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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情诗
顾临安回族学上课。
看到顾临安重新回到书舍，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各自不一。有羡慕的，他们这三日抄论语一百遍，手都抄断了，顾临安却能在外头逍遥快活。
也有嫉妒的，嫉妒顾临安在外头逍遥快活。
周夫子把每个人誊抄的论语全都查了一遍，挑拣出字写得最漂亮的，夸赞道：“你们都该学顾纯，不仅花了时间学练字。四书五经的课程，也丝毫没有落下。”
顾衍这人字虽好，可惜连背诵论语一篇都背不下来。若真要论字，整个戊班，还是顾衍的最好。但周夫子仍旧夸赞了顾纯，整个戊班，二十五人，只顾纯一人，哪怕暂时还解不了经义，也堪堪能摸得上甲班的尾巴，周夫子看了一眼顾纯，才勉强欣慰。
与顾衍交好的几个同窗都忍不住撇嘴，周夫子果真偏心，明眼人都能瞧得出衍哥儿的字写得最好。
顾纯得了周夫子的夸赞，不经意的瞥了顾临安一眼，才傲然答道：“夫子所言，学生铭记在心，不敢轻怠。”
周夫子尤为满意，再与顾临安，顾衍等人相比，更觉得只有顾纯一人可堪培养。
顾临安才落座，便察觉到坐垫下的异样。顺手就从坐垫下摸出几封为放入信封信纸。
信纸草草折叠，顾临安便见有写，“投以木桃，报以琼瑶。”这等还似委婉的情诗。
又有言“忆马场间相见后，只凭纤手，暗抛红豆。”
“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每封情诗，字迹娟秀，倘若不是照搬古人之词，顾临安便觉完美。
只是这些情书被顾临安无情的扔到书桌边角，自顾又拿出《九章算术》，单手撑着腮，漫不经心的翻阅。
顾衍看着顾临安的模样，为顾临安担忧。
等到下课后，顾衍走到顾临安跟前，说道：“安哥儿，往后你上课还是要多听的。周夫子虽然迂腐了些，但终究还是有些真才实学。”
顾临安没抬眼，说道：“你也该好生听课。”
顾衍摇头，我就是个泥腿子，能识几个字，往后这日子便有着落。他怅然的说道：“我倒是想去参军……”
话未说完，顾衍苦涩的禁声。
可惜上回射课考核，他只得了零分，拿不到引荐信。再则，家中母亲……
他却没想到，顾临安竟然开口说话，“不试一下怎么会知道。”
她把《九章算术》推到顾衍跟前，“送你。”
顾衍讶异，笑着说道：“我连四书五经都不会，怎么可能学得会九章算术。”
“往后参军，术数学不好，就排不好阵法。”
顾衍只觉得顾临安是好心安慰他。他从未听过，当兵打仗，还要学术数的。
但他不想敷衍顾临安的好意，郑重的接过来，“行，那我试试。”
“倘若不懂，可以问我。”顾临安又道。
不止顾衍，连其他同学听到这话，都莫名的转过头来看着顾临安。
顾纯嘲讽道：“术数比四书五经难得多。不说咱们戊班没人有那精力去研习，就连甲班的众人，也不会花费那心思去研习。无他，只因术数太艰难。倘若要研习，只能花费时间去堆积。然而科考一途，如过独木，堪堪学个皮毛便可。你连四书五经都不曾熟读，哪里会九章算术这般深奥的术数。”
说完，顾纯走到顾临安跟前，“三天前周夫子让你练字，你可有把练的字带过来。你把练帖给我，我正好给周夫子送过去。”
顾临安看了顾纯一眼。
顾纯挺着下巴说道：“我是戊班书舍的舍长，戊班一概事宜，周夫子都交与我负责。”
顾临安勿自低下头，从书包里翻出一本格物论，“没练。”
“你……”顾纯中指指着顾临安，讥诮道：“果真如周夫子所言，孺子不可教。”
他又眼巴巴的凑着脸瞧见顾临安重新翻出来的书，是格物论，便又说道：“学九章算术也罢，好歹是君子六艺。你不好生研习四书五经也罢。竟浪费时间看这等旁门左道之书。”
顾临安又盯着顾纯看了一阵。
顾纯见顾临安无话可说，便又自得道：“自古以来，读书才是人上人。你出身比咱们高贵，又有那样好的一个爹。你又何必作践自己。”
顾纯说这话的时候，嫉妒丝毫没能压得住的浮现在脸上。倘若他有顾三爷这样一个爹，哪里还如现在这般龟缩于戊班。
甲班虽多是青年才俊，他比不上，却也比乙班的众人好太多。不过是他家中太穷，没人把他放在心上罢了。
过了一阵，顾临安才说道：“《礼记·大学》有言，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
顾纯一脸茫然。《礼记》中可有这一段？
好似他们还未曾学到《大学》篇。
顾纯便道：“你只管张口胡言罢了。”
“三纲八目，倒只剩齐家治国平天下。”
顾临安已然不再理会顾纯，提醒了顾衍一句，“倘若有不懂之处，务必要来询问我。”
她顿了顿，又说道：“倘若有其他术数造诣极高的人，你也可自寻问询。”
顾衍苦笑，他家住外头街上，虽然有一个铺子，来来往往都是普通百姓，族学中重四书五经，哪里能认识什么术数造诣极高的人。
笑嘻嘻的说道：“我就是个泥腿子，不认识那般高贵的人。你若不教我，我就一直跟在你身后，哪怕你厌了，恶了。你却是要遵守承诺的。”
顾临安点头，“自然。”
她向来信守承诺。
顾鄂等人早已瞧着顾衍近些日行事作风奇怪，等顾衍捧了九章算术回到自己坐上，顾鄂才转过身与顾衍说道：“衍哥儿，你怎么会劝安哥儿做学问。莫要忘了，先前来咱们戊班的那些个天之骄子，是哪样的结果。”
顾衍瞪着顾鄂，说道：“安哥儿是普通的天之骄子么？”
顾鄂撇嘴，“我看跟以往那些，没什么两样。也就，射箭稍微强些。”
“只射箭这一门课，我便认他做兄弟。”顾衍道。
顾鄂晃晃悠悠的说道：“您自个儿可说了，咱们黑得很，赤不了。”
顾衍脸色涨红，又听顾晋凑过来，“他是黑是赤，还不得衍哥儿一句话么。反正咱们赤不了。不过安哥儿……脸就是长得好看些。”
“滚滚滚……”顾衍着实不想再与自己的狐朋狗友探讨关于顾临安的事情。
少年人现在心绪烦躁的很。
却又听顾晋嘿嘿的笑道：“脸长得好看，就收到甲班、乙班那些个贵女的情诗。”
顾衍猛一回头，就瞧见顾临安书桌上那些个随意散乱摆放的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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