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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遗症
在篝火旁躺着，周涛在沮丧、疲惫、疼痛不已和对这个简陋世界的无尽诅咒中昏昏沉沉地辗转反侧了一夜，或许有那么片刻陷入了半昏迷状态，但很快又醒了过来，头脑中依然是一片混沌，直到腹部一阵剧烈的绞痛让他迟钝的大脑突然开始工作起来。
“可恶！这是怎么回事？”周涛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上的伤口再怎么疼也比不上小腹这种无法言喻的感受，就好像是有人在他的肚子上钻了个洞，插入了一根布满铁钩的棍子，将他的五脏六腑和腹部肌肉全都挂住，然后转着圈绞成了螺旋样。周涛甚至恨不得拿把刀剖开自己的肚子，把这些折磨着他的器官全都挖出去丢掉。
当然，理智告诉他这样做于事无补。
用手捂住腹部，周涛只觉得那里硬得像块石头，而且鼓鼓囊囊的，但从内部的感觉又不太一样。如果硬要形容的话，他觉得他自己大概是怀上了一条龙，现在那条小龙正在他的肚子里到处乱爬，用带着尖刺的尾巴使劲戳着他的内脏，时不时在他的肌肉上咬上一口，顺便喷出一道火焰灼烧着腔壁让他疼得满地打滚。
如果是在地球，周涛的第一反应或许是叫救护车。
可现在他在野外，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昨天被他得罪过的精灵。
咬紧牙关，周涛勉强站了起来，想要朝正在树下摆弄着松树的枝叶的精灵走去，结果双腿的肌肉好像被硫酸腐蚀成了烂泥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还没等他迈开一步，整个人就惨烈地栽倒下去，颧骨着地，周涛觉得自己的脸绝壁肿了。
似乎是他闹出的动静太大，精灵这才转过身来，歪着头打量着周涛，不咸不淡地来了句，“你的脸色很难看。”
“我感觉我快死了！”周涛几乎是愤怒地从牙关里挤出这句话。脸色难看？这不是废话吗？即使不需要镜子他也能想象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么糟糕！
精灵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戳着他的肩膀将他翻了个身，让他仰面躺在地上。周涛紧张地望着对方，心中的恐惧越来越重，“告诉我，我到底怎么了？是食物中毒吗？还是昨天的浆果里有寄生虫？现在它们都孵化出来了，要从里往外把我吃得一干二净？这是不是不治之症？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想到死亡，他就感到越发绝望。和昨晚险些死于精灵的刀下不同，这种死亡更加痛苦，更加缓慢，让他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精神上的自我折磨。周涛咬着牙，早知道今天，他还不如昨天被这只精灵给杀了呢！
“你吃了多少浆果？”精灵面色沉静如水，似乎毫不在意他的痛苦。
“那棵树上所有能吃的浆果我都摘来吃了。”周涛可怜兮兮地回答道，他就知道肯定是浆果的问题。这只精灵宁可饿着肚子也不碰浆果真是太机智了。
听到他的答案，对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这是果糖不耐。”
“我……什么？”周涛愣了片刻，没懂这个专业医学名词是什么意思。
“用你贫瘠可怜的大脑都能理解的方式来说就是，”精灵铁青着脸，抿紧了嘴唇，停了几秒钟后才说道，“你要拉肚子了。”
“……”
半晌之后，周涛被洁癖发作的精灵赶到了远处，找了丛长草遮掩着，脱掉裤子开始蹲坑。
腹部的疼痛是一阵一阵的，疼起来简直要命，不疼的时候虽然身体依然虚弱，却还是可以勉强活动，至少足够周涛走到茅厕。周涛蹲在地上，望着身边这丛长草，发现这还真是名符其实的“茅”厕。
蹲了没一会儿，他就觉得自己跟泄洪一样把昨天吃掉的浆果全泄了出来。虽然双腿还是酸软无力，身体还会时常觉得阵阵发寒，额头上沁出的大滴大滴的冷汗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至少，周涛觉得腹部不疼了。
又等了一段时间，确定已经没有什么要泄的了，周涛才下意识地朝手纸摸去。
手纸？
动作一僵，周涛仿佛瞬间落入了冰窖。这里是野外啊！他上哪去找卫生纸？
怀抱着一丝希望，周涛翻了翻自己的上衣口袋，想要找出一包纸巾来，结果却翻出了一条染血的手帕。
不行，不能用这个。
他立刻将手帕揣了回去。
翻了翻另一边的口袋，也是同样的结果。
上完厕所没有手纸该怎么办？周涛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他总不能提起裤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就这样走了吧？
他才刚拉完肚子啊！这也太恶心了吧？
虽说他的裤子上还沾着昨晚失禁时留下的尿液。
可他以后也是要上厕所的啊，他就这么一条裤子……
周涛咬着牙，发现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要把纸造出来，否则以后他每次上厕所都没有手纸，这日子根本就没法过啊！
以前看什么荒岛求生类的作品，觉得最重要的是取水、获得食物以及生火防寒，谁能想到真穿越了，才发现最重要的其实是造纸！造手纸！没有手纸的人生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心理承受极限啊！
不过现在宏伟蓝图也拯救不了他，他得解决当前危机才行。
四处望了望，周涛努力寻找着一切手纸的代替品。小石片？唔，他脆弱的菊花或许承受不起。树皮？这个也太粗糙了。最终周涛只能锁定身边的这丛长草。
虽说他第一天就被这可恶的草割了一道，但就算是纸，如果角度和力道正确，也能割开人的皮肤，这不说明什么问题。草本质上还是柔软的，只要他别用力太急，应该可以代替手纸的吧？
不管了，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周涛牙一咬，从地上捡起一块比较锋利的石头，开始切割起草茎来。
大约日上三竿时，周涛才提起裤子，一瘸一拐地走回营地。
“你来了。”营地里的篝火还在烧着，精灵用树枝在篝火上方搭起了个简易的架子，挂了个木头雕成的杯子在上面。看见周涛回来了，对方将杯子取下，用布条缠了两圈，才递了过来，“都喝下去。”
“这是？”周涛接过杯子，即使隔着布条他也能感受到木头传来的热度，往里一看，才发现杯子里装着小半瓶水，上面还漂着几片叶子，不禁惊讶道，“你哪儿来的水？”
“早上结露的时候，从树叶上取的。”对方语气平淡地回答，仿佛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里面放了点草药，对你的肠胃有好处。”
周涛捧着杯子，感受着温热的水蒸气扑到自己的脸上，一时间鼻子有些发酸。他知道拉完肚子喝点热水是最好的，可他从来没肖想过能在这种艰难的条件下，拉完肚子后还能有人送上热水。虽然只有小半瓶，但这可都是一滴一滴从树叶上抖下来的啊，换成他估计早就没耐心了。
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水，周涛越想越是心酸。他以为自己熟悉游戏规则，应该能很容易地在饥荒世界生存下去才对，可真到了这里，他才发现有这么多的细节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太想当然了，太习惯地球上的方便生活，根本没有想到远离人类文明后，生活会变得如此艰难。如果是在地球，手上割了个口子，贴个创可贴就万事大吉了，而且也不需要做太多的重活导致伤口撕裂，更不需要担心伤口感染。累了可以躺在床上休息，拉肚子生病了也能有人照顾。舍友睡觉的时候戳一戳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最重要的是，上厕所有纸……
想到手纸，周涛就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都要落下一把辛酸泪来了。
“我想回家。”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句呜咽，周涛只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
然而精灵却只是抱着手臂，冷眼望着他，“说这话对你的处境不会有任何帮助。”
“我知道，可我还是做不到像你那么冷静。”如果可以，周涛真想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就是等着有人把他带回家，让他重新过上文明人的生活。可在这里没有人能帮他，他必须得靠自己活下去，活到他可以离开的那一天为止。
尽管理智知道该怎么做，但情感上，他已经沮丧到了无以复加，提不起任何精力去做事了。
“我只想回家。”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周涛望着空荡荡的杯子，小半瓶水两口就喝光了，现在里面只有草药的残渣，热水进到肚子里让他好受了许多。现在想来，昨天他还真是可笑，以为精灵离开自己就会活不下去，结果现在看来，倒是他离了对方就活不下去了。
“你知道这句话对一个没有家可以回的人而言有多么残忍么？”精灵冷声道，话语间带着一丝不快。
“我很抱歉。”周涛嘟嘟囔囔着。他就知道这只精灵对缓解他的情绪问题不会有任何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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