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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白蛇
我叫法海,是金山寺的一名普通杂役。我已经活的很久了,久到许多事都不记得了。以前有些新来的小弟子爱找我聊天。他们说我曾经是金山寺建寺以来最年轻有为的弟子,二十几岁已经降妖伏魔无数,修得无量功德,还曾将一条为祸人间的千年蛇妖镇于雷锋塔下。可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成为一名最普通的低等杂役。他们眨巴着眼睛,等着我为他们解惑,可惜,我真的已经老糊涂了,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他们只好悻悻离去,渐渐地也再没人在我面前提起往事了。
直到有一天,我下山砍柴,在山径上看到一个悬坐于树杈的小姑娘,她15、6岁的年纪,一袭青衣,天真无邪的样子,她歪着头问我,“大和尚,你修佛所谓何来?”
我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答曰,“修佛所为,普渡世人。”
她笑了起来,“甚好,甚好!那我问你,你渡的了世人,又可曾渡的了自己!”她从树上蜿蜒而下,朝我扑面而来,“许仙,你竟躲在这里,叫我好找!”
我下意识地催动法诀,金色的法光立刻罩住她,使她动弹不得。从见她第一眼起,我便认出这是一条修炼不过百年的青蛇,但她稚气未脱,罪孽不深,我原打算放过她。
她露出狰狞的獠牙,大叫,“许仙,你这个伪君子,我一定要带你去姐姐面前谢罪!”
我对她说,“施主,你认错人了。贫僧法号‘法海’,并不认识什么许仙,更不识的你的姐姐。”
她冷笑,“既是如此,你当是问心无愧的。你敢不敢与我雷峰塔下走一趟?”
我松开法咒,“去一趟,又何妨?”
西子湖畔,雷峰塔下,青蛇大呼,“姐姐,姐姐,我是青儿啊,你回答我呀,我把负心汉许仙带来了!”
呼喊数声,塔内却无人应答。我转身欲走,青蛇却突然缠住我的手腕,催行法咒,“你既说不记得前尘往事,我就带你回到过去,看看你是如何的狼心狗肺!”
我脑中的重重迷雾好像一下被清风吹散,灵台清明。
我是名弃婴,是金山寺的主持方丈收养了我。我从小就立志修佛,十岁时已经远超同辈,十五岁时方丈正式为我剃度,收我为座下弟子,赐我法号“法海”。他问我,“法海,你修佛,所谓何来?”
我回答,“降妖伏魔,普渡世人。”声音掷地有声。
我苦修功法,三十岁时,已经降妖伏魔无数,修得无量功德,寺中弟子皆以我为荣,他们都说我是大威天龙转世。
师父将我叫到静室,对我说,“法海,为师得窥天机,百日之后,即是你的佛缘,若是能够功德圆满,即可得塑金身。”他停顿一下,“不过,你现在的功德尚且不足,还需收服一条罪恶滔天的千年大妖方可。”
他最后意味深长地对我说,“法海,一切随缘即可。”
我回到佛堂,苦念三天三夜清心咒。然后下山,寻找做恶的千年大妖。
可惜,修仙不易,修成性灵的千年妖物更是难得。我搜寻月余,竟一无所获。
然后,我在西子湖畔遇见了她。一眼便认出这是一条修行千年的白蛇妖,可惜,她身边不仅一丝怨灵也无,竟还隐有佛光显现。
她在湖畔开了一家酒馆,名字叫“念昔”。
为了打探蛇妖的虚实,我不得不乔装成书生模样走进酒馆。
白蛇从二楼下来,姿容妖娆,媚态横生,步步生莲。
她来到我身边,身子一歪,竟要倒在我的怀里。我轻轻一侧身,她旋着身子斜躺在酒桌上。
我低斥,“姑娘,请自重!”
她媚笑道,“我怎么不自重了?公子,佛家云,心中有山,方看山是山。莫非公子心中有色,方看我不自重吗?”
可笑,我修佛多年,难道会被美色所迷吗?
我自不语,白蛇笑语盈盈,“公子莫气了,是奴家不会说话。公子,我们这里有世间难寻的好酒,不知公子你想品尝哪一种?”
“一壶清茶。”
白蛇对旁边小丫头打扮的青蛇说道,“给这位俊俏的公子上一壶顶级的六安瓜片。”
小丫头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白蛇双手托腮,对我说道,“公子,我这里无论美酒还是好茶都世间少有,而且只要你说一段亲身经历的能打动我的故事,就分文不取。”
“为什么?”我问道。
白蛇轻叹,“我虽是红尘人,却未历红尘事,我想知道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到底是什么滋味?公子,你说一段你最刻骨铭心的往事吧!”
我乃修佛之人,自小就学会摒除七情六欲,一心向道,又怎么会有刻骨铭心的往事呢?
我答道,“我没有。”
白蛇说道,“人心中无不有各种执念,公子,你又怎么会没有呢?”
我自不语。
青蛇将茶壶重重放下,白蛇取来茶盏为我斟上,“没有便没有罢。公子,请用茶,这壶茶我分文不取。”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白蛇浅笑,“因为公子的没有故事,比任何故事都要打动我。公子以后也可以常来,一律免费。如果哪一天,公子有故事了,记得第一个和我说。”她起身,走到楼梯口,回眸一笑,“对了,我叫白素贞,还未请教公子高姓?”
“许仙。”我听到自己说道。
方丈师父说,他捡到我时,襁褓上就绣着这两个字。
之后,我就经常光顾“念昔”酒馆。白蛇果然如她所说,只要人们给她讲故事就分文不收。人们给她讲的故事千奇百怪,汇聚了人生各种烦恼苦相,我看到她听得很认真,但我知道她一定没听明白,因为我也没听明白。
有一天,她又坐到了我面前,对我说,“你的这壶茶100文钱。”市价只需20文。
我问她,“不是不收钱吗”
她笑道,“茶是免费的,100文是老板娘的价钱。”
我面露疑惑。
她说,“我想过了,我这样听他们讲故事,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所以我决定要和你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和我一样没有故事!”
“好。”我听到自己这样说。
妖就是妖,就算现在不作恶,将来也会作恶。白蛇现在之所以不作恶,正是因为她没有欲望。如果生出了欲望,以妖的凶性,一定会为祸人间的。
“许仙”和白素贞成为了一对恋人。是的,是许仙,不是法海!
他们一起泛舟西湖,渔歌唱晚,杨柳荫下,谈情说爱。“许仙”是弃文从医的落地秀才,在朱雀大街开一间名叫“保和堂”的医馆,白素贞就结束酒馆来帮助他,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有人抬着将死之人来医馆闹事,患者已经药石罔效,回天乏术,白蛇耗损百年修为,用渡魂之术为他续命,以保住医馆的名声。修为损耗过大,端午节原形毕露,我假作惊吓过度,昏死过去,她竟然去昆仑山为我采来灵芝仙草,我知道,看守仙草是灵鹤神君,而鹤正是蛇的天敌,她必是九死一生。
我听到青蛇与她争吵,“姐姐,这个许仙有什么好,我从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讨厌!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
白蛇回答她,“青儿,你不懂。我以前不明白人们说的爱是什么意思,现在好像懂了。我为了许仙,不求他回报我什么,只求他好好的。”
青蛇跺脚,“姐姐,那个许仙对你未必是真心的!”
白蛇笑笑,“即使他不是真的爱我,也是无所谓的。更何况,我们蛇虫天生比人类敏感,人们是不是真心,我一试便知。我可以感受到,许仙已经慢慢爱上我了。”
我轻轻捂住心口,怎么可能,我是修行数十年的佛门子弟,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妖怪!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降妖罢了。
计划要加快了。
我对白蛇说,“我今天遇到一个得道高僧,他说他是金山寺的和尚,法号‘法海’,他还说,你是蛇妖!”
白蛇的脸瞬间煞白,“许仙,你听我说……”
我截断她的话,“我不相信他的话,我们成亲吧!”
她脸上立刻露出惊喜的表情,羞涩地点点头。
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妖,从狂喜的云端跌下一定会陷入疯狂的!
新婚那天,白蛇满心欢喜地等着许仙来揭盖头。许仙却已经变回法海,在金山寺的静室里苦念清心咒。
接下来的事,如我所料。
青蛇冲进婚房,对白蛇说道,“姐姐,我只离开一会儿,回来时,宾客们都说,许仙被一个叫法海的和尚带走了。”
于是,白蛇、青蛇齐上金山寺找法海要人。寺中弟子自然不肯,双方缠斗起来。我从楼台上出现,然后默默离开,加强了我被金山寺和尚囚禁的假象,刺激了白蛇凶性,她催动法咒,钱塘决口,水漫金山,生灵涂炭,铸成大错。
我手持金钵,御风而落。弟子们纷纷冲我喊道,“法海师叔!”
白蛇的脸瞬间煞白。
我手举金钵,催动法咒,“白蛇,你为一己私欲,竟罔顾钱塘百姓性命,本座今日便替天行道收服了你。”
金钵的法光罩在白蛇身上,她必如烈焰焚身般疼痛,但她竟毫不挣扎,脸上流下一滴清泪,“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是许仙还是法海?是佛还是……魔?”
我无话可说,加紧催动法咒。白蛇面容凄苦,却笑道,“不管你是许仙还是法海,竟真的让我历遍了人世间的贪怨痴嗔!你呢,你的佛教你了吗?”
我不想再听她的话,便猛扣金钵,白蛇渐渐扭曲着化为原形,收入钵中。我把她镇于雷峰塔下。
静室里,师父一脸悲悯地望着我,“法海,你本是我寺最有希望化佛的弟子。我那晚和你说的那番话就是对你最后的考验。佛曰随缘,不可让欲心凌驾佛性。你若能淡然处之,自能成佛。可如今……”他轻叹一声,“法海,修佛之人,渡人虽要,但渡己为先啊。”
师父继续说道,“你与白蛇也是当有此段孽缘,你可知她身上的佛性缘何而来?你当日遗留菩提佛珠于紫竹林,白蛇拾去修炼,方有此造化。”
回到佛堂,我欲静心念咒。耳边却不断萦绕白蛇的声音,“你是法海,还是许仙?你是佛,还是魔?”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知道我已经魔障入心,继续下去,必坠入魔道,便请师父封印了我的记忆。
再睁开眼时,青蛇泪流满面,仍在呼唤她的姐姐。
看守雷峰塔的天神出来,“你们别再喊了,白蛇已臻化境,登仙去了。她本就有佛根,又历遍红尘事,大彻大悟,功德圆满了。”青蛇闻言欣喜地擦擦眼泪。
最终,竟是我成全了白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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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有没有觉得面熟?(*^__^*) 嘻嘻……,当年赵文卓演的法海,可是让我口水流了一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