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

作者:芍药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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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


      问:谁会在自己的随身重要物品,小到钥匙,大至雨伞上,都贴上自己的联系方式?
      答:大学以来丢了不下十张饭卡的大头虾安静小姐。
      问:天朝人与人之间可以有却没有的是什么?
      答:人与人之间还能不能有点信任了!

      事实证明,就算是在伞带这样的显眼位置,写上联系方式和“重酬”字样,也没人会有那样的闲心和善意把一把小小雨伞物归原主。
      那天安静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图书馆,来到门口,面对着滂沱大雨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伞落在了座位旁。可是就算给她一百个脸,她也不想再进去丢了,左思右想下只好拨通了婉婉的电话,签下了半个月的“打饭奴”卖身契,请她带伞来接自己回去。
      室友长达数个星期的嘲笑必然是少不了的了,更悲催的是,帮婉婉打饭就意味着自己没有了饭友。要知道,即便是痴长了二十多个年头,安静小朋友还依然是个“自己一个人吃饭会死”星人。

      “安安呀,你今天早上是有闫教授的课的吧?”安静正愁着今天中午的吃饭问题呢,坐在背后鏖战游戏的婉婉突然甩出一句,吓得安静整个人在座位上跳了跳。
      一言惊醒梦中人。她抬腕看了一下表,才意识到自己快要迟到了,这才急急忙忙把课本和杂七杂八的玩意儿胡乱塞到包里,伴着婉婉那声悠悠闲闲的“我今天要吃疙瘩白蒸鱼和水蛋”冲出了宿舍,一路以“跑女”的姿态冲向了教学楼。

      闫教授是个金牌老教授,主教的是哲学。也说不上有多严厉偏执,原则性却极强。上课不允许把玩任何电子设备,不允许看与授课内容无关的书,否则请出课堂;旷课一次期末总评扣两分,事后再求情也没用;期末成绩统算该是59就是59,绝不松松手让你及格。就是这么一个老师,偏生将一门枯燥的哲学课讲得融通古今、贯穿中外,实践性十足,使得许许多多外院的学生也常来旁听,只为一睹他的风采。就连婉婉这个毫无文学细胞的家伙,居然也跟着安静来听过一两节课,足见其吸引力之大。
      这也造成了哲学课上,位置往往出奇紧缺。
      想到哲学课上浩浩汤汤的盛况,安静懊恼得“嗷”一声,低头加快了步伐。

      果真,当安静踩着上课铃声跨进教室的时候,里面早已座无虚席。头发疏得齐整、西装笔直的闫教授更是早已站在讲台上,打开了幻灯片,在讲台上摆好了讲义。
      安静快速地扫了一眼教室,发现除了最后一排中间有个位子之外,其他的空位都只在教室的最前面了。但是偏偏,那个位置旁、挨着通道的地方早已坐了一个男生,挡住了进去了路。
      不想突兀穿越教室的她,只好猫腰走到了那男生边上,小声地说:“同学,借过一下,让我进去好吗?”
      “……”男生并未挪动,甚至不曾抬头。
      “同学……?”安静以为是自己实在说得太轻了,又放大了点音量。可对方依旧坐得稳当,低头看着些什么,纹丝不动。
      安静已经注意到左右投来的目光了,再纠缠下去她必然会被台上的闫教授注意到的。她心里蓦地也有了几分薄怒,又不好大声呵斥,便带着几分泄愤的意味,重重地推了一下那人的肩膀。
      只见那人上半身歪了一下,惊愕地抬头。
      目光触及那熟悉的面容,安静也愣住了。
      这这这!这分明是那日在图书馆偶遇的白衣小哥!!

      对方倒是迅速恢复了淡定。看看安静,再看看自己旁边的空座位,瞬间明白了安静所为的含义,不动声色地让了让身。
      安静在原地愣站着,表情复杂,“还不如冒着被闫教授用目光洗礼一遍坐到最前头去”的想法在刹那间涌入脑子。她刚拔腿想走,讲台上的老教授却清了清嗓子,威严稳重的声音传满了整个教室:“刚进课室的同学赶紧坐下,我们开始讲课了。”
      这警告的人,分明就是自己。安静只能无奈低着头,硬着头皮从他前头挤过去,坐定。

      闫教授的课恒持了一惯出色水准,安静却完全没有听进去。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连耳朵根都在火辣辣地烧着。她很想给婉婉发个微信吐吐槽、哭嚎几句,说说自己的坏运气,可是给她一百个胆她也不敢在闫教授的课上拿出手机。只好边用两个半拳托着自己烫烫的脸降温,边装模作样地盯着最前面幻灯片,脑中乱成一团。

      就在她坐立难安的时候,身边的人却是一副泰然自若。有轻微的翻书声从身旁传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正拿着笔写写画画些什么。等下——!写写画画?
      安静小心地、做贼心虚地瞥了旁边两眼,本应马上收回目光的,却在瞬间定住,瞪大了眼。
      旁边这人,居、然、在、闫、教、授、的、课、上、画、画、看、闲、书!
      这家伙胆子真大,以为坐在最后一排山高皇帝远就可以为所欲为吗?这可是无比严格的“严”教授的课啊!
      安静心里瞬时内牛满面。如果婉婉在她身边多好!她简直迫不及待想要向她分享这位勇士的壮举!

      愈是这样,安静愈发不能集中精神听课了。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身旁飘。

      他今天还是穿着白衬衫。气质干净得就像身上的白,半点不张扬,却让人感觉格外舒服。
      他的侧脸很好看,鼻梁高高挺挺的,架上一副黑框眼睛的话,一定不输那个明星谁谁谁。
      唔,他又翻了一页。
      他拿着铅笔……画得这个好像是花园?亭台?看不太懂。
      天呐,居然连手指都那么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却又不觉得太瘦太纤细,这样的手天生就该弹钢琴画画的呀。

      “铃铃铃——”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衣哥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于专注手头上的工作,总之,直到下课铃响起,他都没有往安静这边看一眼,更别提发现自己正被一遍一遍视奸。
      只是……
      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伞、暖水壶、笔记本……
      他把正在把书一本本地往书包里收……
      他又把暖水壶、笔记本等一样样地收了回去……
      他背起包来,看起来要走了……
      ——!!!!
      他看起来要走了?!这才上了一节课呀!

      安静在一旁简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居然敢在闫教授授课才过半的时候离开!

      不对。他手里拿着伞,越过低声交头接耳的学生们,正向讲台走去……
      伞?
      安静这才注意到他方才拿出来的雨伞。目及那伞带上用层层透明胶缠起来的密密麻麻的字,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自己在图书馆里丢的那把伞!
      一时间,那日的窘境情景涌上安静的心头,被好容貌暂时压下的新仇旧恨全部被忆起,她此时再顾不得什么帅哥不帅哥的了,两下越出了空位子追了上去:“同学!你拿的伞是我的!”

      声音之大,惹得四下纷纷回头张望。

      白衣哥哥似乎也有所察觉,停了脚步,回头。
      那目光就这么直直地打在女孩儿的脸上,无所避讳。
      安静方想出口一连串话语,统统被惊得缩回了肚子里。偏生那人好看的眼睛却带着探寻,定定地看向她。专注得……专注得就像她是这个世界里的唯一。

      仿若时间静止。教室内纷纷扰扰的喧闹声,都被那双过于专注的瞳眸吞噬得一干二净。偌大的阶梯教室仿佛变成了荒洪宇宙,他只用一个眼神,就把她拉进了只有他们两人独自存在的世界里。
      他没有偶像剧男主角棱角分明的酷酷容貌,可是安静分明听见了粉红泡泡一个个冒出、升腾的声音,听见了偶像剧里华丽浪漫的背景音,听见了心里头的小妖精在尖叫、在撒花狂欢。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红了。她觉得她快要醉了。
      而他还在等她开口。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位同学,那把伞是、是我的。”
      直到她磕磕绊绊说完一整句话,男生那专注得甚至有些用力的目光才从她的脸上移开,看了看手中的伞,递了出去。

      哎?安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男生上前一步,很干脆而又顺理成章地把伞塞到了她的怀里,随即转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说出一个字,只留安静一个人还傻傻站在原地。

      这一次,她好像听到了无数美好幻觉破灭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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