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

　　直到被秦景笙重新带回“镜花水月”，宋雅致仍旧在懊悔，后悔自己当初不该一时冲动，以致于到了现在这般纠结。

　　一杯装着粉红色液体的酒杯被推到宋雅致的面前，她错愕的抬头盯着那双如海的眼眸，傻傻的问道：“不是不让我喝酒吗？是谁硬拉着我离开‘镜花水月’的？”

　　她突然间有些弄不明白身旁的这个男人，不明白他忽然之间的反复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不明白这个男人到底对她抱有什么样的情感，才能在仍是陌生人的时候，就处处管着她，想尽办法不让她在酒吧买醉。甚至，在最后，在她一时冲动下的提议后，他答应了，这么干脆拿了户口本与她登记。

　　宋雅致想，若是没有秦景笙开车带着她回家拿户口本，而后一路来到民政局，也许，她根本就不会和一个才认识半个月的男人登记结婚。

　　真的如她所想是同是天涯沦落的关系吗？

　　为何，她总能偶尔在他的眼底看到怜惜和不忍，明明，他最初给她的印象就是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不是吗？

　　默默拿起酒杯，宋雅致半试探道：“秦景笙，难道你今晚也心情不好？”

　　是为了一直放在心底的女孩吗？

　　“心情不好的不是你吗？”秦景笙只是淡淡的望着宋雅致，没有平日里的散漫，也没有在教育她时的严肃，他就这么看着她，语气平淡，却只有他自己才会知晓，其实面前的她是这么熟悉，这么熟悉，“喝吧，就当是最后的告别。”

　　只有真正失去过，真正痛过，才会在一瞬间想明白很多事情，比如他秦景笙。他曾在最绝望的时候几乎失去生命，却也是在那一刻，他明白，人生漫漫，他的生命中不会只有一个她，也不可能只会有那样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姑娘。

　　而如今的宋雅致，大约就是这样，想不明白，所以痛苦而绝望，所以这么纠结。

　　“又是谁当初告诉我，买醉解决不了问题的？”宋雅致苦笑，却仍旧喝了一大口粉色的液体，入口的苦涩让她忍不住转头狠狠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只是，最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秦景笙笑笑，眼底的柔光几乎惊艳了宋雅致，他说：“嘴里的苦涩总是比心理苦来得好。”

　　“可假如不仅嘴巴苦，连心底也是苦苦的，那又该怎么办呢？”她一口气喝完整杯酒，火辣辣的感觉直冲喉咙，很难过，却也很爽。

　　“那不如从头开始，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秦景笙又一次招手要酒，在看着宋雅致的时候，眸底带着一丝丝的安抚与诱哄，“说给我听，总比你一个买醉好吧。”

　　讲给他听？

　　宋雅致突然笑了，真是好笑，新婚的第三天，她就要对着自己的丈夫谈论自己的前男友吗？还要将自己与江城的开始到结束，全部都告诉他？

　　“谁说我要买醉了？给我酒喝的不是你吗？”调酒小哥递来的酒杯又是梦幻的颜色，宋雅致犹豫的尝了一口，恩，总算是甜的了，“还有，我虽然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秦景笙，你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还要我在你面前自揭伤疤？喂，我们好歹也是领了证的，听自己的老婆讲自己的前任，很有趣吗？”

　　也许她是明白秦景笙的用意的，只可惜，一次次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狼狈，她实在不愿意再一次在他面前失控，尤其，是她渐渐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一时冲动，和他领了证。

　　“或者你问我也行。”他的语气依旧理所当然。

　　大约是酒精过了脑，宋雅致重重的放下酒杯，一把抓住秦景笙的手，咬牙切齿，“秦景笙，你怎么能这么坏，为什么非要我自揭伤疤，为什么非要我在你面前提起江城这个名字？看我痛哭流泪很开心吗？”

　　秦景笙难得没有拉开宋雅致的手，任她的“爪子”扒拉着他的手臂，任她使劲捏着垂着。

　　“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呗，不过，公平起见，你也得告诉我你跟那个女孩之间的事情。不然多不公平。”宋雅致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脑子被门夹过了吧，居然真的说起了她和江城的事情。

　　呵，她与秦景笙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奇葩的一对夫妻，在各自的面前谈论着各自喜欢的对象，没有嫉妒，没有羡慕，根本不像是一对刚刚领了结婚证的小夫妻。

　　可是，又该怎么办呢？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真的是难过的，在江城领完证与他的新娘一起请大学同班同学吃饭的时候，她真的很不开心，但又没出息的好奇，好奇他的新娘究竟是何方神圣，才能让江城这个男人，在与她分手后的半年就与之结婚领证。

　　她也很想走到江城的面前，亲自问他一句，他真的就能这么坦然的放下过往的一切吗？他的心里真的已经不曾留下她宋雅致一丝丝的痕迹了吗？

　　那么，为什么她的心里却还是有着这个名叫江城的男人，为什么她依然忘不了他？他又是否知晓，就因为他，她与爸爸妈妈三番两次的吵架，就因为他，她竟怀疑自己得了病，才会一次次失控，就因为他，她与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结婚了。

　　没有意义的假设，宋雅致却一次次因为这些假设燃起希望，直至今天，彻底绝望。

　　“秦景笙，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是不是在心里骂我是傻逼？”宋雅致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在秦景笙的面前诉说自己与江城之间发生的一点一滴，也是在这一刻，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来得更牵挂江城，否则，为什么直到他结婚了，直到他终于离开了她的世界，她依然记得他们之间过往发生的一幕一幕，甚至，在提及过往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甜甜的，怀念的？

　　她还爱着江城吗？

　　还是，其实她真的不甘心就此失去他？

　　秦景笙始终静静的坐着，偶尔顺手给宋雅致递上一杯酒，明明他就是不希望宋雅致再一次次为了江城醉生梦死，但是，这一次，眼睛红红的，嘴角却带着甜甜的笑的宋雅致莫名让他有些心疼。

　　心疼她的故作坚强，心疼她的那一份执着。

　　可是，他更加明白的是，执着有多深，心就有多疼，就有多么绝望。

　　所以，他只能一杯杯递上酒杯，任她最后为了江城放纵一次。

　　“你不傻，真正傻的人要比你傻的更彻底。”这大约是秦景笙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提及当年他出车祸时的那一幕，提及他在医院昏迷时内心的绝望和恐惧，以及在他醒来后，看到床前站着的爸妈，触及到他们担忧的眼神心底的自责和痛苦。还有，还有冯逸泽和周诺，当看到他们坐在他的床边，告诉他幸好他没事的时候，他想，他终于是明白了，有些人真的只能成为人生旅途中的风景，而有些人，确实能够陪着你走到最后，然而，却不是以妻子和恋人的身份。

　　宋雅致明明很想哭，然而在听到秦景笙的过往时心里五味杂陈，她或许明白了当初秦景笙答应结婚的原因，但好像又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独独答应她的提议，而不是其他的女人。

　　她握着酒杯的手渐渐有些疼，心底的某个念头再次升腾。宋雅致下意识看了看他灯光下的侧脸，很温柔。从前，她并不关心那个让秦景笙放在心头的姑娘是谁，这一刻，她突然很想看一看这个与秦景笙错过的姑娘。

　　假如这个姑娘与秦景笙在一起了，如今会是怎样的光景？假如这个姑娘与秦景笙在一起了，那么，她还会与这个男人相遇吗？

　　假如……

　　宋雅致有些惆怅，假如这个姑娘真的与秦景笙在一起了，那么，如今，她也不可能与他结婚领证。

　　“秦景笙，我说假如，假如时光倒流，你还会喜欢这个姑娘吗？假如回到从前，或者说回到更早的时候，你会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吗？”如今的遗憾不过源于当初的错失，假如时光倒流，假如如今还有机会与之牵手，宋雅致想，她一定会选择帮秦景笙，尽管，他其实是她的丈夫。

　　秦景笙不过呆愣了几秒，随即，他嘴角逐渐扬起笑容，他说：“不会，我不会紧紧抓着她不放，到底有缘无分，紧抓在手也没有用，所谓爱情，不是只有爱就可以的，但没有爱，又怎么称之为爱情？如果可以时光倒流，我一定不会让那场车祸发生，至少，没有那场车祸，也许有些人会过得更好。”

　　也是在这一刻，宋雅致才发现，她原来真的并不了解秦景笙。

　　果然他们还属于陌生人，果然，她其实冲动了。

　　憋在心底很久的话在此刻很想告诉他，宋雅致起身，放下似乎从方才就一直紧拽着秦景笙的手，眼底只有认真，再无一丝醉意。

　　“秦景笙，我们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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