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

　　爸爸和妈妈的反应很平静，至少，在宋雅致看来，表面上是这样。在爸爸问完最后那一句话之后，他再也没有多说关于秦景笙的事情，更没有询问他们从开始到结束之间的过程。但是，就是这样的态度，让宋雅致心痒痒。

　　明明准备了很多个答案，但是所有的问题和答案都终结于她的那一句“喜欢”。

　　是的，她还是喜欢着秦景笙的，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在她终于在离婚后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委屈，甚至产生了一种为什么他这么晚才来找她的感觉。

　　周五，圣诞节的第二天，宋雅致下班后约了江淮。认识江淮这么久，他似乎真的一点都没有改变过，还是那一副古板的外表加让人无语的毒舌。

　　“宋小姐，又有什么事情是你想不明白的？或者，真的再有什么事情，就是你对你前夫旧情复燃？或者还是你发现其实你爱你前夫爱的要死？”江淮淡淡定定的吐槽，然而，没有人发现，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的吐槽早已让宋雅致熟悉，这个从前在她眼中该是和蔼可亲的心理医生职业，在她认识江淮后彻底的颠覆。但是，这一次，她并不是因为想不通或是有什么困惑而来找他。因此，对于他带着吐槽的话，她并没有丝毫的在意。

　　“江医生，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跟你进行什么咨询或是需要你的开解，只是，这么久的时间以来，从刚开始我以为自己无法自控是心理病，到现在，我其实真的很感谢你。感谢你每一次随传随到，感谢你一次次开导我。我想，假如没有你，我大概是不会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么幼稚。”这番话，宋雅致说的诚恳，这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在她看来，江淮真的带给她很多帮助，不管是对江城还是秦景笙。

　　宋雅致带着道别语气的话，难得的让江淮沉默了，他喝了一口咖啡，而后，定定的看着面前似乎已经长大的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小姐，你说的似乎我们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涌起一股淡淡的忧愁，这是从前与其他病人聊天时所没有的情绪。仿佛是他看着一点一滴长大，变成熟的姑娘即将转身离开时的失落与遗憾。

　　可是，遗憾，到底是为什么？

　　宋雅致立马摇头，“不是的，我这次纯属是为了感谢你才请你吃饭的，不是要跟你道别。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朋友之间还是可以聊天，只要你不嫌我烦才好。”

　　“但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跟你前夫旧情复燃了？”这是一种莫名的笃定，就好像自从听到他们之间的问题，知晓他们离婚的消息之后，他就觉得也许，他们还是分不开的。

　　然而，这份笃定其实让他同样有些不舒服，不管是涉及他的专业领域，又或是别的什么。

　　宋雅致换了一杯柠檬水，看着江淮的目光带着笑意，“不是旧情复燃不复燃的问题，而是，我忽然间发现，我其实是一直喜欢着他的。江医生，那是很奇怪的感觉，或许是习惯，或许是日久生情，但是，当我真正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仅仅是喜欢这么简单了。大约就是因为太过喜欢，所以才会那么在乎我们之间的开始竟是因为别的男人和女人，更加介意，周诺存在于我们中间所扮演的角色。江医生，我很爱他，但是，我想，我也已经没有最初那么生气了。最初我的气愤，全部都是因为他对周诺的关心和爱护，甚至，当我与周诺摆在同一条线上的时候，这个男人选择的是周诺，而不是我。可是，当我静下来的时候，回忆起过去，我渐渐发现，在我介意着周诺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忍受着我与江城的过往？”

　　“将心比心，在我感受到自己这么难过和介意的时候，我又凭什么忽视自己多次在她面前提及自己与江城的过往？江医生，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秦景笙这个男人对我有多么的包容。也许最初是因为他不爱我，也许最初他对我是同情，所以才会一次次容忍我在他面前提起江城。可是，后来的后来，他依然这样包容我，即便我亲眼看到江城与莫云谣的真相，他也始终默默跟着我，只有担心，没有愤怒或是质疑。江医生，比起我对他，他对我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

　　这是今晚江淮第二次陷入沉默之中，当他看到对面的女孩眼眸亮亮的，在提及秦景笙的时候，眼神是异常的柔和，他忽然间有些羡慕她与秦景笙，忽然间，他感觉到了寂寞。

　　而后，他笑了，“宋小姐，那是因为你爱他，放不下他，所以你每时每刻都愿意替他开脱，替他找寻各种各样的借口。宋小姐，终究还是你放不下他。”

　　“你说的没错，是我放不下他。”宋雅致也笑了，一道道菜陆陆续续的上来，看到江淮一本正经的眼神，她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江医生，一直喝咖啡不好。说好了的，今晚出来只是想要感谢你，不是为了让你继续开导我什么。”

　　“那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和他在一起吗？”

　　宋雅致其实是有些诧异的，今晚的江淮似乎格外的执着，一次次将话题引到她与秦景笙之间。但转念一想，也许这就是心理医生的职业病吧，她耸耸肩，继续说道：“该怎么做呢？我也不知道，他并没有直白的告诉我他还想跟我继续下去，我也并没有想好，未来有一天真的与他重新在一起，在因为爱而在一起后，我还能不能与他好好的相处走下去。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爸爸和我妈妈已经知道我和秦景笙之间的关系了，知道我们悄无声息的领证，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婚，让他们连在一边劝一劝的机会都没有。我不知道经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未来我与秦景笙所有的可能是否还能得到我爸妈的支持。”

　　“所以，江医生，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与秦景笙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宋雅致歪头想了想，随后便抛开脑中所有的设想，专心致志解决眼前的大餐。

　　“假如他重新追求你，你一定是会答应的吧。”江淮突然松了口气，他发现，原来他执着了那么久，想要等待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其实他已经知晓宋雅致会怎么回答的答案。

　　“也许吧，未来无限可能。”宋雅致放下筷子，认认真真打量着江淮，“直到经历了这些，我才明白，很多时候，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在怎么笃定的事情，在怎么想要坚持的事情，不到最后，我们永远都不知道结局会是什么。就好比江城，一年前，我从没想过我会真的远离他的世界，让他彻底离开。半年前，我也从没想过，我会真的爱上秦景笙，再比如，认识你之前，我以为心理医生都是如沐春风的，而你，似乎不是。”

　　“呵呵，宋小姐，你这是在埋怨？”

　　“当然不，我只是在表达，我与秦景笙之间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是怎样的结局。同样，我也很好奇，江医生，难道这么多年了，你始终都没有喜欢的姑娘吗？还有一个问题。”宋雅致有些犹豫，咬着嘴唇思考着自己假如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后，江淮会不会翻脸，“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们做心理医生的，每天或者长时间去开导一个病人，沉浸在别人的故事中，会不会有一天，你自己都陷进去不可自拔？还是，你有这个把我能够永远保持清醒？”

　　江淮一愣，难得没有毒舌反槽过去，“那假如我说，因为你的故事，我喜欢上了你，雅致，你会相信吗？你会相信，其实，我喜欢你吗？”

　　这是很认真的一句话，不同于往昔成竹于胸的笃定，带着点忐忑，很严肃，让宋雅致忽然间浑身不自在起来。她低头，努力在脑海里寻找着各种话题，试图转移江淮的注意力和话题。

　　然而，在她紧张不安，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听到了江淮的笑声，很轻很淡，一如既往的带着调侃的意味。

　　她抬头，望进他眼底的温柔。

　　“看吧，连你都被吓到了，所以，你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可能吗？因为一个故事，因为一件事，因为一个习惯就爱上一个人，你相信吗？”

　　宋雅致这才明白过来，江淮并不是真的说喜欢她，他只是在告诉她，他有他的职业操守，不会与自己的病人发生不该有的关系和感情。但是，她仍旧不愿意相信，一个人真的会对另一个人毫无感觉，就像她与秦景笙，与其说他们是日久生情，不如说他们就是从最初的同病相怜，到后来的习惯，再到最后的离不开。

　　“好吧，你是心理医生，你比我更知道心理。”

　　“也许，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他喃喃自语，有一刹那的失神。

　　“你说什么？”

　　“没什么，吃饭吧。”江淮笑笑，敛起眼底的复杂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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