想起这么一句话，觉得自己又点莫名其妙。
　　然后甩甩头，接着给他擦汗。我给他把脉，觉得再这么让他的内力乱窜的话，后果会很严重。我取了银针，将他全身的经脉封住，勉强将他的内力封在关节处。省得冲撞坏了经脉。但是这毕竟是暂时的。
　　要彻底保他的命的同时，还要保住他一身浑厚的内力，我觉得我不太容易。
　　我在权衡再三，没有结果的情况下，问苗若兮：“我要是把他的命救回来，他却失了武功，你觉得这样他会怎么样？”
　　她看我一眼，又看了一眼躺着的宋逸，很坦白地说：“要是我，你就干脆把我弄死得了。我要是有宋逸那样的身手，突然没了，我一定砍了那个人。”
　　我点点头。
　　小丫头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保住他？”
　　我点点头，走了好几圈，总算得了一个笨办法，我问小丫头：“他内力浑厚，你能不能先吸收到你的体内，然后等他醒了再传给他？”
　　小丫头看了看宋逸，脸色铁青。还是点点头。
　　我看着已经熬得差不多的汤药，将汤药倒出到碗里，等它凉点。
　　拉着小丫头，端着汤药走到宋逸面前，将所有的银针去掉。将宋逸扶起，坐在身后，小丫头坐在前面，双手交叠在宋逸的手上。
　　我慢慢引导着宋逸的真气过渡到小丫头身上，这番下来，足足一个时辰。小丫头脸色通红，宋逸脸色惨白，很是柔弱的样子，看着很是让人心疼。我扶着宋逸，小丫头已经栽在地
　　上起不来了。正在努力压制宋逸的内力。她脸色通红，很是不容易。
　　我宋逸已经昏迷，我实在是没有时间，问医馆的掌柜有没有竹管，他说没有，要那个东西干什么？
　　我无奈，只好将汤药喝下，将宋逸的嘴巴掰开，把汤药口对口过渡给他。汤药很苦，除了留在我的嘴巴里的，一点都没有浪费。
　　我摸摸嘴，觉得自己这次亏大发了。
　　我还来不及继续感慨，拖着小丫头，扛起宋逸转到了医馆的里面。
　　果然有人来了。
　　我转了几圈，最后选择了柴房，柴房很不错，我将柴挪开一点，竟然看见了一个地窖的盖子。真是天助我也。
　　我迅速地将他们两个放下去。回头看看地面上的东西，将它们归回原位之后，我才慢慢下来，盖上了地窖盖子。特意将一把柴绊倒，掩饰地窖盖子。
　　我在里面，抱着宋逸，一手握着小丫头。小丫头现在很难受，控制不住宋逸的内力，而我不过是将宋逸身上二分之一的内力过给了她，剩下的我自己吸收了点，然后，带着跟他身上内力相当的内力，带着他的身体慢慢运转。将他身上散乱的内力聚起来，沉到丹田。如此下来，他身上不过只有四分之一左右的内力。
　　他现在的经脉有点受损，受不了那么多内力。我抱着他，感觉他身上有点冷，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一些。生怕上面的人还没有走，他就已经醒过来，我抽了自己的手帕塞进他的嘴里。
　　小丫头一直很识趣地捂着自己的嘴。我也就没有搭理她了。
　　上面兵兵邦邦的锅碗瓢盆碰撞声，很是刺耳。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你们都给我仔细搜索，谋划了这么久，便宜了聂溪杨那小子，我怎么能够甘心。”我听着这声音很是耳熟，想了想，没想出到底是哪位。
　　正好小地窖的侧边有个小小的口子，有点透光，我靠近那个口子，像外面看。
　　那人一身黛绿色勾花繁复的衣服。只是头上的冠有点特别，是个小小的状元帽的样子，一样是黛绿的。
　　他突然转过脸来，吓得我立刻往回缩了缩。
　　在认真看，那人的右脸，嘴角处一颗痣很大。
　　“真是晦气，聂溪杨这小畜生，到底带着人去了哪里！让老子逮到，非要了他的小命不可。跟老子抢人。”
　　身后的人恭敬道：“护法，没有找到宋逸。”
　　“一帮都是废物。”
　　我看着他们，他们找了一圈之后，立刻就离开了。
　　我在犹豫，究竟是现在走，还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再走。
　　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走，他们离开的时候我认真地数过，来的人都走了。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我将宋逸拖出来，将小丫头抱出来，背着宋逸从后门出去，小丫头脚步已经有些不稳，或许终究快压不住宋逸的内力了。
　　而我，不能够将宋逸保住了就毁了小丫头。得赶紧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把内力的事情处理掉。
　　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宋逸的内力醇厚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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