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苏

　　戚无名一剑迫退苏瑶，再到苏瑶以光瀑剑法扭转局面，其剑意扩散至整个贪狼台。

　　在无孔不入的光剑瀑雨下，戚无名手中的无名剑在□□，道道裂痕凭空出现，而原本就存在的裂纹则更加明显。

　　□□声是如此的清晰，清晰到所有观看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那柄剑上。

　　无名剑，是否真能如戚无名所说，支撑下去，支撑到戚无名的下一剑。

　　有人带着这样的担忧看向戚无名，也有人带着心悬的刺激看着那柄剑，但还有人，正将炯炯的目光放在另一件物事上。

　　事实上，那物事是如此显眼，越来越凸显。

　　戚无名的道影，戚无名的道，戚无名入道后自然显现的——那一尊战鼓。

　　戚无名每一步后退，战鼓却没有退却。

　　就像他这个人，战意永不消减。

　　于是那每一步退却，都像离战鼓更近，每一步倒退，那战鼓都更加清晰分明。

　　看台上有眼尖且博学的人捂住了嘴。

　　司徒琅的目光从苏瑶身上移走，刚一落到戚无名身上，就瞬然僵硬。

　　在他身前，掌门在所有人注意到戚无名的变化之前，已然向前一步，将凝注的目光放到那尊战鼓上。

　　老槐老迈的声音悠悠然响起，那是还没来三千山之前，他为艾景普及修真常识的话语。

　　“合道三段——求索，融合，出墟……”

　　“合道三段，若百年不得其道，则生死道消……”

　　“修仙不易，对大多数人来说，能活到百岁开外，就算不错了……”

　　求索，融合，出墟……

　　融合……

　　融合……

　　融合……

　　光瀑剑法剑光如雨，每一滴细小的雨滴，都在迫使着戚无名后退，迫使着他，与那尊战鼓靠得越来越近。

　　不，不是这样的。

　　不止是这样！

　　戚无名的每一步后退，他身上的战意和血气都更加浓厚。

　　不止是他在靠近自己的道影，他的道影也在靠近他。

　　“天啊！”

　　惊呼声开始此起彼伏地响起。

　　众人都不是瞎子，此时大多已经看出来，在苏瑶的压迫下，戚无名在干什么。

　　他在融道。

　　不顾一切的融合。

　　不惜性命，不惜代价，一步登天的融合。

　　三日前入道，三日前现道影。

　　哪怕天上剑星下凡，三日之内尝试与道影融合，也是一笔死字。

　　不止是道影是否稳固的问题，也关系到人体的承受能力，戚无名才刚刚脱离筑基，哪怕再厚积薄发，也只能说是在出墟一段上大大向前跨了一步。

　　他离融合，还远得很。

　　勉强融合，能不能成功暂且不提，生死道消都是可以想象的结局，刚刚完成筑基的身体，如何承载庞大的道。最好的结局是重伤，在贪狼台上，众目睽睽，师长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但超出己身能力的勉强融合绝不仅仅只这一点代价，历史上多少旧事都点出了最有可能的结局。

　　他的道影，很有可能因此破碎。

　　一朝入道，百年寿数，转眼便会成空。

　　戚疯子！

　　再有多少人惊呼，多少人震惊，也阻止不了贪狼台上不顾一切的戚疯子，不顾一切地，想要融合自家道影的戚无名。

　　苏瑶无孔不入的压迫被他转化成动力，将贪狼台上完善的阵法布置倚为屏障，不惜代价，不顾后果，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想要，痛快的一战。

　　痛快的一剑。

　　他是戚无名，戚疯子，贪狼峰上一匹疯狼。

　　远处的一座山峰顶上，有一人嗤笑。

　　“这戚疯子。”

　　“投错山头了吧，这哪里是贪狼峰的风格，分明就是破军峰的味道。”

　　“不管戚无名成功与否，生死与否，单就血性战意来说，他就比苏瑶强。”

　　“剑仙转世……哼。”

　　“没有经过打磨，永远也不会变成钻石。”

　　不论所有人如何想，如何看，不论旁人是否担忧，是否嗤笑，是否座上观。

　　终于，在退到贪狼台边缘时，戚无名突然仰天长啸。

　　啸声震天，战鼓如雷，啸声里带着肆无忌惮的战意和熊熊火焰，火焰是如此清晰明了，透体而出，直冲身后，与战鼓紧紧相连。

　　战鼓发出轰然巨响，携着淋漓尽致的澎湃声势，径直撞向身前的主人。

　　只一瞬间，已经清晰如实物的战鼓就撞进了戚无名的身体，激起漫天血雾。

　　是的，血雾。

　　一瞬间，戚无名整个人就如同浸泡进血水，由自己的鲜血铸造的血池中。

　　长啸不消，带着凄厉的痛楚之意，还有无限狂意。

　　手中颤颤巍巍的无名剑，随时都有可能崩碎的无名剑，一瞬间被血色笼罩，剑芒三尺。

　　这一秒的戚无名，凛凛如战神。

　　融，合！

　　成功的……融合！

　　惊呼声悄然消逝，很多人下意识地屏住了气息，生怕一个稍重的呼吸，也会影响到此时的戚无名。

　　戚无名身上的战鼓还在若隐若现，证明这次融合仍然非常勉强，作为佐证，还未落地就蒸腾的血雾更添了三分惨烈。

　　但不管怎么说，不论有多不完美，都无掩事实。

　　事实就是，这一次融合，成功了。

　　戚无名还站着。

　　他的道影也还存在着。

　　不管下一秒会是什么结局，但在这一刻，戚疯子跨入了合道二段。

　　融合。

　　多年筑基，一剑入道，再一剑融合。

　　若今朝戚无名不死，若今朝戚无名的战鼓道影不碎。

　　不用假以时日，他戚无名的名字旦夕之间，就会响彻三千山。

　　事实上已有不少剑光冲天而起，奔向贪狼台。

　　这些剑光都属于长老们的佩剑。

　　随着剑光的奔至，不少一年到头都难见到一回的贪狼峰长老们，一一现身于贪狼台身旁。

　　毫无疑问，他们是为着贪狼峰的天才——戚无名来的。

　　为了保住他的命，为了保住他的道而来。

　　这一瞬间，似乎，有人已经被遗忘了。

　　剑仙转世的苏瑶，似乎已经被众人遗忘了。

　　光瀑散去。

　　许是被火焰灼烧成了烟雾，被战鼓催开了光明。

　　漫天剑雨，悄然消散。

　　在战意攀至巅峰的戚无名面前，薄裙飘逸的苏瑶盈盈独立。

　　偌大的贪狼台，在如疯虎一般的戚无名面前，安静站立。

　　摇光仿剑漂浮在她身前，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剑柄，但并不像旁人想象中那样，寻求真剑的帮助。

　　在超越自己整整两个阶段的戚无名面前，她安静地站立着，平静，平淡，仿佛仍旧是非常普通的一次练剑。

　　摇光本尊悄无声息地背在身后，无动于衷地沉默。

　　司徒琅忍不住了，他重重地吐出三个字，“太托大。”

　　不但评价得毫不客气，也不掩盖自己的音调，让这三个字，清晰地传进身旁所有人的耳朵。

　　回应他的是默认的沉默，包括静默的掌门。

　　有贪狼峰长老指划剑诀，干扰贪狼台阵法运行，准备在阵法停顿的那一秒打断比斗，全力挽救一代新秀的道影。

　　在他看来，这场比斗已经结束了。

　　从戚无名不顾一切完成融合那一刻开始，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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