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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付子祺在精神科病房外的走廊里呆坐着。窗外天色黑透了。只不过一个整天,好像一辈子那么长。因为这一天,从早到晚,同一张面孔,叶舟变成了阿曼,两个人的过去浮出水面。付子祺好像根本没什么选择的余地,眼睁睁看着一个曾经说出“付子祺,我想和你谈恋爱”的人,变成另一个完全不认识,恐惧着自己,有老婆的,情敌。
难怪叶舟神出鬼没,难怪好好的昏迷那样久,明明有张病历,检查却毫无问题。
章鱼坐在付子祺旁边,全无征兆地忽然深深叹了口气。
“你喜欢叶舟吧?对不对?”
付子祺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房门,冲章鱼问道。
“什么?”章鱼挠了挠头,冷冰冰道,“我们是搭档。”
付子祺轻嗤一声,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比起我不是好多了?你喜欢的好歹是一个真实的叶舟。我喜欢的,根本没有这么个人。”
章鱼狠狠盯着付子祺,走廊里只两个人并排坐着,等着房间里不知道在发生什么。一整天过去,滴水未进。不是没有时间,就这么坐在外面无能为力着,有的是大把的时间。
付子祺刚从房间出来时,背靠着门,双手交握,好像全世界只剩下这扇门和她。等医生护士准备进去时才让开,才重新看到这是个走廊,坐着个大活人。
“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你喜欢的还活着。”
付子祺勉强挤出的一点笑挂不下去了。
“所以当初劝我和叶舟分开,因为她其实是你老板的女人啊。呵,你们这样神通广大为什么不早把她带走呢?”
章鱼沉默不语。长长的走廊亮着惨白的灯光,付子祺的声音又轻又哑。
“和叶舟像吗?……阿曼的……”
从傍晚到现在,付子祺明明有几次站起来想走,又坐下来。她一句句问话的语气,像挑衅着,急急等待回答,又好像结果一早写在那里,她并不真正需要别人回答。章鱼依旧不出声。
付子祺想了想,“呵,很不像吧。真正的叶舟,恐怕更冷酷,更脆弱。”
章鱼回头看着付子祺,付子祺双手握着椅子边沿,目光空洞地投向对面的墙。“其实你倒和叶舟……”
没有来得及继续,门开了。林默略带倦意地走出来,轻轻闭上门。
章鱼和付子祺依次站起来。
林默看得出来,相比章鱼,付子祺对其他人反而有更深的戒备,包括自己。这一点让林默觉得奇怪,章鱼告知过监狱里发生的事情是他布置的,她多少该更憎恨章鱼才对。
林默向付子祺伸出手,付子祺并没有回握的意思。
林默只淡淡地笑着,两只手在胸前交握了一下。
“你愿意来其实出乎我的想象。让你一下子接受这样的现实恐怕也很痛苦。很感谢你。”
付子祺木然道,“叶舟帮我更多。”
“到了这个阶段,确实很需要你。如果你不肯来,医生只能选择更危险的方案。”林默真诚地说。
“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为了帮你,也一点都不愿意帮你。”
林默微笑着,不以为意。付子祺跟着车来,不会这么便宜走。林默等着她开口问阿曼的事情。
僵持着,林默淡然的神情无懈可击。付子祺知道自己跟面前这个人没有任何比较的意义,她可以争的,只剩下一个更加虚无的答案。
“她……需要治疗多久?以后……会怎么样?”
“现在的情况还可以,具体要问医生。‘叶舟’的人格,其实已经很衰弱了。”
付子祺沉默了一阵,心里已经很清楚帮助医治阿曼意味着什么。总今往后,知道她们之间故事的,恐怕就剩下她自己了。叶舟是被她引出来,在叶舟最软弱的时刻,把叶舟谋杀了。但她只能做这样的帮凶。
“我想知道,叶舟……究竟怎么回事。”
付子祺第一次抬头看着林默的眼睛,对视了一秒,付子祺的目光很坚定。
“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其实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你不必知道。”
“聪明人也有想要知道的真相。”
林默再一次不以为然地笑了,即便是这样的表情,林默做出来并不轻蔑,显得很优雅。
“相比较叶舟的事情,你自己的不是更重要么?比如说,你不会想知道三年前是谁设计你吗?”
付子祺攥起拳,目光里闪过一瞬愤怒。章鱼没想到林默居然许出这样的选择。但对于付子祺来说,知道了是否会比较好呢?付子祺像是一直在等待一个发泄的机会。但这时候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付子祺平息下来,
“我的事情没什么,都过去了。保守秘密不是职业道德吗?我尊重你们的职业道德。”
林默玩味地挑起嘴角,“叶舟对你这么重要吗?呵,我明白了。讲给你也不妨。”
“你大概知道,五年前叶舟得了风心病,需要手术。当时阿曼来找我。她们从小相依为命,叶舟一直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叶舟忽然一倒,阿曼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说我巧取强夺也好,趁人之危也罢,我原本就喜欢阿曼,就跟她定下合同,要她陪我四年,我包揽叶舟治病需要的全部费用。”
林默说得坦然,付子祺不知该佩服她的气度,还是鄙视她这样的真小人。但林默所说是事实,当真是那样的情况,除去钱不说,少不了做些安排,林默若是置之不理,叶舟可能根本救不回来。
“当年的手术实际上挺成功。……阿曼在我身边后,我就把叶舟派远了。其实她就算走了我也不会追究。但她对阿曼感情很深,大概是暗暗憋着一股劲儿吧。
“去年这个时候,或者再早一点,十月吧。她来找我们。那时候我知道,她恐怕会说到四年期限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已经向阿曼求婚了。叶舟的脾气真得很怪,她应该是看出来了,脸上挂不住,很灰心丧气的样子,但直到走都没有提那些事情。”
林默停下来,看了看章鱼。“那时候她已经检查出瓣膜的问题了么?”
章鱼只是点头。
林默叹气,“叶舟的性格,原本就有自毁倾向。人工瓣膜虽然寿命有限,但也不应该那么快出现问题。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章鱼知道了,叶舟最后一段时间是章鱼陪着。二月,她走之后,我才知晓。明明一早定好手术,她不愿意做。
“也是叶舟的遗愿,当时我也想先瞒住阿曼。叶舟最后的那段时候,她口述,章鱼帮她给阿曼发信。叶舟走之前已经想到我们可能快结婚了,提前给阿曼写了很多信。章鱼用那些信,再添添改改,回复给阿曼。
“也许是直觉,叶舟死以后阿曼经常做噩梦。我和阿曼四月底结婚旅行,到六月份回来,阿曼开始背着我去查叶舟的事情。那时候内部已经销毁叶舟的记录了。我不太想继续瞒着,就告诉她了。
“她接受不了。头一个月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请心理医生,也说这很正常。慢慢的她愿意跟心理医生倾诉,好像缓过来了。
“八月份,她收到一封邮件。里面有一段视频。”林默深吸了一口气,付子祺预感到后面的话会很艰难。付子祺目光扫过章鱼,自打林默出来,他始终面无表情。林默并没有看章鱼,瞬间恢复平静,“应该是叶舟最后几个月的时候录制的吧。发件人很神秘,找了黑客干的,没有留痕迹。反正应该不是叶舟要发出去的吧,她也没必要这么兜圈子了。恐怕是,哀莫大于心死。
“视频里也没有说什么,算是对阿曼表白了。提到一点过去的事情,祝阿曼幸福。
“那时候心脏可能已经很差了。”林默说着,停顿了一下,眼睛往下瞟着,“她一个人坐在一张小沙发里,中间关过一次摄像头。说话的时候很频繁地停下来,到后面就捂着胸口。人瘦得不成样子,看起来怪惨的。”
付子祺心里一颤,抿着唇闭上眼,虽然从没有见过叶舟,但只是想想就觉得痛。
付子祺在长椅上坐下来。林默便坐在对面,让章鱼也坐下了。
林默整理了一下思绪,
“阿曼看完以后什么都没有说。后来就越来越糟。应该是没有办法承受负罪感吧,再后来我发现她不承认叶舟死了,好像忘记了一样。
“亲眼看着和听说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像死在自己面前似的。叶舟算是自己放弃了,阿曼觉得是我们结婚害了她。
“其实那个视频我是知道的。阿曼刚刚恢复,我不可能不检查就直接让她看。想来想去,也是觉得,人已经死了我跟她较劲没什么意思。也许是我太盲目自信了,觉得就算阿曼知道了又怎么样,再或者我心里觉得有这样一个视频存在就算藏着掖着可能总有一天阿曼也会发现。”
林默停下来。看着付子祺,目光里似乎另有深意。付子祺想起之前收到的自己和樊如偷情证据的视频截图。但林默目光飘开,又在章鱼身上停了一瞬。章鱼感觉到林默看着自己,心里也很明白林默意有所指。或许是个警告,或许是说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了,或许是说人死为大,或许是告诫保护活着的更重要。
“她什么时候开始有……多重人格的?”付子祺问。
林默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发现的时候你们已经见过了。她第一次用叶舟的身份出去是9月16日,就在那天进了蓝月,遇到你。”
林默观察着付子祺的反应,付子祺回视林默,“用叶舟的身份,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她那时候精神状况已经很不稳定。我以为她单纯只是希望显得像叶舟这个人还在。
“直到后来她跟我说,看到叶舟了。后来发现……她在恋爱。你们从海岛回来,我有派人跟着,离开医院分开之后,我就把她接回来了。”
付子祺眯了眯眼,冷笑着,“如果当时我没有走,还跟叶舟混在一起,你怎么样?会不会杀了我?”
林默轻轻一笑。
门再次打开,医生和一个护士从病房出来。三个人站起,医生叫林默办公室详谈。林默示意马上过去。
“事情就是这样了。章鱼,你送付小姐回去。付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问他。”
付子祺点了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问了。他这样恐怕也问不出什么,不是吗?”
付子祺从挎包里翻出画给叶舟的速写,进去之前医生说如果阿曼不相信,可以尝试拿出来给她看。不过实际情况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其实你不必担心阿曼会爱上叶舟。毕竟,我知道的,叶舟喜欢的人是我嘛。阿曼如果爱她,就不必让她爱我了,对不对。”
林默看着付子祺,不置可否地笑着。多少日夜,叶舟像幢幢暗影,散落在她和阿曼的生活中。阿曼不能接受叶舟的走,就让叶舟留在那里。明明是深切的痛苦却刺一样竖着,遍地都是。也许一切会好起来,也许叶舟终将安息,不再横亘在两个人当中。
付子祺把速写纸展开,递给林默,“这张画不需要了,送给你吧。从这里出去后我不会乱说话。呵,也没人可说。”
林默接过画,手指描在画中阿曼混血的五官上。同一副面孔装着两个灵魂,但其实也都是阿曼这一个人。“付小姐,你是很聪明的,也有勇气。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理由要为难你。”
付子祺没什么表情。林默不在意付子祺是否敏感到会被这样的话刺伤,但终于补了一句,
“作为忠告,樊如和她周围的人都没那么简单,如果无心入局,劝你抽身趁早。”
似乎是因为在吴都,樊如的避忌比从前少了。然而如今两人身份悬殊,彼此并没有理由接近。早上被顾然看到,此时此刻又被林默提起。
付子祺愣了片刻。“她……阿曼如果好了,给我说一声吧。”
林默点点头。
付子祺跟着章鱼往外走,忽然回头,林默还站在那里。这一整天所看到的林默始终保持着面具一样的笑容,是武装到牙齿的人。却在看着阿曼的画像时,柔软得有一点可怜。
“不,不要告诉我了!”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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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好像有点话唠。。
如果踩到雷点,真是万万对不住。其实已经把主情节改成次情节= =
多事之秋,暂停两周。后面捋顺了再更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