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几许炊烟起

　　摊主也不急，她慢悠悠的又将镶银选得另外几件一同包起来，然后等着收钱。

　　镶银见他那副憋到不行却仍硬着牛脾气不愿开口让她付钱的悲催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摊主也跟着笑了：“瞧这小娘子可真真是爱逗人，这位相公日后怕是有得受咯。”虽着了面纱，但就那双灵动慧黠的眸子，这面纱的容颜想也不差，又这般调皮，真真是个可人儿。

　　“不、不……她只是贪玩……”赵犇边解释边偷偷勾住她的手，轻轻掐了下。

　　镶银刚给了钱赵犇就带着快步离去，被这丫头一逗，他感觉整个人都不自在了。

　　“这是给大娘和李婶的头巾……这是给小念的耳坠……这是给……”

　　“我的呢？”赵犇见她一一数去却没自己的，忍不住询问。

　　“我啊。”

　　“什么？”赵犇一愣。

　　直到两人回到客栈他才彻底反应过来，他摸摸心口，那里跳得厉害。

　　他一个人站在客栈的院子里，在那里吹了许久的冷风才转身回了房间。
　　为了节省开支，在入住客栈时镶银就点明了只要一间房。

　　“左右都是要在一起的，只要是你，我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镶银说道。

　　诚然如此，然而他却不愿伤害她，他要在他们的新房里光明正大的拥有她，是以晚间一直都宿在地上。

　　窗外夜色柔美，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华从窗口漫进屋子，倾泻在素白的床幔上，将床榻上的女子一并簇拥着。

　　那是他满心欢喜的姑娘。

　　他走过去，坐在床沿，静静凝视那张还略显稚嫩的却早已拥有蛊惑他的能力的娇颜。

　　“你总瞧我我睡不着。”镶银缓缓睁开眼睛，嘟唇道。

　　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颊面，赵犇望着她的眼睛，许久方道：“我一直不曾熟睡过。”

　　青嫩的容颜逐渐转红，他瞧得太专注，镶银微微侧目，心口闷得似乎喘不过气来般，被褥下的手下意识攥的紧紧的。

　　翌日一早镶银洗了脸坐在屋子里等人，赵犇去取牛车，他们出来也有几日了，蚕卵买到了得赶紧赶回去栽种棉花。

　　她回头看看整齐的床铺，不由得一笑，昨晚她偎在他怀里听他说了一晚上的话，何时睡着的都不晓得。

　　赵犇进来就见她掩口打了个哈欠，面有忧色：“怎么？昨晚熬得太久了？”

　　镶银轻笑：“我没事，咱们赶紧回去吧，傍晚到了暮云镇咱还得再逗留一晚，指不定程大哥都等急了，毕竟庄稼不等人。”

　　“那好，一会吃了早饭你在车上再睡会。”

　　出了客栈没多久他们来到一家早粥铺子，各色早点应有尽有，赵犇点了两碗米粥又要了两根油条。

　　“……赵犇……”

　　赵犇正在吃饭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他与镶银对视一眼，心下颇为不解，在这里会有什么人认识自己？

　　“赵犇，真的是你！”来人是个青年，长相斯文俊秀，一身儒衫作书生打扮，一脸的激动。

　　“赵文礼！你是文礼？！”赵犇也十分意外。

　　“赵犇，你怎么会在这里？当归呢……咦？这位是？”

　　镶银站起身来走到赵犇跟前，后者笑了笑，方道：“这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镶银垂眸一笑，对赵文礼福了福身子。

　　赵文礼楞了下，他左右瞧了好几遍两人，见赵犇眼角眉梢都掩不住的喜意，最后摇头笑叹：“咱们这几人里，怕是只有你有这般福气，竟然得了这么个美娇娘。”

　　“哪里哪里。”嘴上是在谦让，心里早已跟抹了蜜一样。

　　“当归呢，他还好吗？自我父亲去了我就很少几乎不曾回过村子，也不知你们过得可好？上次的事还得多谢他呢，若非他好心来报，我还不知我父亲竟已离人世呢。”

　　赵犇笑道：“他很好，跟我一样，有个很好的未婚妻。”

　　“真的！”赵文礼笑笑，又有些感伤，：“咱们这些发小，怕是只有你们俩有这种福气了。哪像我，如今还是孤身一人。外出这多年来，也不曾考个功名，白白辜负了父亲对我的悉心栽培。”

　　“你如今这是又要去哪儿？”赵犇问道：“可是想回村子了？”见镶银走至摊主跟前说了几句，不消片刻摊主又送了碗米粥和几根油条。

　　赵文礼赞道：“弟妹果然贤惠啊。”

　　镶银回以一笑，继续喝粥，任那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也不插嘴。

　　“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回村子的。”

　　赵犇点点头，“如此也好，毕竟咱们的根在那里，左右也都是邻里，若然有个难处也能找着人帮衬，总比你孤身一人在外漂泊的好。只是你家的地……”早已被村里其他人占了去。

　　赵文礼淡淡一笑：“不碍的，便是有块田地，我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又能作甚么？”

　　“那你该如何？”

　　“我想回村子开个私塾，别的不做，就教教咱们村里的孩子们识几个字，如此一年两季收几份束脩也能生活下去。村里生活也都不差，不能总叫咱们村的人个个都大字不识一个吧。”他这回回村，于外面的一切早已没了念想，得过且过吧。

　　赵犇笑笑：“如此甚好。你的东西呢，我赶了牛车，一会咱们一道回去吧。你许久不走山路不曾在山里过夜，若然无人一道，多半会出事的。”

　　“那倒是辛苦你了，我倒没几个东西，有的也就几本书籍与几件衣裳。”

　　镶银见他取了东西过来，不过一个书篓和一个包袱。

　　牛车搭了棚，里面还有一床被褥，因是密闭的，赵文礼觉得自己与这小娘子一道坐在车里多有不便，便自告奋勇来驾车。

　　赵犇自是没意见，他与镶银坐在车里，时不时撩开帘子与赵文礼闲聊。

　　“他是谁？”镶银瞧他们很熟的样子，忍不住问。

　　“他是咱们一个村子的，相隔不远。早年因为人挺聪明的，他父亲就送他到外面读了几年书。”赵犇温和道：“后来因为没考上功名，家里也着实没了银钱能供得起他的开销，考取功名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听说他在一大户人家做先生，很少回村的。如今他家里已没什么人，他此番又回来，想怕是厌倦了外面的漂泊。”

　　到了暮云镇已是傍晚，赵文礼提议在此找家客栈住上一晚，明日一早再赶路。赵犇婉言拒绝，说山里有供村里人专门歇脚的山洞，前者也是在村里长大的，自是晓得生活的艰苦，也就没再坚持，笑着指了指他的后方。

　　赵犇回身一看，也是一笑，他走过去。

　　小小的竹筐里，各种颜色的小雏鸡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镶银就蹲在旁边，白嫩的小手戳戳这个捏捏那个。

　　“姑娘，买一个回家吧，几个月后就有鸡蛋可以吃了。”

　　“想要？”赵犇与她蹲在一起问道。

　　镶银重重一点头，然而又有些犹豫。

　　“我们已经花了许多钱了……”

　　赵犇轻笑：“钱我可以挣，你只负责买自己喜欢的，别的无需顾虑。再者，这鸡买来了又不会浪费，你没听这位大娘怎么说吗，再过几个月咱们就有鸡蛋吃了。”边说边在竹筐里挑了两个黄色的小雏鸡，那暖黄色的色泽，让他不由得想起了以前。

　　那日她跟在他后面，用那双小手戳他的背脊，穿的就是一身暖暖的黄，软软的，毛茸茸的。

　　“就这两只了，麻烦您给个纸箱子盛放。”

　　“好嘞。”

　　镶银接过箱子，冲他甜甜一笑，“阿牛哥，我瞧那边有家绣品铺子，针线活我还是挺拿手的，不若我们去瞧瞧？兴许我还能给自己找个手工活，给家里添笔收入呢。”

　　赵犇瞧着她，揉揉她的发，答道：“好。”

　　*

　　赵犇跟镶银一道外出采买蚕卵，程当归和青柠守在家里也没闲着，她俩借了一辆牛车，每天来来回回在山上砍些老树，好拉回家做家具。

　　这不快成亲了嘛，尤其赵犇的新房，空荡荡的房子啥都没有。

　　这几日两人马不停蹄的忙活，桌椅板凳之类的总算做了齐全，如今就差一张床了，这东西可马虎不得。

　　“要不他俩睡哪？”程当归呲牙笑道。

　　于是他俩趁着今天天气好，拉着牛车又一道上山了，昨日已经瞅好了一棵树，今天就把它伐了。

　　青柠一口水险些呛着，捞起手边的木头就要砸过去。

　　“满嘴胡说八道！”半点都不忌讳。

　　程当归笑：“我这是实话，我方才还琢磨着，咱家的床榻也有点窄小，是否也要加宽加长些？”

　　青柠对他的口无遮拦渐渐习以为常，然而有时还是无言以对。她坐在牛车上，拿背对着他，打定主意不搭理的他的胡言乱语。

　　程当归赶着牛车也不急，他晓得这姑娘是脸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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