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物

作者:周长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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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水浅


      李镜直追至百里外山林,才住了脚。那林地里头有一处百丈飞瀑,瀑下有一深潭,潭周乱石嶙峋,远远看着,烟笼雾合似银川落地,水声隆隆如雷打地撼。
      李镜往四下里巡视,立在潭渊崖石上放声叫道:“朝生老妖道,你走不出这地界!出来罢!”这一声唤如野寺钟声,洪亮透骨,惊得林中栖鸟翙翙散飞。
      忽见朝生道士自瀑帘之后劈水而出,踏波走来。他白衣素袍,臂托拂尘,光映水照下如莲花初绽,边走边朗声回着话:“贫道闻得龙宫四渎梭遭窃,恰从一妖狐身上偶得此镇海神器,正要送回韶海,又怎劳七太子亲自来取?”
      韶海在东,他这一迳往西走,哪里像是要送还的样子?李镜听罢,脸上无波无澜,只将手往前一递,说道:“我自当亲自来取,有劳。”
      朝生阴鸷笑了两声,张了张嘴,手指着喉舌说:“为护得此器物一路安然,我暂将其吞在心腹,七太子且来取罢。”李镜冷冷道:“你虽入道修仙,亦是□□凡身,怎经得住此等神器折煞?我便可怜可怜你,给取出来罢。”右手探入袖中,掣出一口银光长剑直刺朝生去。
      朝生不退不避,当即挥转拂尘画起个周圆,凝了劲气一道,只听见“叮铃”一声似铁石相击之音,便将那剑尖挡隔开去。
      李镜收剑急退,挽起个剑花,末了将剑尖沉往潭水,一拨一挑,带起连串水珠,水珠一离剑尖,便似银铸玉造的利针,急往朝生射去。朝生横袖一扫,将之尽数打落,然而架势尚未收妥,又见银剑疾指面门而来。
      二人凌水踏波,霎间战做一团,所及之处分水劈浪,飞沫似雪。那银水剑尖亮光微抖,退避时如有天星坠落,击刺时似见银龙冲霄。眼看一个晃身,李镜剑刃自朝生颈喉拉过,划开一层皮肉,差半寸便要断他性命,朝生急扬拂尘,裹住剑身,猛力一拽,尘尾应声而断,银须洒洒洋洋飘落在潭水之上。
      朝生急念咒诀,猛起一道劲气,鼓风退开数丈。
      李镜见他落了下势,也不急着追逼,压剑点水,立于两丈开外说:“如今你法器已毁,只要将四渎梭交出,我大可留你一魂一魄去赴那城隍台。你另世投个蝼蚁虫豸,也不至于太凄凉。”
      朝生直勾勾地望着他,也不应个好否,只微微发笑,用指腹将喉间血水一抹,伸到嘴里吮食。他本就玉脸华容,此间朱唇啜血,更觉妖冶惑人。
      李镜见他不睬,稍显不耐,正欲再问,朝生忽往潭中啐了一口血沫,扬声大笑说:“谢七太子方才一场好雨。平日贫道捉拿妖魔鬼怪甚多,今日就来擒一回龙罢!”
      李镜心下一诧,未及细想,就见朝生抬手掐诀,急念一段连珠咒。
      那唱咒声入耳便是千转百回,即见潭水中万圈涟漪顿生,滔滔滚腾起来,潭面浮着的千缕银须,霎间绞连成丝,集结成网,直朝李镜扑来。
      李镜本是仗着近水交战,自己颇有得利,却不防朝生用这等诡谲之计,自毁法器,竟是为布此“天罗覆水阵”,心下暗叫不好,忙出剑点水,要腾身跃回岸边。那银丝却如灵蛇舞动,迅捷非常,未等他剑尖离水,便如离弦之箭,直扑缠上来绞住李镜腰身。
      李镜收剑回手,猛然劈下,“噌”的一声响如击筝断琴,将银丝尽数砍断。不料那须线遇水则活,一落回潭水,便又更生出千丝万缕,扎扯起来。李镜深知此法器厉害,乃是用“遇水长生不歇,遇火长焚不灭”的太岁须所造,自己再与周旋,只怕极难脱身,还是退身林间,另寻它法对付为上。
      他一念到此,左臂倏然一紧,已被银须绞缠住。李镜急怒,横剑将之挑断,尚未得空隙,腿腹、腰肢却又被裹紧,他正欲挥剑再斩,朝生却不知何时已贴至身后,张嘴在李镜后颈猛地咬下!
      一股锐痛直钻入李镜颈脊,如利锥撬入皮肉,痛得他眼前骤黑。李镜横剑倒后刺去,不想剑身刺出,却如入棉絮,连劲力都堪堪化散了。
      朝生哈哈大笑道:“镇神钉越是运法,越是入骨生根。七太子这样胡来,这钉还能不能取出来就未可知了!”
      李镜神魂未定,也不知听没听见,他抽剑回头又往朝生一劈。朝生翩身退开,抹拭唇间血鲜道:“龙子筋肉,乃百味之首,啖得一口已叫人满颊生香。东唐君素爱珍馐,不尝这一尝,委实可惜了!”说罢啧啧舔舌,肆意大笑起来。
      李镜只觉体内气象愈走愈弱,想要凝神运法,便散走更快,他急忙定下神来,潜心蓄气,哪料心神一动,便似一刀剔入心骨,痛楚直透四肢百骸,痛得李镜一个激灵,剑尖抵拄地,猝然跪了下去。
      朝生站开好远看着,神色甚是悦意。等到李镜支持不住,他才两指一掐,将太岁须尽数收回囊中,徐徐走将过去。李镜见朝生近来,心里惶怒,又竭力挥剑击去,可他身受镇神钉所克,朝生再应付来,已是游刃有余。
      只见朝生躲也不躲,等剑临切近,素手一弹,李镜虎口骤麻,剑尖已被荡开三分。朝生顺势趋前,伸手一捞,将李镜揽入怀里道:“七太子这等容色,取不过来委实可惜了。倒不知这龙涎的滋味,香是不香啊……”扣住李镜下颔,凑嘴要亲。李镜被这话羞辱,怒不可遏,偏头一避,欲要挣出,朝生右手已抚在他颈后,使劲力一催,李镜身上痛楚陡然加剧,半声痛吟犹未出口,便是浑身一软。
      朝生心下得意,正欲再犯,忽然之间,一道黑影自头顶扑落,横手一探,直扣爪他咽喉。
      这一下来得又急又猛,朝生始料未及,忙撒手退开。不料对方洞悉他意图,一双厉爪紧追而至,仍是袭他面门。朝生退无可退,仰面一避,以为堪可躲过,哪知来人身形迅捷,臂膊竟陡长半寸,一爪划过他左颊,脸上皮肉被生生扯下半边!霎间血污半襟,腥熏扑鼻,再望那朝生相貌,已如粉妆半卸,半是仙容俊美,半是罗刹狰狞。
      朝生嘶嘶苦吟,急身远退。他因皮囊被毁,既恼火又心疼,怒一抬眼望见卢绾,却又一怔,随即咧嘴怪笑道:“我说是何处来的猫妖,原来是灵修山那头损了道行的千年白虎啊。”
      卢绾不搭理话,揽过李镜,点水跃至潭边。
      朝生也不忙追上,只撩袖遮起脸来。待他袖口一放,竟又是另一副细眉凤目的俊丽模样。他仗着那皮脸,春风含笑地对卢绾说:“赵家庄大公子那张皮脸,我还怪喜欢了,如今叫你毁去,拿甚么来赔我?”
      卢绾放下李镜,一荡衣摆站起身来说:“我损了道行,也够纳你命来有余。我便赔你一个痛快!”身形一晃,疾袭过去。
      虎性生来凶猛过人,加之此时他杀伐之气极盛,这一招袭去,虽赤手空拳,却如执无影无形的神兵利器,劲气直透裾袖,猎猎作响,似能断金削铁,撕风裂石。
      朝生横挡拂尘,处处退守,他是不想卢绾损了精元给人吊命,还有这等能耐,心下暗惊不住,而那“天罗覆水阵”又是极损元气的阵法,一开一收,不凝神养气些时日,是再不能布行。
      朝生心知不可缠斗,只盘算如何寻罅隙逃去。他一边挡接卢绾攻势,一边说:“你不是要救白晓么?我看你讨不来玄水珠,你若放我走,半月后来不尖山栖霞观,我给你一个好法子……”
      话口未完,卢绾已趁空斜出一手,猛锁上朝生颈喉,沉沉道声:“谢了。”稍一着力,生生将其颈脊骨拧断。朝生呻/吟半声,已两眼翻白,四肢忽垂,霎间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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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不知水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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